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秋這會兒正在想事情,她想起來時路上,霜華不停地用手去按住車窗簾子,可布簾子根本不遮雨,雨水還是透過窗簾直灌進來。
如果把車廂的窗戶改成玻璃窗,那有再大的風雨就也不怕了。
她把這事兒跟霜華說了,但沒提玻璃,隻說:“我有一種法子,可以給馬車換一種窗戶,用類似琉璃的材質做窗體,這樣就可以不怕風雨。
窗簾也要加上,這樣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把窗子打開,就可以看外面的風景。
另外為了避免馬車裡空間小,開窗不方便,我們還可以做成推拉的那種,就不用擔心開窗會礙事的問題。
”
霜華急得直跺腳,“小姐,您還有心思想這個?
”
陸辭秋“哦”了一聲,“你方才問,我恨不恨甯妃娘娘?
”
“嗯。
”霜華點點頭,“奴婢知道小姐有仇必報,今晚被人蓄意謀殺,更沒有輕饒的道理。
但甯妃娘娘她畢竟是二殿下的生母,一旦小姐追究,那跟二殿下的交情就也到此為止了。
”
“所以你不希望我記恨她?
”
“不。
”霜華搖頭,“有人要殺自己,且已經付諸行動,那就一定要報複回來的。
奴婢是想說,如果小姐決定報仇,那咱們就得立即從城外那個莊子撤出來,不能再跟二殿下合作了,也不能再在那個莊子上投入太大的精力了。
如今小姐名下也有很多莊子,雖然莊子裡的人手不行,但隻要我們真想去管,大不了就是把那些人全都趕走,然後另換一批得用的。
”
陸辭秋點點頭,“你說得有理。
但我覺得暫時不用那麼麻煩,用二殿下的莊子就很好。
至于甯妃要殺我的事,我其實也并不恨她。
”
“不恨?
”霜華不解,“可是她要殺了小姐,小姐為何不恨?
”
陸辭秋說:“她要殺我,那也是一位母親的無奈之舉。
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想要除掉對兒子不利之人,這件事情從邏輯上來說沒有什麼錯。
當然,如果她真的下了死手,也真是從前的孝謹皇貴妃那般惡毒之人,我剛剛當場就能将人給擒了。
之所以沒有那麼做,是因為那甯妃本質并不壞,她隻是在宮裡待久了,學了一些不好的手段。
但是很明顯她以前并沒有幹過這樣的事,不然紮進我肉裡的也不可能隻是半截簪子,她也不可能在紮了我之後下意識地就大喊要宣太醫。
何況她也不是派暗衛高手來殺我,她是要自己殺,可見幹這種事,她實在手生。
所以甯妃不壞,她隻是被這座皇宮給吓怕了,再加上皇上皇後問了她話……”
“皇上和皇後娘娘問她話了?
”霜華又着急了,“因為這件事嗎?
那小姐可想好了要怎麼解釋?
”
“我為何要解釋?
”陸辭秋輕哼了一下,“我還沒嫁入燕家,就算我跟二殿下走得近,我們做過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有迹可查,且有人有物為證。
我自認沒有做錯什麼,且我做的事情還都是在為南嶽着想。
燕家若想要解釋,就找他們兒子要去,與我何幹。
”
她微閉上眼,不想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車廂外傳來葛全的聲音,“小姐,快到家了。
”
霜華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果然已經拐進了陸府所在的巷子。
她趕緊把陸辭秋蓋腿的毯子拿起來,披到陸辭秋身後,然後說:“眼下都過了子時了,小姐披好毯子再下車,風涼。
”
陸辭秋點點頭,等着葛全将馬車停好,就跟着霜華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葛全上了台階去叫門,門環扣得砰砰響,裡頭卻老半天都沒有人出來。
霜華皺皺眉,也走上前去,開口叫道:“裡面有沒有人?
快把門打開!
我們是飛雪院的。
”
終于,府門打開了一道小縫,有個門房的小厮探頭出來,沖着霜華和葛全一頓擠眼睛。
二人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呢,那小厮突然被人從裡頭拽了一把,一下就順着門縫又回去了。
外頭的人還能聽到他因疼痛而起的慘叫,還有一聲“我的頭發”!
葛全拉着霜華往後退了一步,正想跟陸辭秋說家裡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這時,就見府門突然大開,無數下人提着燈籠從府裡走了出來,瞬間就将門外照得通明。
霜華趕緊回到陸辭秋身邊,葛全下意識地站到了她們前頭,張開雙臂将人護了起來。
緊接着就看到以陸蕭元為首的一衆陸家人從裡頭走了出來,包括老夫人在内,一個都沒少,甚至連在陸府做客的雲家人都跟着出來了。
人們一字排開,在陸辭秋面前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圈。
二房一家三口想要往前走,陸蕭宇還喊了一聲“阿秋”,陸芳華更是擡步就要奔着陸辭秋走過來,卻被幾個家丁模樣的人給攔住了。
陸芳華不甘心,氣得直罵:“你們有病吧!
我是這陸府四小姐,我想幹什麼還輪得着你們攔着?
大膽的奴才,究竟誰給你們的膽子這樣做的?
”
那幾個家丁一言不發,隻管攔着陸芳華。
羅書蘭趁這個工夫就沖着陸辭秋使眼色,還看了一眼陸蕭元,然後張開嘴,用口型無聲地說了三個字:“二殿下!
”
陸辭秋懂了,看來她出城一日,不但宮裡傳出流言蜚語,京城裡面也不太平。
那個跟蹤她的女人為何半路就退了?
想來就是回京做這件事了。
而陸蕭元應該是也聽說了此事,這會兒舉家向她發難,想要在這夜裡再整一出幺蛾子。
隻是她很奇怪,如果說這事兒在京裡傳了一整日,那她傍晚回府時陸蕭元就應該有所動作才是,為何當時沒有攔她,反倒是現在才攔呢?
她思索半晌,也很快就有了答案。
想來陸蕭元是剛剛才知道的這件事情,且在這個時辰定然是有人特地來告知于他。
至于為何之前不知,想來并不像她所猜想的那般,這流言在京城裡也傳遍了。
應該是京城裡還沒傳,隻是在皇宮裡傳了來。
而之所以京城還沒開始傳,多半是對方忌憚燕千絕,沒想把事情做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看向陸蕭元,就覺得這位左相十分好笑。
其實以陸蕭元的頭腦,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在被對方當槍使。
那麼他為什麼還要上這個當?
為什麼還要情願當這把槍呢?
陸辭秋眯起眼,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這個人,他太希望自己的二女兒死掉了!
隻要這個女兒死了,他的命就能保住,至少在他看來,除了陸辭秋,這世上已經不會有人再追究裴家之事,朝廷更不可能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麼。
所以他不介意當槍,甚至不惜任何代價。
隻要她陸辭秋能死掉,讓陸蕭元幹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