第五百二十九章回到祖國
沒有抗生素,連長的情況很危險,蘇從文身上的傷看着恐怖,卻都是些皮外傷,他擔心連長,不顧其他人勸告,執意守在他的病床邊照顧。
因為感染,連長發了高燒,藥品不夠,随軍護士們隻能給他物理降溫,就這樣,他燒了醒,醒了燒,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情況好了很多,脫離了危險。
意識完全清醒之後,連長就躺不住了,他想了想,對蘇從文道:“小蘇,我們得回去了。
”
對于軍人來說,沖鋒是命令,撤退也是命令。
他們已經完成了守橋的任務,必須要回去複命了,即使他們連隊,隻剩下了兩個人,即使他隻剩下了一口氣,也必須要回去。
蘇從文沒有說什麼,隻是重重地點頭,“好。
”
他也想回去了,想家了,更重要的是,他要帶張大哥回家,他要辦完張大哥拜托他的事情。
兩人現在的情況還不太好,但是随軍醫生勸了許久,還是沒有改變他們已經打定的主意,隻能無奈答應,多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
臨走的時候,陳小玉找到蘇從文,從包裡摸出一個藥瓶遞給他,“給。
”
“這是什麼?
”
“當然是藥,不然還能是什麼?
”陳小玉無語,把藥瓶塞到他手上,“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給你……和你們連長,路上多注意點兒傷口。
”
“嗯。
”蘇從文也沒注意她話語中的停頓,“謝謝。
”
“不客氣。
”陳小玉彎了彎嘴角,“恭喜你啊,可以回家了。
”
蘇從文臉上沒有笑容,“如果回家是以這些犧牲為代價的話,我甯願自己回不去。
”他能回家,可他的戰友們,再也見不到自己家人的笑臉了。
陳小玉臉上的笑容收斂,有些無措,“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
“我知道。
”
“那……再見。
”陳小玉揮了揮手。
“再見。
”
是以,在闊别祖國快三年之後,蘇從文終于又踏上了祖國的土地了。
越過邊境線,進入到雲省的時候,蘇從文吐出一口濁氣,眼前一片空曠,觸目的景物熟悉而又陌生。
他的心情激蕩,跳動得如同在戰場上一樣劇烈,在長久而激烈的激動之後,他的心情漸漸平複,心裡終于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這是一種有安全感的踏實。
“小蘇,我們就在這兒分别吧。
”連長轉過身,笑着對他說道。
“好。
”蘇從文點點頭。
連長已經将其他犧牲的戰士們安頓好了,自然會有人送他們回家,他現在急着要回去複命,蘇從文要帶張大哥的骨灰回家,兩人在這裡,就要分路了。
“一路平安。
”蘇從文說了一句。
連長笑了笑,“還有什麼比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更安全的嗎?
”
槍林彈雨他們都過來了,再不會有什麼,比戰場上更加兇險了。
“您說得對,沒有什麼比在自己國家更安全的了。
”蘇從文笑了笑,幾天的時間下來,他身上的煞氣已經褪去許多,變得平和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平靜而從容,如果不是臉上還未愈合的傷口明晃晃地露着,任誰也不會想到,前幾日的他還在戰場上浴血殺敵。
“小蘇啊。
”連長感歎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的日子,好好過,好好努力,結婚生子,幸福生活下去。
”
“最好,這一輩子,咱們都不要再上戰場了。
”
連長的眼神裡有一種平靜的痛苦,沒有人知道,他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和折磨,全連130來個人,最後隻剩下了他和蘇從文回到祖國,他帶着這麼多戰士看似打赢了這場仗,但對于他個人來說,實際上輸掉了一切,這種痛苦和折磨,或許會伴随他的一生,在餘生的長河中,無時無刻,不隐隐作痛。
“嗯。
”蘇從文點點頭,沒有人喜歡打仗,也沒有人喜歡用流血犧牲來證明勝利和建功立業,最好,能夠一直和平穩定下去,不再有戰争,不再有痛苦和犧牲。
“走了!
”
連長說完最後一句話,幹脆地轉身,揮了揮手,看似幹脆利落,實際上在轉身的一瞬間,就掉下了眼淚。
蘇從文看着他的身影許久,直到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盒子,分量很輕,卻似乎有千斤重。
蘇從文看了看遠方,是平坦寬闊的路,他也要踏上自己的路程了。
他先是到了春城,徑直到火車站買了火車票,北上。
蘇從文此行的目的地是,冀省安定市西良鎮大興村,張青山張大哥的家鄉,距離兩千多公裡。
時間太緊,他隻買到了坐票。
坐上火車之後,蘇從文就一直沒有說話,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火車上熙熙攘攘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明明坐在這裡,卻不融于這裡。
“小夥子,你一直抱着這個盒子不累嗎?
”坐他對面的大娘好奇地問道。
從一上車開始,她就注意到了,旁邊這個小夥子手裡一直抱着一個盒子,一動不動的,要不是能看見他呼氣兒,她還以為自己對面坐了一個木樁子呢。
蘇從文沒有聽見。
“小夥子?
”大娘又叫了一聲。
“嗯?
”蘇從文終于回過神,偏過頭,和大娘對視。
“我說,你一直抱着這個盒子不累嗎?
我看你也沒吃東西,要不先放下來?
吃點啥東西。
”大娘十分熱心。
蘇從文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在戰場上待了太久,他已經有些不适應和常人相處了,但還是禮貌地回答道:“不用了,謝謝。
”
“你這孩子,看着年紀也不大,怎麼這麼老成呢?
”大娘嘀咕一聲,看着他臉上的傷,又問了句,“你這是和人打架了?
”
“沒有。
”
蘇從文冷淡的回答終于讓大娘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坐在蘇從文旁邊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穿着時髦,打扮得精緻漂亮,看着蘇從文的眼神卻非常警惕。
極短的平頭,臉上的傷,看着就有些瘆人的眼神,身上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手上奇奇怪怪的盒子,都讓她覺得有些害怕,總覺得他看着就不像是什麼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