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是朱二哥一塊吃啊,行嘞,那我再加兩個菜。
”招待所李大廚瞧見他們坐了一桌,頓時笑眯眯地道。
很快,李大廚就給他們上齊了菜。
朱副校長率先拿了茶壺給甯媛的搪瓷杯裡倒茶。
他斯文消瘦的面孔上一片感慨:“謝謝你,小甯,如果不是你幫我接手了那個梅瓶,我大概會貨、财兩空。
”
東西被搶走,錢也沒有,多虧小甯,他拿到錢,才有機會救自己老娘和老婆。
甯媛卻舉起茶杯跟朱副校長碰了一下:“在黑市賣古董,如果不懂行情和内幕,是很容易被宰的。
“
做古董的水深着呢,柳阿叔得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又聯合黑市其他人壓朱副校長的價。
意圖逼朱副校長低價出手,這就是惡意收購的一種,在後世很常見。
最後幹脆明搶,叫她實在看不過去,才出手了。
自己也借機賺了一大筆,朱副校長也不算欠了她什麼。
“就是這杯茶,我不能要朱叔叔敬,以後你可是我的校長。
”甯媛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彎起來,笑吟吟地道。
朱副校長也笑了,沒有非要敬茶:“小甯看起來是很有信心會考進來當我學生。
”
他頓了頓:“我本來想着如果你很想要學籍參加高考,就算本校沒有,怎麼都會幫你想辦法解決。
”
甯媛搖搖頭:“朱叔叔你放心,我要是連插班生考試都過不了,高考肯定會失敗,那就算有學籍也沒有意義。
”
活了兩輩子,她清楚地知道國内是人情社會,她為了得到一個參與考試的機會,也會送禮。
自己沒有清高到不食人間煙火,有人脈也是衡量人有沒有本事的重要方面。
可真正考手頭實力的東西,她不會試圖走捷徑,沒實力的人,遲早會露餡,何必吃力不讨好去作弊。
看着甯媛,朱副校長和章二哥都為她的清醒贊賞的笑了。
“你一個小姑娘竟然能知世故而不世故,很難得,我期待你來給我當學生!
”朱副校長笑着和她一起把茶喝了。
榮昭南坐在一邊冷眼看着甯媛,這姑娘有時候很幼稚,有時候卻像一個遍曆世情的透徹人。
矛盾又違和,就像一潭清水,可底下卻不知深淺。
榮昭南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沉思,普通人沒有他偵緝的經驗和敏銳感,加上甯媛的遮掩。
很難察覺到甯媛的古怪。
可他與她相處那麼久,她說話做事和出身、身份、閱曆完全不符合,背景卻幹淨得一點問題都沒有。
既然她也沒有什麼危害性舉動,那就……先這樣下去吧。
希望她一輩子就這麼毫無問題地“異常”下去。
榮昭南輕扯唇角。
吃完飯,朱副校長去結賬,甯媛沒有搶着買單,學會接受好意,這也是給人面子。
章二則交給甯媛一把鑰匙:“小媛這次有介紹信,最近沒什麼領導來出差,我還是上次開了你們住的那間房!
”
說着,他還朝甯媛和榮昭南眨了眨眼才去忙了。
隻剩下甯媛和榮昭南兩個人,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甯媛看了他一眼:“我先上去放東西了。
”
說完,也沒理會他,徑自提着自己裝着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的包上了樓。
榮昭南劍眉擰了下,冷着臉在她身後跟着。
到了二樓的房間,甯媛熟練地開了門,進去放東西。
隻是一看見房間裡那張一米八的大床,她就想起上次她趴在他胸口,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甯媛忍不住有些臉紅,别開眼,把自己洗漱用品放進獨立洗澡間。
她洗臉洗手後,把帕子晾好,坐在床邊脫鞋:“我先睡一會,下午我要去找房子,你要跟我去嗎?
”
榮昭南沒什麼表情看了她一眼:“陳辰不是比我更合适陪你看房,需要我通知他麼?
