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和您換個位置可以嗎？
”女孩兒猶豫了很久，還是對對面的大娘說道。

　　“換位置？
”大娘愣了愣，“換位置幹啥呀？
這不是坐得好好的嗎？
”

　　“我想靠着窗邊兒。
”女孩兒解釋了一句，讨好地笑笑，“能換換嗎？
”

　　大娘有些疑惑，這姑娘想坐窗邊的話，直接和他身旁的小夥子換位置不就行了，和她換，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但她也沒說什麼，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啊……好，換吧。
”

　　“謝謝您，大娘。
”女孩兒感激地笑笑，忙不疊地和她換了位置，坐到對面之後，沒有了蘇從文身上的壓迫感籠罩，她終于舒了一口氣。

　　蘇從文看了她一眼，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皺皺眉，找了件衣服，将骨灰盒包住。

　　火車哐哐地向前行駛，一路，窗外掠過了綠水青山，蘇從文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眼神甚至有些貪婪，這些在所有人眼中極其普通常見的景色，在蘇從文眼中，卻是三年來日思夜想奢求見到的一切種種。

　　火車上人很多，這年頭，在外面到處跑的，想着法兒掙錢的人數不勝數，尤其是在現在的政策之下，無數人從泥地裡，農田裡，工地上……拔身而起，到五湖四海，去尋找掙錢的門路，一時間，火車上魚龍混雜的情況更加嚴重。

　　一節車廂裡面，來自什麼地方的都有，做什麼事情的也都有，好人與壞人沒有刻在腦門上，分辨不清楚，出門在外，大家都格外小心，錢和貴重的東西總是貼身放好，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就怕遇到個什麼小偷小摸的。

　　小偷小摸什麼的倒也還好，就怕起了什麼其他的歹念，尤其是漂亮姑娘，出門在外，特别容易被人盯上。

　　而今天的這趟車，就有這麼幾個人，起了歹心。

　　“怎麼樣？
盯好了沒？
”車上的一角，一個男人睜開眼，語氣平靜地問道。

　　他長相普通，眼神卻帶着兇狠的戾氣。

　　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眼裡冒着精光，小聲說道：“大哥，都盯好了。
”

　　“咱們這節車廂，有兩人，我覺得他們身上有貨。
”這是他們的行話，有貨的意思就是有錢，可以作為下手的目标。

　　“誰？
”男人問道。

　　年輕人聲音放得更小，“就前面，二三排那裡，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年輕女人身上穿的，那可是在滬城鵬城那些地方才有的好貨，而且雖然有衣服遮着，但我瞧清楚了，那女的脖子上還帶了金項鍊呢。
”

　　“還有……”年輕人壞笑了一聲，“那女的長得還挺漂亮。
”

　　男人眼睛亮了亮，來了點興趣，“繼續說。
”

　　“那女的皮膚白，長得細皮嫩肉的，摸上去肯定滑溜溜的。
”年輕人猥瑣一笑，眼露垂涎，“到時候，讓大哥你先上手，我們再……。
”

　　“很好。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有呢？
”

　　“還有一個男人，現在就坐那女人對面，雖然穿着一般，但是他手上一直捧着個盒子，一直沒離手，我估計裡面有好東西。
”

　　“可以。
”聽完他的話，男人臉上露出一抹邪笑，“今天的目标就是他倆了。
”

　　“你去告訴彪子，注意你說的那倆人，找他們去廁所的機會動手。
”男人說道，“最近鬧的事兒多，風聲緊，你自己也注意點兒，别碰上條子了。
”

　　“明白。
”

　　年輕人左右看看，很快就走開了。

　　坐蘇從文對面的年輕女孩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了，還在熱絡地和大娘說話。

　　“我在春城上大學，這次是有事兒回家。
”

　　“喲，原來是大學生呢？
”大娘聽女孩兒自我介紹後驚了驚，“我說你這丫頭，看着就像是讀書人。
”

　　“大學生好啊，大學生可給家裡争氣了。
”大娘有些豔羨，“我們那地兒，十裡八鄉才能出一個大學生呢，可金貴了。
”

　　“也還好。
”姑娘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笑了笑，“現在政策好了，大家都有機會上大學，以後的大學生會越來越多的。
”

　　“說的也是。
”大娘點頭贊同道，“我家以後要是能出一個大學生，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逢年過節的，我都得去給祖宗上上香。
”

　　“會的。
”女孩兒笑眯眯道。

　　“那就借你吉言了。
”大娘樂呵呵道。

　　“對了，小夥子。
”大娘聊開心了，又忘了之前蘇從文的冷淡，問他，“你是幹啥的來着？
”

　　“我也是大學生。
”蘇從文道，如果沒有戰争，再有一年，他就該大學畢業了。

　　如今，大學生的身份，對于他來說，已經有些久遠了。

　　他也是大學生？

　　大娘一愣，慢半拍點頭，“你也是啊。
”

　　她雖然嘴上沒有說不相信，但眼裡也是懷疑的神色，主要是這小夥子看着真不像是個學生。

　　姑娘瞟了一眼蘇從文，又低下頭，心裡不屑，就他這樣子，能是大學生？

　　“現在不是才四月嗎？
你們學校就放假了？
”女孩兒忍不住說了一句，“還是說，你跟我一樣，也是有事兒回家？
”她語氣有些古怪，顯然是故意的。

　　“不是。
”蘇從文不想多說些什麼。

　　女孩兒撇撇嘴，吹牛就吹牛，裝什麼酷？

　　這樣想着，她剛才對蘇從文害怕的情緒，也沒多少了。

　　“诶，小夥子，你那盒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啊？
”女孩兒旁邊坐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突然也好奇地問了一句蘇從文，他也注意很久了，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問道。

　　“沒什麼。
”

　　“有啥不能說的，難不成還是什麼寶貝不成。
”中年男人悻悻道。

　　“遮遮掩掩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女孩兒小聲嘀咕了一句，自以為聲音很小，擡起頭來卻剛好對上了蘇從文的眼神。

　　他眼神極深，帶着冷意。

　　女孩兒莫名抖了一下，不敢說話了。

　　又聊了一會兒，女孩兒對大娘道：“大娘，我先去趟廁所，麻煩您幫我看下東西。
”她帶了一個袋子，自己挎了一個精緻的小包，小包沒啥，袋子卻不方便帶到廁所去。

　　“好，沒問題，你去吧。
”大娘爽快地答應了，“我幫你看着，不會有啥事兒的。
”

　　“謝謝您。
”女孩兒感激地笑笑。

　　她站起身，往車廂連接處的廁所走去。

　　她這一起身，時刻關注着她的人，也動了，跟着她走了過去。

　　蘇從文擡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