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揚明白了。

　　空間與外界是斷層的，人進入了空間，對于外界來說這個人就已經不存在了。

　　同理，蠱蟲進入了空間，就相當于與世隔絕，所以蠱師理所當然地以為蠱蟲已經死了。

　　那麼能導緻蠱蟲死了的原因隻有兩個，一種是有更厲害的蠱師出手，一種就是宿主死了。

　　可更厲害的蠱師出手的話，原蠱師一定會有所感應，甚至還會出現很厲害的隔空鬥法。

　　可如果是宿主死了，那就平平常常了。
宿主一死，蠱蟲也死，原蠱師也不會受到傷害。

　　但他不明白：“蠱蟲進入空間之後，隻是給蠱師一種錯覺，認為它死了。
可實際上它是沒有死的，按理說當陸榮軒的手從空間裡拿出去時，蠱蟲還會複活才對。
”

　　陸辭秋還在盯着垃圾桶，半晌才道：“應該是沒有機會複活了。
那些鑽出來的蟲子死去，并不能影響真正的蠱蟲存活。
我懷疑那些鑽出來的蟲子，應該是蠱蟲在軒兒掌心裡産的卵。

　　它們死活無所謂，隻要大蟲不死軒兒的蠱就還在。

　　可是剛剛一定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導緻大蟲也從裡面鑽出來了。
”

　　她一邊說一邊将自己的手也往垃圾桶裡伸，吓得燕千揚一把将她手腕抓住，“你瘋了！
”

　　她說：“沒事，我就是試試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感覺。
”

　　“試什麼試？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反正那孩子的蠱解沒解，等着看下一次發不發作就知道了。
真解了最好，要是沒解，至少下次還可以用這個法子熬過去。

　　但你絕對不能自己試，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怎麼跟老十一交待。
”

　　陸辭秋跟他講道理：“這個空間是我的，我對它特别的熟悉，而且從一定程度上來講，我是它的主人，它害誰也不可能害我。
我可以死在任何地方，但絕對不會死在我的空間裡。
”

　　“那也不行。
”燕千揚說，“這事兒我心裡沒底，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這裡面有什麼，那就我來試。
我把手伸進去，有什麼感受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冒這個險。
”

　　話說完，都不等陸辭秋有反應，突然一下就把另一隻手伸到了垃圾桶裡，一下子就掉進了那片未知的虛無當中。

　　陸辭秋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就把他手往外拽。
可是這時卻聽燕千揚說：“别拽，沒事。
”

　　說完，立即把手拿了出來，自己看看，再在她眼前晃晃，“什麼事都沒有。
你試試。
”

　　他終于同意陸辭秋也把手伸進去，兩個人的手一起伸入虛無，陸辭秋立即感覺到有一股吸引力一直在把她的手往下拽。

　　但是力氣并不大，她隻要稍微掙紮，就可以完全勝過那股力量。

　　燕千揚問她：“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裡面不但很涼，而且像是有東西在吸着我們。
但是力道不大，應該也不是為了吸我們，隻是為了吸扔進這裡的東西。

　　我覺得，應該是這種力量對蠱蟲有一定的影響，說不定大蟲就是被這股力量給吸走了。
”

　　陸辭秋說：“你的意思是，蠱蟲子全部被吸進了虛無，所以軒兒平安了？
”她松了口氣，人都坐到了地上。
“有道理，我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孩子還真是福大命大。

　　我也是後知後覺了，要早知道空間還有這樣的本事，當初直接把他送進來多好，何必還費那個勁。
七殿下為他壓制住這蠱毒也費了不少力氣，我們甚至還想了很多法子去說服西高的國師為軒兒解蠱。
現在看來都是白費力氣了，原來最好的法子竟然是我這個外挂。
”

　　燕千揚不明白，“什麼叫外挂。
”

　　她說：“這個空間就是外挂，輔助的意思。
”陸辭秋站起身，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一直以來，軒兒中的這個蠱都是我的心頭患，因為是我帶他出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蠱的。
我一度覺得自己很失敗，也很恐懼，更覺得對不起那孩子。

　　母親在他這麼小的時候就不在了，父親又是那個樣子，這孩子說起來比我苦。
按說我這個當姐姐的應該擔起母親的責任，好好陪伴和教導他長大。
無奈我這個性子，我所面對的這麼多事，都不允許我親自教養一個小朋友。
我既沒有這個經驗也沒有這個精力，所以就隻能把他送到國子學。
好在那孩子聰慧，嘴巴甜，到哪都讨人喜歡，也算是為自己闖出一片天下。

　　現在好了，蠱毒不存在了，等到一個月後如果真的不再發作，我就可以徹底放心。

　　隻是給軒兒下蠱的幕後之人，我依然得把他揪出來。
包括那位大蠱師，以這種手段害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縱着他繼續行兇作惡。
蠱這種東西，若能除根，總是好的。
”

　　這天晚上，莊王府又有戲聲傳來。

　　燕千揚不知道從哪兒又鼓搗出來一身戲服，就在書房裡，借着月光，唱起熟悉的調子。

　　無緣守在門外，有心想進屋勸勸，又覺得怎麼勸也是多餘。

　　他明白，是白天永安縣主來時，提到了西高國，又勾起了二殿下的傷心事。

　　可是如今這傷心事裡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就連戲腔也跟從前略有不同。

　　别人聽不出，他卻是能聽得出的。

　　殿下一直以來堅定的心，已經開始松動和猶豫了。

　　這一晚，陸辭秋屋裡十分熱鬧。
不但有打地鋪的陸夕顔，還有沒回國子學的陸榮軒。

　　新搬的宅子裡沒有給陸榮軒留院子，陸辭秋也沒有去要求什麼，甚至她還覺得，把這小孩在陸家的存在越弱化越好。
到最後最好誰也不記得陸家還有這麼一位小少爺，那樣才好。

　　但……倒也不必擠成這樣。

　　陸辭秋盤腿坐在榻上，看着同樣盤着腿坐在邊上的陸榮軒，跟他商量：“柳絮和周嬷嬷，一個你也沒相中嗎？
阿喚都能自己找地方睡，相信你也可以的。
”

　　陸榮軒搖頭，“五姐姐可以睡在這裡，那軒兒也可以。
軒兒也能打地鋪，軒兒就睡五姐姐身邊。
”說完，爬下床榻就往陸夕顔被窩裡擠。

　　陸夕顔倒覺得有趣，這小孩兒肉乎乎的，抱起來手感挺好。

　　她就摟着陸榮軒不撒手了，還跟陸辭秋說：“再有幾日就是軒兒生辰了，你就順着他一回吧！
他難得回家一次，咱們就将就将就。
你放心，絕對不吵你，我哄他。
晚上他起夜也是我的活兒。
你就踏踏實實睡你的，啊！

　　我們軒兒快五歲了，再大一些就更不能跟姐姐們一起睡了，趁這時候多稀罕稀罕，長大了就不跟我們玩了。
姐，我說得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