”
甯媛聞言,小圓臉拉了一下,翻了個大白眼:“陰陽怪氣,我是多餘問你!
”
又不是她損的他,人家朱副校是不太會說話,又不是故意的。
誰讓他這倒黴家夥,生不逢時,晚生幾十年,就能有無數粉絲沖那張臉為他癡為他狂,為他哐哐撞大牆!
可這管她屁事麼~
她都給他台階下了,他還這副拽屁樣子,别怪她抽台階走人。
甯媛懶得理他,幹脆地脫了外衣外褲上床扯了棉被睡覺。
榮昭南看着她又習慣性地伸腿先一夾被子,然後一卷把被子卷身上,裹成了個蠶寶寶躺下,完全不想搭理他。
他忍了忍,陰着臉進了洗澡間放東西。
一擡頭,就看見甯媛挂着的那塊印花的絲綿大帕子。
他忽然就想起上回住賓館的時候……被自己弄髒的那塊。
榮昭南陰沉的表情松動了些,皙白的臉皮上染了一點不自在的紅暈。
他别開眼,打開水龍頭,就着冰冷的自來水洗漱去了。
等榮昭南出了洗澡間,就看見床上的姑娘居然已經在溫暖的被窩裡,發出細小柔軟的呼噜聲。
他莫名其名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
這卷毛死兔子,真是走哪都秒睡,好像他生氣她一點兒都不在乎,就他一個人憋着氣。
他眯了眯隐着火氣的瑞鳳眼,單膝跪在床上,伸手就要拽她的被子,把她抖出去。
門外卻忽然響起敲門聲:“咚咚咚。
”
榮昭南這才直起身體,看了眼大門,起身下床去開門。
門口站着胖胖的服務員大姐,手裡抱着一床大被子。
瞧見榮昭南開門,她不客氣地把被子塞他懷裡:“呐,小夥子,這是小甯之前叫我多給你準備的被子。
”
随後,服務員大姐看着榮昭南皺眉搖搖頭:“啧啧,小甯那麼好的媳婦兒都不讓你睡一個被窩了,也不知道哄哄。
”
說完,大姐翻個白眼就走了。
榮昭南抱着被子,稍微緩和的臉,又陰沉了下來。
他關上門轉回床邊,冷着臉把被子往床上一扔,額頭上青筋跳了一下。
好得很,還給他叫了被子,全招待所的人都知道他們“感情不好了”。
……
甯媛睡了個不錯的午覺,一般一個小時多點就會自動醒。
她伸了個懶腰,就看見邊上一個人都沒有。
甯媛愣了一下,看了下窗外,灰白的陽光從窗口的玻璃落進來。
那種午睡起來,看着灰塵在空氣裡跳躍的感覺不知道為啥心裡有點……空空的。
她起身穿好衣服、鞋襪出了房間,就看見一道清冷的人影站在陽台上俯瞰着街道。
男人修長的手指夾着一根煙,随意地擱在陽台的欄杆上。
很普通的動作,卻因為他交疊的長腿和挺拔的身形,顯出一種奇異的清冷慵懶感。
讓甯媛想到在冬日陽光下蟄伏休憩的……白虎。
她看了一會,滿足了一下自己審美需求,然後瞥了眼沙發——那裡放着一個枕頭和一個被子。
嗯,白虎氣性大,甯可窩在沙發上,也不上床睡。
啧啧,那大長腿比沙發都長,睡着能舒服?
甯媛沒叫他,愛誰誰呗。
這輩子,她重生回來,最重要的準則就是——做人要開心,尤其是讓自己開心!
她轉身麻溜地背上她的小挎包,出門去了。
不過她才下到一樓,就被人揪住了辮子:“你打算怎麼去。
”
甯媛被扯得一個趔趄,扭頭一看,榮昭南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個幽靈似的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地睨着她。
而她居然一點沒發覺?
!
甯媛吓了一大跳,惱火揪回自己辮子:“你是鬼嗎,走路用飄的沒聲的!
”
還好這是大白天,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