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導火線，一下子将陸勵志點燃。

　　他對張小平怒目而視，好似一頭噬人的兇獸，暴怒狂吼：“你說呢！
借糧借糧，要不是你個倒貼娘家的敗家玩意兒，我用得着去借糧！
”

　　一串串瘋狂的咒罵言語從陸勵志嘴裡蹦出來。

　　大家眼中的老實人，撕開他的外皮，火山爆發般發洩心中的不滿。

　　言語上的辱罵不足以宣洩陸勵志心中的憤怒。

　　他撸起袖子，面容猙獰而扭曲，竟然抄起家裡的掃帚棍，沖着張小平揮舞。

　　張小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靠在牆角，縮起身子。

　　“啊！
”

　　元寶見狀眼裡帶着驚恐，卻還是伸出雙手想要阻攔父親落下的棍棒。

　　砰！

　　一聲悶響！

　　張小平預料中的疼痛沒有。

　　呼痛聲響起，反倒是元寶的身軀軟軟地癱倒在床上。

　　“元寶！
”

　　張小平擡頭，看到兒子竟然倒在床上。

　　飽滿的額頭上流出鮮血。

　　陸勵志沒想到竟然打到兒子。

　　他看着兒子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暴虐焦躁的心情再次湧上心頭。

　　“你躲！
我讓你躲！
害得兒子受傷！
”

　　孩子受傷，陸勵志反倒還揮舞着掃帚棍砰砰兩下打在張小平背上。

　　張小平低頭抱着孩子默默承受了兩棍子。

　　隻覺得心裡涼飕飕的。

　　再次擡頭，她的臉上已經沾染孩子的血迹。

　　元寶躺在床上疼得哭出聲：“媽，我腦袋疼！
好疼啊！
嗚嗚嗚！
”

　　此刻，張小平眼中滿是仇恨，她看向丈夫大聲嘶吼：“你打啊！
打啊！
打死我和兒子吧！
”

　　說完，她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元寶，元寶，不疼啊不疼啊！
”

　　凄厲的哀嚎混着孩子的哭聲響徹整個破舊的屋子。

　　她佝偻着身子想要抱起兒子去衛生所。

　　聽到張小平凄慘的呐喊，陸勵志不為所動，手上的動作反倒更狠了。

　　砰！

　　砰！

　　砰！

　　一聲聲，一下下不斷地打在媳婦兒身上。

　　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老婆，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你個喪門星，要不是你，我會和三弟分家？
我們會被趕出來？
我還要舔着臉去借糧，打傷兒子？
都是你！
都是你！
我打死你這個禍害！
”

　　張小平蜷縮着身子，看着躺在懷裡的兒子，淚水漣漣。

　　元寶看到媽媽的樣子，哭喊着：“不要打媽媽，不要打媽媽！
”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于喘着粗氣終于停下動作。

　　他放下掃帚，推開張小平抱起兒子跑了出去。

　　元寶看到爸爸的樣子，伸手蹬腿，不斷驚叫：“啊！
我不要爸爸，不要爸爸！
我要媽媽！
”

　　陸勵志喝罵一聲：“小兔崽子，你給我老實點！
”

　　說完，便抱起他裹着被子一陣風似的跑出去。

　　張小平後背火辣辣的痛，她擡起頭，望着丈夫的背影。

　　看到兒子被抱出去，也顧不得傷勢，趕緊披上棉襖，踉跄着跟上去。

　　寒風中，陸勵志抱着孩子一路飛奔跑向衛生站。

　　“大夫！
大夫！
求求你看看我兒子這是怎麼了？
”

　　衛生員看到滿頭是血的孩子，吓了一跳。

　　“哎呦，這個孩子咋弄得這麼嚴重？
快過來抱着他，我來處理傷口。
”

　　剛才陸勵志癫狂的模樣，竟是讓孩子留下深刻的陰影。

　　不斷扭動身軀，根本不願讓爸爸靠近。

　　衛生員也沒有辦法幫他處理傷口。

　　過了一會兒，張小平也趕了過來。

　　她強忍着背上的疼痛，撲上前抱起兒子。

　　“元寶，元寶不疼啊，媽來了，媽來了。
”

　　看到母親，陸元寶終于安靜下來。

　　他伸出手，摟住張小平的脖子，不斷叫喊着：“媽媽，媽媽！
”

　　最終，還是在媽媽的懷抱下，忍着疼痛，慢慢清理傷口，連續縫了五針。

　　看着孩子縫針時疼得身軀顫抖，夫妻兩人都有些後悔。

　　衛生員看到傷口，也忍不住感歎：“你們咋看孩子的，傷成這樣。
”

　　這句話說得陸勵志十分羞愧。

　　等到縫補好，陸勵志抱起了孩子，張小平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竟然暈倒了。

　　“哎，同志，你怎麼樣？
”

　　随着一聲驚呼，陸勵志便看到張小平暈了過去。

　　等到張小平再次睜開眼睛，她已經回到了家裡。

　　陸勵志為張小平端來一碗水。

　　看到她喝下水，陸勵志才開口說話：“剛才衛生員說，你懷孕了，動了胎氣。
”

　　聽到這句話，張小平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肚子，眼裡帶着震驚。

　　“真...真懷了？
”

　　陸勵志點頭：“懷了...明天去找你爹娘把糧食要回來！
不然咱們這個冬天過不去了！
”

　　他沉沉說了一聲。

　　張小平聽到這句話不樂意了，她看向丈夫，大着膽子說：“能不要回來嗎？
都給出去了...”

　　聽到這句話，陸勵志瞪大眼睛，擡起手又放下：“不要回來，元寶吃什麼！
你肚子裡的孩子咋辦？
你怎麼能把那麼多糧食都貼補給娘家！
”

　　陸勵志氣的老爹身子不舒服，沒有借到糧食。

　　如今張小平又懷孕。

　　日子是雪上加霜，難上加難。

　　他坐到地上，琢磨了一下：“要是明天要不回來，咱們就隻能出錢換糧了！
”

　　老丈人一家都是鐵公雞，一毛不拔，明天不一定能要回糧食。

　　陸勵志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這日子...怎麼就這麼難過！
”

　　自從老三結婚後，他們日子越過越好，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差。

　　想着想着，陸勵志生起了悶氣。

　　竟是生出埋怨弟弟的心思。

　　當初，要不是老三吵着要分家，也不會這樣！

　　這是完全将自己的過錯，錯怪到别人身上。

　　“我出去走走。
”

　　他越想越憋悶，走出了院子。

　　這會兒，夜已經完全黑了。

　　村裡也沒有人出來。

　　陸勵志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老三的新院子門口。

　　小院子大門緊緊地關閉。

　　門口處堆放着一根大大的木頭，還有一捆粗麻繩。

　　這是過兩天用來上梁用的木材。

　　想到今天晚上受到的責罵，陸勵志站在那堆麻繩面前，神色複雜。

　　過了一會兒，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子，拿起麻繩。

　　過了一會兒，他丢下麻繩，又跑開了。

　　隻是，他沒有發現，等到他走了，後頭又出現一個身影。

　　月光下，那人竟拿出小刀，劃拉着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