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營時,除了周安和北天之外,神射營的所有将士都一路相送,其餘将士也站在營裡沖着她揮手,還有人在喊:“王妃要記得常來呀!
”
周安回頭喝了一聲:“都說了讓你們叫縣主,怎麼就記不住呢?
”
将士們“嘿嘿”地笑,一邊說着“好的好的這回記住了”,一邊還是說“王妃一定常來”!
周安無奈地搖搖頭,沖着陸辭秋幹笑兩聲,說:“兄弟們都覺得叫王妃好。
”然後見陸辭秋也沒有太抗拒,便自己也跟着又叫起王妃來。
燕千絕心裡是高興的,縣主什麼的顯得生分,還是叫王妃好。
再低頭瞅瞅這小姑娘,隻見小姑娘隻管抱着一把大弓往前走,也沒有不樂意,心裡就更高興了些。
他問她:“弓重不重?
”
她搖頭,“不重,我抱得動。
”然後回過頭跟周安和北天說,“就送到這裡吧!
你們也該休息了。
一宿沒睡了,訓練固然是好事,但若讓自己太疲憊就不太好。
以後我也盡可能白天過來,咱們就不用都熬着夜,你們困,我也困。
”
北天想說我不困,我還能再練三天三夜。
但想想自己這師父還是個沒及笄的小姑娘呢,總不能讓小姑娘跟着一起熬,于是隻好點點頭說:“好的,下次咱們白天練。
”
終于該回去的都回去了,連修染和白沭都站遠了,燕千絕這才又問她:“你若覺得這把弓太重,回頭我再給你打一把輕些的。
”瘦瘦小小的姑娘抱着這麼重一把弓,是太違和了。
但陸辭秋不幹,“不要輕的,就要這把。
重才有力量,重才射得更準。
你别看我現在人小拿着費勁,但我總會長大的,再過幾年我長得高一些,吃得好一點,就有力氣了。
”
見她喜歡這把弓,燕千絕還是很高興的。
但對于這把弓為何被她從宮車裡拿出來,他依然滿腦子問号。
這個小姑娘似乎有很多秘密,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神秘,甚至是詭異。
從前的陸家二小姐并不聰明,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他一年中雖然多數時候都駐守在南地,但總有那麼幾個月是會回到京城的,經常聽說左相府的二小姐又丢人了,又在誰誰誰的宴席上說了不好聽的話,做了不文雅的事。
又被什麼人喝斥,又被什麼人嫌棄。
還聽說左相右相在朝中就不和,他們的家人自然也不和。
每每遇到一起,總會鬧得不歡而散,連表面的平和都撐不下去。
因為裴卿強勢,娘家實力雄厚,所以多數時候右相府女眷在她面前是讨不到好的。
但裴卿也有個軟肋,就是她的女兒不太行。
所以右相府的女眷就抓住這一點下手,專挑陸家二小姐的錯處,着實讓裴卿多得了許多難堪。
再後來,陸家就甚少讓陸辭秋出門了。
陸家是左相府,被朝廷監視是正常的,包括北地的裴家,也都有朝廷的眼線在。
這些眼線并不是不相信陸家或是裴家,朝廷隻是以防萬一。
隻要陸蕭元老老實實,隻要裴家不起兵造反,眼線就會一直蟄伏,永遠都不會出現。
但卻正因如此,燕千絕才知道陸辭秋說了很多謊。
包括她在北地的生活、學醫的經曆,以及在陸府跟裴卿習武的經曆,統統都是假的。
近十年,朝廷布在外頭的眼線幾乎全部來自于他和他七哥的手下,所以幾乎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包括陸家的每一個人,也包括陸辭秋去北地生活的那四年,是怎麼過的。
所以陸辭秋的謊言在他面前不堪一擊,甚至他都懷疑過眼前這個陸辭秋是假的。
做為南嶽的皇子,做為宣王,做為鎮南将軍,他此時此刻最應該做的,其實是把這個小姑娘給抓起來,嚴加審問。
因為她不但整個人都漏洞百出,她甚至還積極地參與到了皇家的許多事情當中來,還憑一己之力讓他主動加以青睐,最終成為了他的未婚妻。
如果将這些疑點拼湊在一起,說她是别有用心,所有人都會相信。
皇家不是傻子,在決定将她賜婚給他之前,皇上皇後都問過,問他陸家的這個孩子你心裡有沒有數。
他當時與她接觸不多,隻好奇陸家二小姐何時會了一手醫術,又何時有了一身武功。
這個小姑娘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跟眼線報上來的情況也完全不一樣了。
他應該查她的,可是神使鬼差般,他最終竟是點了頭,說心裡有數,說陸辭秋沒有問題。
現在回想這些,他都懷疑是不是陸辭秋給他下了什麼藥,不然為何他覺得她哪哪都好?
“你想什麼呢?
”二人已經走到了宮車前,陸辭秋見他好半天都不說話,還有些出神,便主動問了一句。
燕千絕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麼,隻是在想方才打你那新學的幾套箭法。
”
小姑娘很高興,“怎麼樣,是不是學無止境?
是不是覺得我特别寶藏?
我跟你說,我會得東西可多着呢!
你就學着吧!
活到老,學到老。
”
他忽然有些高興,“願意一直教我到老?
”
“教呗!
隻要我活着,随時歡迎你來向我讨教。
但我死了就不行了,我死了你再有什麼想學的,就隻能給我燒紙,我在下頭收到了,就托個夢給你。
我如果收不到,你就學不成了。
”
“不要胡說。
”他往她頭上輕拍了一下。
什麼死不死的,這死丫頭怎麼不知道忌諱些。
他将她懷裡抱着的弓接了過來遞給修染,然後從她身後掐住她手臂兩側,直接将人提了起來送上宮車。
然後就見陸辭秋将弓又給要了回來,還是自己抱着鑽進車廂。
修染說:“王妃看上去很喜歡這龍舌弓啊!
主子當年總算沒白費工夫把這弓得到。
”
燕千絕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還是瞪了修染一眼,“就你話多。
”
二人坐進車廂,白沭要自己走,陸辭秋從車廂裡探出頭叫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