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燕千絕的到來,紅谷縣的縣令終于也來了。
這是陸辭秋第一次見到紅谷縣縣令,那是個四十多歲、顯得有點老氣的男人。
挺胖,肚子往外拱着,腰帶就快要勒不住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身酒氣不說,臉到現在還是通紅的,走路歪歪撞撞,好在知道害怕,一進門就絆到了門檻上,然後一路跪爬到衆人面前,沖着燕千絕就開始磕頭。
燕千絕緊鎖着眉,不掩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陸辭秋瞅瞅這縣令,想到之前綁匪們說縣衙的人已經被迷暈了,那這人是誰?
她看向紅衣姐妹,紅衣姐妹頭低低的,生怕陸辭秋多問。
陣法三兄弟倒是實在,當時就道:“可能是迷藥分量不夠吧!
我們帶的迷藥有點少了,後來沒辦法,隻好往裡面兌了水。
可能是水兌多了,稀了,不好用。
不過員外府這邊下的分量明顯是夠的,至今還沒有人醒來。
”
他說完,又覺得也不太對,這縣令明顯是喝酒了。
于是又找補了句:“可能酒能解藥?
”
紅衣大姐終于又開口了:“也不是,其實是因為我們下藥時,縣令大人沒在衙門。
”
陸辭秋懂了,合着這縣令是去别的地方喝花酒了,所以沒趕上中毒。
燕千揚這時也輕笑一聲,說了句:“這是灌了多少馬尿啊!
喝的是花酒吧?
身上還有脂粉味兒呢!
”
陸辭秋瞅了瞅他這身新娘裝,再聽聽他開口說出來的這個話,當時就想把他嘴縫上。
太違和了真是,一點都不符合氣質。
于是她沖着那紅谷縣令,擡起一腳,猛地往對方肩頭踹了過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她這一腳直接踹出去老遠,砰地一下撞到樹上,樹都晃了幾晃。
這一腳把紅谷縣令給踹精神了,他吐了幾口酒,又吐了幾口血,然後擡頭看向陸辭秋,辨認了一會兒就道:“你為何打本縣?
我知你是永安縣主,但你我都管轄一縣,你有何資格毆打于我?
我要告你!
我要上朝廷告禦狀,我告死你!
”
燕千揚都聽笑了,“還真是馬尿灌多了。
那縣令跟縣主能一樣麼?
縣令是官兒,縣主是一縣之主。
縣主管着縣令的,她要覺得縣令不好,随時随地可以換一個。
你行嗎?
你隻能是被換的那一個。
本王也真是看不懂了,這紅谷縣的确是出息,區區一個員外,敢打着本王的旗号賣門票撈銀子。
小小一個芝麻官兒,敢當着老十一的面兒跟他未來媳婦兒叫闆。
合着這沒大沒小是你們紅谷縣的傳統啊?
誰傳下來的?
啊?
你跟誰學的?
”
那縣令徹底精神了,當時就害怕了,不停地給陸辭秋磕頭,說自己喝醉了酒,胡言亂語。
說他是天黑之後才去喝的,沒有耽誤白天坐公堂,也萬萬沒想到張員外壽宴能出這檔子事。
燕千絕這時終于開了口,說出了進院兒之後的第一句話:“員外府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在外頭喝花酒?
本王都到了,你還沒到,紅谷縣你就是這麼管着的?
”
陸辭秋也呵呵了,“我起初以為你被迷暈了,後來想着好歹是縣衙,不能一點警惕性都沒有,覺得你們可能是扮豬吃虎,根本沒暈,跟十一殿下一起在外頭等着呢!
鬧了半天你确實是剛到,真行。
我看剛才那個意思,我踹你一腳你還不服。
那我便與你說說,我為何踹你。
聽着,之所以踹你,不是因為我縣主身份對你紅谷縣令的等級壓制,而是我單純地在替我自己還有二殿下報仇。
我們被困張員外府,差點被火燒死,二殿下還被人下了迷藥。
而你,做為紅谷縣令,在我二人受盡迫害的時候,居然花天酒地還喝得酩酊大醉,你說你該不該打?
