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秋沒說話,認真吃飯。
吃完了一碗又添了小半碗,這才算把自己喂飽。
然後她站起來,跟陸芳華說:“陪我在營裡轉轉吧!
這難民營建起來一個多月了,總歸是有點感情的。
現在眼瞅着要解散,我去同他們說說話,順便也問問他們想跟着我是為了什麼。
”
陸芳華咽下最後一口肘子,十分沒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後跟羅氏說:“娘,我跟她去了,你自個兒慢慢吃啊!
”
羅氏眼瞅着兩個孩子跑遠,無奈地搖頭,想說她家女兒用袖子抹嘴的那個動作也太不雅觀了,這萬一要是讓七殿下看見就不好了。
羅氏越想越心虛,就想看看七殿下在不在附近,結果一扭頭,就看到不遠處站着一白衣公子,目光也正往她這邊看過來。
她吓得趕緊收回目光,心說真是要了命了,怕什麼來什麼,陸芳華這個死孩子真是一點也不讓她省心。
将來要是嫁不着好人家也别怪她,她真是能做的都做了。
陸辭秋帶着陸芳華在大營裡走着,陸芳華打了好幾個噴嚏,惹得許多人都往她這邊看。
她趕緊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可能是有人念叨我呢,我娘愛唠叨,你們知道的哈!
哎!
你!
你給我站住!
說你呢!
”
陸芳華說着說着突然就急眼了,奔着一個小媳婦模樣的人追了去,一把薅住那小媳婦的後脖領子,将人給拽了回來。
“姐,就是她,白天那會兒帶頭說你壞話。
”
那小媳婦被拽回來時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這會兒聽到陸芳華這樣說,立即否認:“我沒有!
你不要血口噴人!
”
“我呸!
你是誰啊我還血口噴你,你值得我一噴麼?
我堂堂左相府四小姐,要不是真聽見看見你說我姐壞話,我能故意找你麻煩?
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犯得着麼!
”
邊上有人圍了過來,紛紛站到陸芳華這邊說話:“四小姐說得沒錯,白天裡你是說二小姐壞話了,我們還因為這個同你吵了一架。
”
有人認得她,主動站出來說:“王家媳婦,你男人和婆婆都不在了,就你跟一個孩子活着。
你們倆個到了難民營時都是染着時疫的,要不是有二小姐出手相救,現在你們娘倆早就是死人了。
你非但不知道感恩,怎麼還能那樣子說二小姐呢?
”
“就是!
人家陸二小姐就是偷偷回家看一眼,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被人劫走?
”
那婦人轉過頭看向這些人,一臉的不服:“你們不也是剛知道她偷偷回家了麼!
她沒回來之前,誰知道她幹什麼去了?
那十一殿下帶着那麼些兵出去尋她,是個人都會往出事上面想。
你們也就是沒說出去,誰敢摸着良心說自己沒往那上面想?
”
“我就敢!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爺子站了出來,“我老頭子就敢摸着良心說,從來也沒想到秋丫頭會出什麼事!
人家是相府的嫡小姐,出入都有丫鬟跟着,能出什麼事?
”
老爺子一帶頭,陸續就有許多人都站了出來,說着類似的話。
這些話陸辭秋聽着其實沒什麼,但悄悄在後頭跟着的白沭就很無地自容了。
他身為暗衛,被前主子賦予誓死保護陸辭秋的使命,可是他卻把人給跟丢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陸辭秋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帳子,更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營地。
他做暗衛十年,從來都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怎麼到了陸辭秋這裡,就一再失手呢?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真心保護不了這個新主子了,也越來越覺得真要遇着了危險,肯定得是新主子保護他。
他太沒用了!
白沭開始自我反省,同時也暗下決心一定要盯陸辭秋盯得更緊一些。
被陸芳華抓回來的婦人還在狡辯,陸辭秋卻沒有同她理論的興緻。
這等喜歡嚼舌根傳瞎話的小民,前世她厭煩,今世依然厭煩。
但她要是親自下場同對方理論,那就降了自己的身份,也太給對方臉了。
何況眼下已經有人來整頓營規,犯不着她親自動手。
一隊将士朝這邊走了過來,到了陸辭秋跟前行禮問好,然後二話不說,抓起那婦人就走。
與此同時,另有幾隊将士也分别走向不同方向,一個又一個人被從難民營的各個角落裡拎了出來,同時被拎的,還有沈家大夫人韓氏。
所有人都被帶到營門口,将士們往他們膝蓋後面一踢,他們就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來,就跪在站在正前方的燕千絕的面前。
沈大夫人也跪了下來,但她不想跪,一直在掙紮。
可當燕千絕淩厲的目光看向她時,她就不敢再掙紮了,隻是不服氣地說了一句:“我乃右相府大夫人,十一殿下不能這樣對我。
”
副将周安立即喝斥:“大膽!
當着王爺該以臣婦自稱,誰教你的自稱為我?
你們右相府就是這樣的規矩?
本将再說一遍!
這裡是由宣王殿下統領的大營,一切遵軍令,不議朝政,不問朝事,隻立軍威!
沒人管你是誰家的夫人,隻要在我們的營裡犯了軍法,必當軍法處置!
”
韓氏被吓得直哆嗦,一時間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陸芳華數了數跪着的這些人,然後點點頭,小聲跟陸辭秋說:“一個不少!
姐夫真是厲害,别看他一整天都沒在難民營裡,可這抓人真是一抓一個準啊!
”
燕千絕冷眼掃着這些人,眉心微皺,一臉的厭惡。
此時此刻他其實跟陸辭秋的想法一樣,不想跟這些人說話,跌份兒。
這等刁民完全不值得他浪費口舌,直接砍了完事。
他帶兵這麼多年,從來都是殺伐果斷,在他軍中從未出現過任何糾結牽絆之事。
所以眼下這狀況,他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軍法處置,該殺的殺,該關的關。
但事關陸辭秋清譽,他便有些猶豫了。
若做得太果斷,會不會有人以為他在封口?
那可就此地無銀了。
于是他強壓下對這些人的厭惡感,負手站在他們面前,臉色愈發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