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揚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聽了她的,轉身進了東暖閣。
剩下的那些宮嫔和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也想像麗妃那樣直接走掉,可是一來看熱鬧的心壓不住,二來外頭還在打雷,宮嫔們有點兒害怕,甚至還有人說:“聽聞前朝就有一位宮嫔死在了雨夜裡,也是被雷電擊中,一下就死了。
這種時候咱們還是在這兒多留一會兒,我瞅着雨勢小了,應該再過一會兒就能停,到時候再走也不遲。
”
衆人紛紛附和,然後就聽延玉宮的那位大宮女冷哼了一聲,道:“還要在這裡留下去嗎?
奴婢勸諸位一句,該散都散了吧!
永安縣主有句話說得沒錯,與我家主子同品階的娘娘來看看笑話也就罷了,這幾位婕妤、美人,你們幹什麼來了?
你們當這延玉宮是什麼地方?
專供你們看戲的戲台子不成?
我家主子是不得寵了,可是你們不是也無寵麼!
好歹我主子是二殿下的親娘,可是你們呢?
多半膝下一子半女都沒有,還好意思跑到延玉宮來看我家娘娘的笑話?
殊不知,在這深宮内院蹉跎一生,你們自己才是個最大的笑話!
别嫌棄奴婢話說得不好聽,不好聽你們也得受着,眼下我家殿下還在呢,諸位如果真不想走,那就再站一會兒,等一會兒我家殿下出來與你們說話。
”
大宮女狠話一放,這些無勢無寵無子無女的宮嫔們也知道害怕了,一個個打着哈哈,說着“我們也是關心甯妃姐姐,知道姐姐沒病那我們就回去了”這樣的話,一個接一個地走了。
宸妃走在最前頭,宮女如意給她撐着一把大傘。
雨好像真的下得小了點,這會兒也不打雷了,雖然風還大,但總歸之前強了許多。
被趕出來的那些宮嫔們沒了熱鬧看,還被個宮女冷嘲熱諷許久,一個個的心裡也不痛快。
這會兒看着走在前頭的宸妃,也不知道是誰先起了頭,快步追了上去,開口道:“宸妃姐姐走那麼快作甚?
雨天路滑,當心摔了。
今晚的事不知姐姐怎麼看?
我反正瞧着你們陸家那位二小姐跟咱們二殿下确實關系不一般,你說這事兒要是坐實了,陸家會跟着吃瓜烙吧?
”
她說到這裡還重重地歎了一聲,“姐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因着家中侄女跟十一殿下訂了親,皇上皇後待姐姐也親厚了許多。
誰成想好日子竟過得這樣快,突然間黴運就又來了。
”
後頭又有位宮嫔跟了上來,也跟着道:“原以為陸家的老夫人待宸妃姐姐是極好的,可是前些日子那半場宮宴看下來,妹妹就覺得陸家老夫人待姐姐你……唉,也就那麼回事吧!
”
宸妃的手哆嗦了一下,面上卻未有任何變化,甚至看都沒看她們一眼,隻管大步往前走。
那些宮嫔見宸妃這個态度,便也不再自讨沒趣。
反正戳心窩子的話說也說完了,她們也痛快着嘴了,那就趕緊各回各宮吧!
天挺晚了,該睡覺了。
此時的陸辭秋還沒有走出宮門,延玉宮距離東華門挺遠的,來時她是跑着進來的,因為着急,也沒計算路程。
這會兒再往回走才發覺,竟比皇後的永福宮多繞了好幾道彎。
雨下得小了,隻剩蒙蒙細雨的程度。
她和霜華反正從頭到腳都是濕的,就也無所謂這點小雨,幹脆連傘都不願意撐。
前頭有個領路的小太監,手裡倒是撐了把傘,但也不是給自己打的,而是給手裡提着的燈籠打的。
生怕風雨打濕了燈籠,會讓陸辭秋看不清楚腳下的路。
霜華挽着陸辭秋的胳膊,小聲問她:“小姐要不要去看看皇後娘娘?
”
陸辭秋看了她一眼,“我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去看皇後?
我沒做對不起燕千絕的事,若皇家不信我,那正好就把這個婚約解除了,我也輕松了。
”
“小姐别說氣話。
”霜華趕緊勸她,“這事兒其實也怨不得别人,咱們跟二殿下确實是走得有點近。
不過……”她又看向陸辭秋肩頭的傷,因為藥粉藥性好,血是一點都不流了,但染在衣服上的血迹還是很明顯,看得叫人揪心。
“不過那甯妃娘娘也不該做這樣的事。
”
霜華有些生氣,“她這是在殺人,回頭這件事情一定好好跟二殿下論一論。
”
陸辭秋失笑,“你要與他論,他隻能再遞給你一根簪子,讓你再紮他一下,算是還了。
又或是送我些東西做為彌補,其它的也沒有别的解決辦法。
我隻是受了點傷,總歸是不能叫人償命的。
何況你說得對,這件事情也怪我,是我與燕千揚走得太近了。
今後一定注意。
”
她是有些疏忽了,沒有真正去考慮這個時代的男女大防,把人際交往想得太過簡單。
她以為她跟燕千絕之間有足夠的信任就行了,卻忘了還要堵住悠悠衆口,也忘了除了她跟燕千絕,還會有其他人因為這樣的事情受到牽連。
她是後世靈魂,對這種正常的人際交往不覺怎樣,甚至與燕千揚一起出城做事,對她來說無異于出趟公差。
何況她還是在為朝廷辦事,隻不過要辦的事情不太好讓其他人知曉罷了。
今晚的事也給她提了個醒,在這個時代,有些規矩該防還是要防的,有些人言該避還是要避的。
雖然防過之後活得怕是沒有以前自在,但至少消停,沒那麼多事兒。
她已經很忙了,實在沒有心思再去應付類似今晚這樣的事。
終于出了東華門,無緣和葛全還等在外頭,見她出來趕緊就圍上去想要詢問,卻一眼就看見陸辭秋肩頭的傷。
葛全一下就急了——“是誰傷了二小姐?
”
陸辭秋擺擺手,“沒事,我自己不小心劃了一下,已經止過血了,不礙事。
”說完又看向無緣,“甯妃娘娘沒生病,她隻是想念二殿下,這會兒母子二人在宮中說話呢,你大可放心。
我要回去了,你且在這裡等等你家主子,另外明兒我自己出城,告訴你家主子不必過去。
”
她上了馬車,葛全也不再多問,馬鞭一甩,駕車走了。
無緣在原地站着,對陸辭秋的話并不認同。
甯妃娘娘兩日前才見過二殿下,這就想念到要靠生病騙他入宮?
雨停了,馬車行得比來時快了許多。
霜華在車廂裡翻出來一條還算幹爽的小毯子,給陸辭秋蓋了蓋腿,然後說:“小姐再忍忍,原本奴婢在車廂裡備了幾套衣物的,但來時風雨太大,車廂灌了水進來,都打濕了,咱們隻能等到了家再換。
小姐您……恨甯妃娘娘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