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說了這些話,皇帝并沒有接茬,她便擦了擦眼淚,“夜已經深了,皇上今夜可要在此留宿?
”
皇帝看着她,許久才笑了笑,“貴妃何時變得這麼謹小甚微了?
你從來也沒問過朕這樣的話。
”
貴妃又是哭又是笑,“皇上,這幾年皇上不來這裡,臣妾怕了,臣妾生怕再任性就會讓皇上生氣,皇上再也不來看臣妾了,什麼權勢富貴,對臣妾來說,最要緊的是皇上的疼惜。
”
皇帝又沒有說話,貴妃問了一句,“那皇上的意思是,今夜留在這裡,陪着臣妾了?
”
說了之後,她又笑了起來,“皇上,臣妾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
”
夜的确已經深了,兩個人話已經說開,至少面上來說是沒有什麼矛盾了,皇帝也算是原諒了貴妃的所作所為。
叫人準備了熱水,今夜皇帝留宿于此,劉公公心裡也踏實下來,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皇上能高興了。
這一夜過後,貴妃正式複寵,解了她的禁足,各宮嫔妃又要到此向她請安,這下子好些人便慌了起來。
本以為貴妃惹到了皇上,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再複寵了,誰曾想,這才沒過幾年,她又成為了尊貴的貴妃娘娘,先前許多人都對她冷嘲熱諷的,如今可到了清算的時候,清算到了自己頭上,還有好日子能過嗎?
不過貴妃如今可沒空找這些人報仇,她最在意的是太子的病,以及她的另一個兒子能不能順利的回到宮中,她又重新成為了尊貴的貴妃,在有誰敢擋她兒子的路,那就隻有一個字,死。
這幾日恰逢文大将軍回京述職,剛剛回到家裡就聽家裡人說貴妃複寵,一家人高興得不得了,可他卻整個人愣住了。
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曉貴妃是為何被皇上禁足,他這個做弟弟的卻是一清二楚,這麼大的事,皇上說原諒就原諒了,這其中能沒有其他的事嗎?
正想着能從何處打聽打聽,皇帝卻召見他入宮,文武心裡盤算好了,不管如何,也得探探皇上的口風。
他姐姐做的糊塗事,不應該這麼輕易的就被原諒,家中如何,不是他姐姐能決定的,他是文家的兒子,他有官職,有戰功,他也能讓文家屹立不倒,不應該靠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一個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能不要的女人,她還配做文家的女兒嗎?
文武沐浴更衣,進宮見了皇帝,皇帝在書房單獨召見,屏退左右,隻留了他一人在書房裡,就連劉公公也退到了門外。
皇帝翻了翻書,随後才問了他,“你姐姐複寵,這事兒你可聽家裡人說了?
”
文武點頭,“是,皇上,臣已經聽說了。
”
“你心中可有什麼疑惑?
”
文武想了想,拱手跪下,“皇上,臣以為,皇上不應該這樣原諒姐姐,當年之事的确是姐姐糊塗,這樣的錯不是想彌補就能彌補的。
”
皇帝笑了笑,“可她是你的長姐?
你當真不在意?
”
“臣為國盡忠,效力皇上,在臣的心中,隻有國家興亡才是最要緊的,姐姐做錯了事就該被懲罰,就算她是臣的長姐,也是如此。
”
皇帝伸手扶起了他,“好好好,不愧是鎮國大将軍,文将軍啊,你的心思朕明白,朕也相信你當真是這麼想的,如今太子病倒了,這儲君之位恐怕又要空着,這事兒你可曾知曉?
”
這麼大的事,文武怎麼可能不知道,就算這會兒承認有在朝中安插眼線的嫌疑,可他要是否認了,又顯得太過虛假。
思前想後,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臣已經聽人說起過了。
”
皇帝歎氣,“朕的大皇子,從小身子就弱,先前就有意将他立為太子,一直沒有下定決心,一來是想看這幾個兒子誰人更有本事,二來就是怕早早的将大皇子立為太子,會讓他為國事操勞,身子更加虛弱,可如今啊,還是應驗了,算是朕害了自己的兒子。
”
文武趕忙說道,“皇上,請不要這麼說,國之大事,皇上一人操勞,如何又能怪得了皇上呢?
本朝有皇上,是天下萬民之福啊。
”
皇帝背對着他說道,“朕已經答應天闊,他不願意回宮,朕不會強迫,可如今太子如此,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吧,朕當真是反悔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更何況朕是天子,朕如何能出爾反爾呢?
可朕又當真想讓天闊回宮,你說說看,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
文武想了想,瞪大了眼睛,“皇上,您的意思是,想借長姐的手……”
“朕可沒有那麼說過,文将軍,你可不要曲解朕的意思啊。
”
文武額頭上掉下了幾粒汗珠,“皇上……”
“文将軍不必多言,人人都說朕正值壯年,可朕到底還有多少時日,誰又能說得清呢,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皇上,您當真是定下來了?
”文武有些不敢信,皇上也不過和天闊相處過那麼幾日而已啊。
這一回,皇帝可沒再回答他什麼,隻是擺了擺手,“文将軍,長途跋涉,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過幾日再向朕述職。
”
“是。
”
從宮裡出去,文武心裡一直都平靜不下來,皇上的意思的确是選中了天闊,若是太子挺不過這一關,要選定一位新的儲君,那必定就是天闊了。
可以他對天闊的了解,那孩子是不會願意的。
上一回皇上有這個打算,天闊拒絕了,皇上已經是心生不悅,若是這一次再拒絕,讓皇上覺得儲君之位對他來說毫不重要,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雖說隻是相處了幾日,可文武非常喜歡自己那個流落在外的外甥,跟皇上對着幹可不是什麼好事。
皇上慈眉善目的,可不代表他心裡就是如此,真是沒些手腕兒的人,又怎麼可能坐上這帝王之位呢?
就算是心性純善之人,在這帝王之位上待久了,也不會是從前的樣子。
至于父子親情,那不過是奢望罷了。
天闊,你可一定得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