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婉兒悄無聲息地站在原地,把雲老夫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同樣也聽得清清楚楚的,是跟着她一起來的丫鬟銀環。
銀環這會兒張大了嘴巴,驚得像是馬上就要叫出聲音。
雲婉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中警告意味之濃,是銀環在雲婉兒這裡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她害怕了,隻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來。
雲婉兒又站了一會兒,聽着雲老夫人再說不出其它的隐秘之事,這才悄悄地退出房間。
外頭的丫鬟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出來了,但也沒有多問。
現在的大小姐跟從前不同了,她馬上就要成為左相夫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能在一天之内被大夫人連罵三次的懦弱大小姐了。
雲婉兒帶着銀環快步往回走,直到走出了客院兒的範圍方才停了下來,然後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将自己的情緒和狀态都稍微地調整了一些回來。
然後她就笑了,“果然讓我猜中了。
”
邊上的銀環吓了一跳,“小姐猜中了什麼?
”
雲婉兒看向她,唇角還在向上彎着,笑容根本停不下來。
她問銀環:“你不知道我在笑什麼嗎?
你不知道整個雲家我最怕誰,最不喜歡誰?
”
說完,她又搖搖頭,“也不能說我最不喜歡誰,我從前什麼心思都不敢表現出來,隻有别人不喜歡我的份兒,哪裡輪得着我不喜歡誰。
”
銀環試探地道:“小姐是不是因為剛剛老夫人的話,就懷疑自己的身世?
小姐可千萬别這樣想,老夫人最近因為老爺的事,跟大夫人幾乎撕破臉了。
你想想,撕破臉之後還能說幾句好聽的話?
老夫人那是想盡一切辦法往大夫人心窩子裡捅呢!
還有剛剛,我們進屋開門,裡面的人怎麼可能沒聽見。
可是為什麼她們明明聽見了,卻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把那些話說了出來?
其實那都是為了騙小姐您的,是為了挑撥離間,讓小姐您跟親娘離了心,讓您從此以後隻惦記着父親,忘了母親。
小姐您想想,大夫人嚴防死守這麼多年,老爺在外頭養的那些個外室和小妾,哪個逃過大夫人的追責了?
您看這麼些年,有孩子出生嗎?
有孩子從外頭抱進府裡來嗎?
既然這麼些年都沒有,那當年怎麼可能讓小姐您鑽了空子?
所以說這事兒它就不存在,都是老夫人故意說出來,離間你們母女關系的。
大夫人平日裡是對小姐嚴厲了些,但那也都是為了小姐好,小姐可千萬别信老夫人的。
”
“是嗎?
”雲婉兒看了銀環一眼,笑了笑,“好,那就不聽她的。
”
說完,擡步又往前走。
銀環趕緊跟上,同時心裡松了口氣,再問雲婉兒:“小姐咱們現在去哪?
”
雲婉兒說:“去清意閣,看望姑父。
”
銀環就道:“小姐現在不用叫姑父了,應該叫老爺。
還有,昨天夫人問了,小姐跟左相大人的婚事要訂在什麼日子?
夫人這兩日已經能下地了,如果想盡早辦了,也是能行的。
夫人說,如果陸家堅持婚事從簡,那雲家也不強求。
畢竟陸府接連死了兩位大夫人,這種時候辦喜事确實會被人戳脊梁骨。
将來小姐您是要在陸府長長久久生活的,不能被人挑這種錯處。
何況家裡還有位大少爺呢,他母親過世不久,難免傷心,不能不顧及他的情緒。
夫人還說……”
“行了,住口。
”雲婉兒冷哼一聲,“我怎麼不知你昨日去見了大夫人?
這些話她是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我為何不知道?
”
銀環一愣,趕緊就要給自己找借口,雲婉兒卻已經不想聽了。
她告訴銀環:“你去跟夫人說,左相大人已經答應了,有聘禮,有婚書,有婚典,有宴席。
所有她們想要的,全都有。
她們隻要養好了傷,有命出席就行,别的用不着她們操心。
”
銀環剛想說小姐您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就見雲婉兒已經加快腳步往清意閣的方向走。
她想跟上,卻聽雲婉兒道:“不用跟着了,去回大夫人的話吧!
”
就是這一日下晌,從江南出發的那兩個雲家人,進京了。
他二人行動十分謹慎,并沒有直接找上門來,而是先找了客棧落腳,然後使銀子,在街上随便找了個人到陸府去求見雲景年。
結果那人跟他們說,雲家大老爺雲景年如今已經不住在陸府了。
他們聯系不上雲景年,想來想去,隻好去見了陸傾城。
趕巧六殿下不在家,陸傾城一聽說這二人到了,假意邀請入府寒暄一陣,遞了茶給了點心,卻沒留飯,更是提都沒提那塊匾額之事。
但卻在那二人告辭離開半個時辰之後,她自己也帶着丫鬟坐着宮車出了門。
陸傾城在一處茶樓又見到了那二人,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先離開茶樓。
臨走時拿了樣東西,挺大一件,是被丹畫抱在懷裡的。
但離開茶樓之後,陸傾城也沒有立即回到羽王府,甚至她都沒有坐羽王府的宮車。
隻跟車夫說要在街上轉一會兒,買些東西,讓車夫就在街口等她。
車夫也沒多想,隻是看了一眼丹畫手裡抱着的那個大件兒,問了句:“是王妃剛得的物件兒嗎?
要不要先放在車上?
”
陸傾城随口編道:“不必了,這是别人托我轉交給另一位好友的東西,一會兒就交給對方了。
”說完,又覺得這個謊話有些薄弱,于是又補了句,“這是一幅裝裱好的字畫。
”
車夫也沒覺得如何,不管東西是什麼,都跟他沒有關系。
他隻跟陸傾城說:“那王妃别去太晚,天色不早了,奴才就在這裡等着您。
”
陸傾城走在梧桐大街上,直到走出去很遠,再回頭,已經看不見羽王府的車夫了。
這才趕緊又帶着丹畫雇了一輛馬車,匆匆趕往城東的一處别院。
那是雲氏留給她的宅子,不算大,隻有兩進,也沒有偏院兒,甚至都沒有較大的景觀。
但對這地方陸傾城是放心的,因為宅子屬于她個人,雲氏将地契給了她之後,她已經過戶到了自己名下,還将宅子裡原先的仆人全部換掉,買了一批新人,再添了兩名暗衛。
她每次來到這宅院都會戴上幂籬,除了自己帶來的丫鬟外,宅子裡的仆人并不知道主人家的真實身份和實際樣貌,甚至就連那兩名暗衛也不知她究竟是誰。
她将這裡當做自己的秘密之所,很多雲氏給她的東西她都放在了這裡,包括那些擡進羽王府的嫁妝,她也在進行轉移,一點一點的從羽王府搬出來,放到了這處宅子。
這塊匾額不能讓羽王府的人知道,甚至就連陸蕭元,她也不想馬上就給出去。
她得用這塊匾額再跟陸蕭元談條件,如今她在羽王府裡過得并不好,這種現狀必須要有所改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