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536章 送頭骨
随着她們行走的步伐,全場都聽見那佩飾碰撞的叮咚聲,那聲音清脆悅耳,引得人将目光放在那些女子的身上。
一襲墨藍色的衣裙,手腕纏着五色紅繩,不同于上京女子的柔軟,她們的眉眼中,或多或少都帶着幾分淩厲。
那是源于自幼所承襲的教導。
“見過西楚陛下。
”
為首的苗疆女子帶着使臣們一同行禮,一面恭聲道:“苗疆仰慕中原文化許久,此番前來,特帶了我們的誠意,想要與西楚交好。
”
她說着,雙手奉上一個原木盒子來,交給了内侍監。
内侍監接過打開,卻在看到裡面的東西時,臉色一變,手也有些抖。
那是一枚頭骨。
泛白的頭骨雙眼處空洞,眉心處則是點着一朵赤色的圖騰,那内侍監到底是見過風浪的,見狀并未立刻交給皇帝,而是壓低聲音問道:“使臣可是送錯了?
”
今日乃是中秋宴,且與皇帝的生辰極近,這樣的場合,他們卻送如此不吉利的禮物,分明不是交好,而是交惡!
奈何這内侍監的話,卻讓那使臣嗤笑一聲,道:“我們還不至于眼花耳聾,連送給西楚皇帝這樣重要的禮物都弄錯。
”
因着文武百官都盯着,所以那内侍監也不敢磋磨太久,皇帝離得不算遠,但因着内侍監擋了一半,所以看不真切,因出聲問道:“怎麼了?
”
聞言,内侍監立刻回頭,也不敢擦頭上的冷汗,恭聲道:“啟禀萬歲,苗疆送……頭骨一份為賀。
”
後面這話,他都不知怎麼說出來的,也因着他轉了身子,所以不但是皇帝,昭和殿中的群臣們也都看清楚了他手上捧着一個什麼玩意兒。
那些膽小的婦人們當下便掩唇倒吸一口涼氣,就連顧九也被吓了一跳。
不過她還算鎮定下,隻是眉心蹙了起來,再看秦峥,眉眼已然冷凝,将手放在了一側。
那是他放武器的地方。
身為大理寺卿,即便是這樣的宴會上,他也有可佩帶武器的權利。
顧九的心驟然提起來,就見有武将豁然站起了身,沉聲道:“放肆,西楚宮宴,豈容你們如此作祟!
”
随着那武将的話出口,便見這殿内的氣氛瞬間将至冰點。
皇帝的神情顯然也不大好看,隻是淡漠的問道:“苗疆與西楚已二十餘年未曾來往過,今年苗疆遞國書而來,朕為兩國邦交準了,怎麼,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
皇帝這話一出,殿内的武将們都站了起來,秦峥也随着站起身來,衆人的目光都盯住了那一批使臣,隻等皇帝一聲令下。
那使臣卻隻是輕笑一聲,行了一禮,道:“西楚皇上,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麼?
您都不問問我們這是,什麼知道,這不是十足的誠意呢?
”
她的聲音裡不同尋常女子的嬌軟,帶着幾分沙啞,配着這張臉,倒是有些偏男子了。
皇帝聽得她這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的睨了她一眼,道:“說說看。
”
聞言,那使臣不緊不慢的行了一禮,方才道:“想必西楚皇帝也知道,我苗疆曆代都是由大祭司掌管的,也正是因為上一任大祭司璇玑肆意妄為,才導緻西楚與苗疆斷了來往。
這一斷,便是近三十年。
”
當年,西楚與苗疆原本還是交好的。
可因着那璇玑意圖不軌,謀害今上,其後還是皇後替他擋了毒,雖然經過太醫的全力搶救,奈何最終隻是保住了她的性命,卻是不能生了。
皇帝念及皇後的恩德,所以即便中宮無出,也從未想過廢後,這些年來,那些嫔妃們縱然再造次,也不敢真的對皇後如何。
這事兒雖然衆人都不敢提及,可是知情人卻顯然不在少數。
因此見她提起來,當時便有不少人變了臉色。
畢竟,說起來也是一樁丢人事兒——那璇玑之所以給皇帝投毒,是因為他觊觎璇玑的美色。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誰又敢真的去追究誰對誰錯?