别急着說自己該打,這事兒沒完。
人命關天,那麼多人都差點燒死在員外府裡,要不是有我在,今晚這員外府就要變成一片火海,那些活生生的人也會被火燒成灰。
你可知來聽戲的人裡,還有右相大人的兒子和兒媳?
可知那兒媳肚子裡還揣着右相大人的孫子?
你可曾想過,如果他們都死在紅谷縣,你還活不活得了?
”
紅谷縣令直接吓尿了。
随着一股子奇怪味道傳來,燕千絕惡心死了,趕緊揮揮手吩咐手下:“綁了,押回京。
”
紅谷縣令不停地喊着殿下饒命,還是被人給拖下去了。
陸辭秋問他:“會殺?
”
燕千絕道:“先查,查完十有八九就是殺了。
且不說這一晚上的事他八成是有份參與的,即便他沒有參與,事情發生在紅谷縣,他也有渎職之罪。
另外你還不知道吧?
縣衙庫房被盜了。
十萬兩官銀不翼而飛,還空了一座糧倉。
”
陸辭秋眯起眼,目光“唰”地投向身邊那五個人,“賊不走空啊!
”
那五個人瞬間又慌了,“不不,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的任務就是綁了二皇子再綁了你,我們沒幹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啊!
”
紅衣大姐這時開了口:“這是真拿我們當外人了!
背着我們還安排了這麼一出,我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他到底拿我們當什麼?
”她說到這裡看向陸辭秋,“如果你是我們東家,你拿我們當什麼?
你會一邊讓我們去綁人,一邊又派另外的人去偷錢嗎?
”
紅衣二妹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其實綁人并不是根本目的,他們真正的目的就是搞錢吧!
員外府這一出就是掩人耳目,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頭,然後再騰出人手去縣衙偷銀子和糧食。
所以事後并沒有人來接應我們,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想要二皇子和縣主。
”
陸辭秋眨眨眼,“沒瞧得起我?
”
“不是。
”二妹搖頭,繼續分析,“應該是不敢動你們。
畢竟一位皇子一位縣主,都綁走了事兒就大了,十一殿下能把天都給捅個窟窿出來。
”
“哦。
”陸辭秋懂了,“合着你們讓東家給玩兒了呗!
不過你們東家這麼窮嗎?
為了區區十萬兩官銀,再加一倉糧食,不惜做這麼大一個局?
”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的,雖還不知對方是什麼人,但能把主意打到她跟燕千揚頭上,那就絕對不是差十萬兩銀子的人。
何況那可是官銀,糧食可以吃,官銀偷了之後怎麼花?
另外,十萬兩官銀不是小數目,一倉糧食體積也不小。
燕千絕明顯不是才發現銀子和糧食都丢了,他眼下如此淡定,顯然早就有所發現。
早就發現就說明早就去追,但眼下看來明顯是沒追回來。
銀子和糧食是怎麼運走的呢?
又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運走,東西還在紅谷縣内?
她看向燕千絕,見對方輕輕搖頭,便知他的意思是暫時還沒有頭緒。
于是也不再提及此事,隻揮揮手說:“行了,走吧!
”
入員外府時,是陸辭秋一個人。
出員外府時,是陸辭秋帶着一群人。
押送那紅谷縣令入京的是京郊大營的副将周安,因為是連夜進京,安全起見,周安決定親自押送,同時還帶走了十名将士随行。
員外府這頭,已經有将士沖進去搜查并救人了。
很快就陸續有人被或背或扛或擡地送出府來,陸辭秋一一看過,多半是中了迷藥,但也有幾個是因起火時煙太大熏迷糊了。
她先給這些被煙熏得暈厥的人做了急救,然後才讓将士們将人都擡到醫館去觀察。
同時她還看着那五名綁匪說:“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直接被嗆死。
火是你們放的,迷藥也是你們下的,所以不管是燒死還是嗆死又或是迷藥過量緻死,你們是直接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