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就用了一個“打”字,就說明已經很明顯能看出來他是被人給打的了。
縣丞一臉無奈地說:“是被縣令大人給打的。
我想要帶着這些東西從縣衙出來,縣令大人拼死阻攔,還讓官差們圍堵我。
好在衙門裡有一部分官差都是向着我的兄弟,也沒有真動手,意思意思阻攔一下就要放我出來。
然後縣令大人就急了,親自動手與我厮打,就打成了這樣。
”他歎了一聲,“我也能理解他,畢竟我隻要成功地把這些東西帶出來,見了永安縣主,他可能就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
陸夕顔眨眨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帶來的這些狀子裡,有關于他的?
”
縣丞點點頭,“也不能說有關于他的,應該說基本都跟他有關。
因為他是縣令,若不是在上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陸家就算有京城的靠山,也不至于嚣張到這個份兒上。
”
他說到這裡,看向陸辭秋,“縣主,您是真的下了決心想要整治陸家嗎?
在下說句不該說的,陸家是您的本家,打斷骨頭連着筋,治理了老宅,京城那邊也得不着什麼好。
或者說,對您也沒有任何好處。
您可以再考慮考慮,您要是後悔了,我這頓打就當白挨。
”
陸夕顔撇撇嘴,“罵人呢?
二姐姐,他這是罵人呢?
”
陸辭秋也挺無奈,“我既開了個頭,就沒有中途折返的道理,那不是打自己的臉麼!
”
縣丞也放了心,“那縣主就看看吧!
”他将東西又往前遞了遞,陸夕顔親自上前把東西接過來,交到陸辭秋手上。
全程陸辭秋都沒有說太多的話,隻翻着縣丞遞過來的這樁案件,越看眉心擰得越深。
陸夕顔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覺得她二姐姐完全可以一心二用,有些事可以一邊看案錄一邊聽一聽。
于是她問那縣丞:“你為何要拼死跑來跟我們說這些事?
不怕縣令報複嗎?
”
縣丞點點頭,“怕,當然怕。
今日能進了陸府,是我命大,一旦出了這個門,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但是我還得來,為了那一家人,也為了我自己。
”
他說的一家人,就是遞交給陸辭秋的那樁案子。
那裡頭把事情的經過寫得清楚明白,他還補充說:“雖然小女孩已經死了,但案子确實已經調查得清楚明白,除了小女孩之外,當時也有其他的目擊證人,但當時因為畏懼陸家,他們都不敢出來作證。
隻要縣主能把這事兒重新立案,我相信那些人會站出來的,畢竟整座古縣,幾乎沒有人不想反了陸家。
至于說為了我自己,那也确實是為了我自己。
多少年了,我幾次升遷的機會都被縣令大人從中作梗給扣了下來,活活把我困在這座小縣城,十幾年了都沒能走出去。
縣令大人不會放我走的,因為我是縣丞,很多事情即使他再不願意讓我知道,我都還是能夠知道。
特别是這些年接觸的案子,他想替陸家平事,就必須讓我配合才能平得下來。
至少我得閉嘴,不能跟他對着幹。
所以我知道他很多事情,他怕我離開古縣之後把這些事情說出去,那他可就完了。
不但我不能走,就連衙門裡的官差,都是有進沒有出。
我一度以為這輩子沒什麼希望了,沒想到縣主來了,而且一來就是這樣的态度。
我就覺得希望又有了,所以拼死也得從那個圈子裡跳出來,縣令大人就是打死我我也得說,把古縣所有的事情都說了,聽憑縣主發落。
”
他給陸辭秋磕了個頭,“那一家人死得慘,尤其是那個女孩子,看到哥哥和父親被殺,直接就吓瘋了。
我看到她病重時的樣子,回去做了好幾宿的噩夢。
那兩個孩子小時候我都抱過,這事兒我要是再幫着縣令瞞下來,我覺得自己就挺不是人的。
”
他正說着,白沭從外頭走了進來,走到陸辭秋身邊小聲說了一句:“縣令大人自盡了。
”
“什麼?
”這反應是陸夕顔的。
而陸辭秋隻是微微擡頭,問道,“剛剛的事?
”
白沭點頭,“剛剛,吊死的。
”
陸夕顔有點吓着了,往陸辭秋身邊縮了縮,還抓了陸辭秋的袖子。
那縣丞則擡起頭,一臉的震驚,“他死了?
他怎麼會死了呢?
一脖子吊死也太便宜他了!
”
恨意一點都不加掩飾地顯露出來,“他幫着陸家做了那麼多事,給陸家擦了幾十年的屁股,現如今才剛剛開始查這些案子,他就吊死了?
呵呵,如此膽量,如此魄力,怎配做個縣令。
他竟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就這麼死了,他怎麼配在縣令的位置上坐了那麼多年?
”
縣丞很不甘心,“我還等着與他對簿公堂,我還想問問他當初在陸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于他回到衙門之後就改了口。
現在什麼都問不成了,他憑什麼就這樣死了?
”
白沭看了他一會兒,再道:“在縣令吊死的屋裡,發現了一堆冊子,上面記載着這些年古縣發生的事情,有關于陸家的,也有關于婁家的,還有關于衙門的。
我不知道你想要問的事情冊子上有沒有答案,但是很明顯,那縣令臨死前給陸家老宅留下了足夠的罪證。
”
他說完,又對陸辭秋道:“知府已經被控制起來了,他說要見您。
”
陸辭秋點點頭,“就帶去陸府前堂吧!
我這就出去。
”
她起身,要往外走。
縣丞猶豫了一下,跟着一起去了。
陸夕顔問他:“不怕見知府?
”
縣丞搖頭,“我誰都不怕見,我也不怕被問罪。
我知道我也有罪,雖是被逼無奈,但也替縣令大人做了許多事情。
縣令死了,好在知府還活着,我也想問問他,有沒有想過今天。
”
鹹州知府被帶到了陸家前堂,押着他的人是宣王府的暗衛。
到底是知府,膽子确實比畏罪自盡的縣令要大一些,事到如今還一臉的不服,甚至還壓低了聲音對着陸辭秋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左相大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