西楚受了害是真,兩國不再來往也是真。
那些大臣們恨不得這個時候将耳朵閉起來,不聽她的話。
奈何那使臣倒是絲毫不以為意,說到這兒的時候,頓了頓,又笑着指了指那個頭顱,道:“這個頭骨,便是璇玑的。
當年她投毒于西楚,如今我們苗疆新主送仇人頭顱前來,請問,這個交好的誠意,夠是不夠?
”
這話一出,那些大臣們卻都互相看了看對方。
顧九年歲小,可因着前世也有這一幕,所以倒是隐約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可正是因為知道,她還是忍不住再一次的感歎,這苗疆新上任的新君,是個手段狠的。
現下西楚還沒有傳開來,她卻是明白原委的。
據說這苗疆的新君,是用了鐵血手腕上位,且為了跟西楚交好,拓寬苗疆的生路,力排衆議,割了那璇玑的頭顱,送了過來。
不管旁人怎麼想,可這一出,在西楚人看來,的确當得上是誠意十足的。
而她這話,果然讓皇帝的神情也亮了幾分。
當年之事,即便皇帝當做是過去了,可說到底,這些年到底是心中藏着怨氣的。
那是唯一敢拒絕他,且沒被他得到的女人,因為這事兒,當年的皇帝可謂是面子裡子都丢了。
說到底,他對那璇玑也沒什麼喜歡的,不過是一時宿醉罷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每每想起來此事,剩下的都是不甘與不滿。
奈何苗疆之地多蟲草瘴氣,想要攻打何其艱難,若非如此,皇帝也不會容許苗疆這樣一個彈丸之地欺辱于他。
可是現在,這苗疆的新君倒是十分的懂事兒,竟然親自将這人頭給送過來了。
單是這一樁事兒,便足以叫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隻不過麼……
“這到底是宮宴,送頭骨實在是不像話。
念在苗疆之人不懂中原禮儀,朕便不與你們計較了。
賜座吧。
”
皇帝這話,卻是收下這一份禮物了。
對于皇帝的做法,那使臣早就猜到了幾分,如今見狀,絲毫不意外,隻是微微一笑,道:“多謝西楚皇帝。
”
待得這使臣們都送了禮,各地藩王的使臣們也都前來送禮物。
西楚自開國後便封了三個異姓王,隻是那三塊封地的主人們,卻随着新舊皇帝的更疊,早就變了不知幾次。
到了現在,這三個封地仍然存在,隻是這封地的藩王們,卻已然都成了上官家的人。
如今這三位,兩個是皇帝的子侄,一個是皇帝的親弟弟。
異姓王早已消失在洪流之中,唯有這封地不斷地被轉贈。
此番前來的使臣們,都與皇帝沾親帶故,且都是他的小輩兒,所以縱然禮物送的平平無奇,皇帝也逐一的誇贊了他們。
待得幾個藩王們的禮物呈上,便是文武百官。
衆人皆知,這樣的場合,從來都是輪不到自己出風頭的,這個時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所以在一串華麗又不出挑的禮單念過去之後,這一關便算是過了。
皇帝如今年歲大了,性情倒較先前平和了不少。
這會兒吩咐了開宴之後,自己便格外和善道:“今日咱們雖是國宴,可更是中秋節,萬家團圓的日子。
不管是友鄰邦交,還是朕的子民,能共聚一堂,便是緣分。
來,朕先舉杯,敬諸位。
”
他說的客氣,可誰又敢真的被皇帝敬酒?
因此待得皇帝這話一出口,為首的人連忙笑着起身,恭聲道:“臣等敬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