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話。
到了嘴邊的話就有點兒猶豫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陸辭秋擡眼看他,半晌,歪着頭問:“到底什麼事?
可是要我幫你救治什麼人?
你有去了遠方的朋友生了重病嗎?
如果真是這樣,我不是不可以為他奔走一趟,畢竟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該還你這個人情。
”
燕千揚卻搖了頭,“沒有,沒有人生病,她過得很好。
我隻是……我隻是想讓你幫忙打聽一下,她是不是真的過得好。
聽說她給那西高皇子生了個兒子,我想知道,她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
”
陸辭秋聽得有點兒懵,于是自行腦補了一番,很快就把這件事給補明白了——
“那個她,是你的……舊情人?
”
“你這女鬼,說話不要那麼難聽好不好?
”
“你見過哪個鬼說話是好聽的?
”
“我……我沒見過哪個女鬼,除了你,我沒見過任何女鬼。
你說的她,的确是本王的心上人,當初……總之造化弄人,她被送去了西高國和親,嫁給了西高國的皇子。
我與她都酷愛聽戲,我們就是在戲園子裡認識的。
陸辭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求你,因為我派去的探子被西高國發現,斬殺了。
但我知道,老十一肯定還有探子在西高,你幫我同他說說,讓他的人幫我打聽打聽安青的境況。
這算你還我一個救命之恩,同時也算我再欠你一個大人情。
隻要幫我做了這個事,以後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什麼都聽你的,行不行?
”
陸辭秋眨眨眼,“什麼都聽我的?
”
“對,什麼都聽。
”
“那你再給我唱一段吧!
”
“我……”
《離别》的唱腔又起,帳子外頭偶有路過的人也停下來聽了一會兒,然後就奔走相告,說陸二小姐帳子裡來了個唱戲的,那戲唱得是真叫一個好,調門兒比雨州城的名角兒都要高。
陸辭秋也覺得他唱得很好,但同時也在算計着他所求的那件事情。
她不知道燕千絕在西高國有沒有探子,也不知道燕千絕願不願意幫着燕千揚打聽關于那位皇子妃的事情。
但她卻記得陸芳華曾經說過,說羅家的生意做到了西高國,現如今西高國的六成以上的布匹都是由羅家供應的。
包括西高皇宮,以及下面那些王府,都在哄搶羅家賣到西高的布料。
那些布料都是從南嶽運過去的,雖然有些料子比如說紗料這類的,對于草原國家來說不是特别合适好穿。
但西高那些貴族卻都有獵奇心理,也尊崇物以稀為貴。
再加上貴族的女子大都不做多少活,所以一些南嶽珍貴的料子她們也是穿得的。
生意做得好,羅家在西高就很吃得開,所以這件事情如果要打聽,或許不必動用燕千絕的探子,讓羅家幫個忙也是可以的。
她把這事兒記了下來,待燕千揚一曲終了,她便對他說:“這事兒我應下了,但西高畢竟路遠,所以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見得就能有消息,你得有耐心等。
”
燕千揚點頭,“這道理我曉得的,你能答應就好。
但你得記得跟老十一說,讓他不要來問我,有什麼消息由你在中間傳一下就好。
我,我不太想跟他多說話。
”
陸辭秋不解,“為何?
”
燕千揚擺擺手,“沒有為何,兄弟之間關系沒那麼好罷了。
”
“你跟你兄弟關系不好,跟我關系好?
”
“嗯,跟你關系好。
”燕千揚覺得有點兒尴尬,他也不太好解釋為什麼跟兄弟關系不好,反而跟兄弟媳婦兒關系好。
反正所求之事已經求到,那就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了。
他掀了帳簾出去,陸辭秋撇撇嘴,飯碗還沒端走呢!
再起身想去喊他,卻發現自己醫帳外頭坐着個人,正是昨日靠着一隻鼻子将她尋到的回陽。
她不解地問回陽:“你怎麼坐在這裡?
找我有事?
”
回陽點頭,“肯定有事啊!
我想問問王妃何時能給我看病。
”
陸辭秋沖他招手,“來,你跟我進來,我這就給你看看。
”
回陽跟着陸辭秋進了醫帳,霜華被叫進來撤走了桌上的碗碟。
回陽本以為陸辭秋是要給他把脈,手都伸過去了,結果就見陸辭秋打開藥箱,先是從裡面拿出一條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繩子,然後直接把他的袖子撸到了上臂,再把那繩子綁在他肘部以上的位置。
别說,勒得還挺緊。
綁完之後又拿出奇怪的像是針一樣的東西,比劃了幾下,就開始在他胳膊上抹東西,先是黃的後是白的,然後長長的針頭就紮進了他的皮膚。
他感覺到疼了一下下,還不待反應過來,立即就不疼了。
陸辭秋在針管的後面插進去一個小瓶子,他的血就順着管子流到那隻小瓶子裡,流了一多半,之後陸辭秋又換了個空瓶子繼續接血。
兩瓶血都接到一多半之後,針頭拔了出來,針眼處被貼了個什麼東西,然後告訴他:“按壓一會兒,數三十個數就差不多了。
”
回陽老老實實地數了三十個數,就想問問陸辭秋抽他血幹什麼,大丈夫雖不怕流血,但這種抽血的方法越想越滲人啊!
但陸辭秋根本就沒理他,自顧地繞到一處簾子後面,無聲無息地就進入了診所空間。
像這種基因病,靠号脈是沒什麼大用的,非得靠抽血化驗,再做基因檢測才夠準确。
她将回陽的血液樣本放到空間裡,然後出了空間,重新來到回陽面前,告訴他:“血液樣本需要化驗分析,不是立即就能出結果的。
今天晚上吧,你暫留在難民營,晚上分析結果出來,我再去與你說話。
”
回陽不是很能聽懂她說的這些話,但他卻知道一個道理:越是聽不明白的就越是厲害。
他對陸辭秋深信不疑,作勢又要給她磕頭,陸辭秋受不了這一套,快步出了醫帳。
回陽因為病有得治,命有得延,心中歡喜,又去找人分享喜悅了。
陸辭秋則帶着霜華在難民營裡走動,明日難民營就要解散了,她想看看人們都在作何安排。
是想要留下的人多,還是想要離開的人多。
而留下的那些人又是什麼樣的人,是因為故鄉再無親眷,真心想要在這邊生活。
還是因為貪圖京城的繁榮,不願再回到窮鄉僻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