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這話，鐵牛還是聽明白了的。

　　他嘿嘿一笑，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師妹說得對，我确實算法不好。
”

　　秦姝又看向了歲寒，一臉好奇地問他，“老歲，你們說得坎位連接又是什麼？
能跟我說說嗎？
”

　　歲寒：“……”

　　不過區區一日，他就從小歲，變成老歲了。

　　他不想說話，就看了一眼空深。

　　也幸好空深還算有點眼力界兒，就趕緊接過話茬，跟她解釋道：“是布陣的基礎，這其中的學問可多着呢！
師妹你前兩日不是一直在看《陣法入門全解》嗎？
上邊難道沒寫？
”

　　秦姝乖巧搖頭，還順便從儲物戒中将那本陣法入門拿了出來，當着他們衆人的面翻閱了起來。

　　“你們看，真的沒寫，我沒騙人的。
”

　　歲寒還矜持一點，坐在原地隻是用神識掃了一圈兒。

　　神識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其他兩個腦袋就湊了過去，盯着秦姝的書頁看。

　　“還真是……”空深一臉不可思議。

　　片刻之後，他才收回了目光，憤憤不平地道：“這書也不知是誰寫的，這不是在誤人子弟嘛？
！
”

　　秦姝擔心憤怒的師兄會将她的書給毀了，趕緊麻溜地将書收了起來。

　　什麼誤人子弟不誤人子弟的，她倒是覺得這書還挺好用的。

　　這不就正是适合她這種隻想略通皮毛，提高執行力的小廢物嗎？

　　不用了解那麼多理論，隻當一本工具書不好嗎？
她就當這書是本使用說明就好了呗。

　　空深還想再勸，卻被歲寒打斷了，“你就由着她去吧。
”

　　空深擰着眉頭說道：“真人，可是她這布陣的法子分明就是不對的。
”

　　歲寒側過臉看向了他，眸中空洞無神，面色清冷，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

　　清風拂過，他的發絲随風而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
她這不是畫出來了嗎？
”

　　空深被他這樣一說，也愣在了原地。

　　他擡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也低下了頭，反複問自己。

　　什麼是對？
什麼是錯？

　　縱使走的道路不同，就好像他們佛修和法修，以及鬼修、妖修，他們修煉的方式不同，但最終也都不過是求一個飛升。

　　殊途同歸罷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眼睛一亮。

　　再擡起頭來，就是滿臉欣喜，“我明白了！
”

　　他拎起衣擺順勢盤膝而坐，閉上眸子接着去推演此間的這些陣法。

　　殊途同歸的話，他們為什麼不能走另外一條路呢？

　　若是他們要将每一個陣法都闖過去，按照之前秦姝的遭遇來看，他們至少要打得過元嬰期以上的傀儡。

　　而後期還有沒有其它更為高階的傀儡，還是一個未知數。

　　但若是存在另外一條路，他們能繞過這些，豈不是就能走出這個小世界了？

　　之前秦姝師妹的算法是一條路，就已經是他這個猜測的佐證。

　　他現在隻需要在研究出另外一條更為穩妥的道路，日後這個小世界，他們豈不是就可以随時想來就來了嗎？

　　秦姝看着空深盤膝坐下，吓了一跳。

　　以為空深師兄頓悟了，正要感慨兩句，就看着他又再次拿出陣盤推演了起來。

　　她啧啧兩聲，“師兄莫不是忘了，現在困住咱們的已經不是哪個門了，而是門後的那個傀儡打不打得過。
”

　　鐵牛也跟着點頭，“這個築基後期的傀儡打人本來就已經很疼了，下一個肯定更難對付。
”

　　歲寒倒是沒說話，但是他心裡卻是贊成秦姝的說法的。

　　但是卻沒想到，空深推演了大約兩個時辰，突然站了起來。

　　他從儲物戒當中取出一個瓷瓶，從裡邊倒了一灘水在地上。

　　秦姝好奇地看了過去，他就又取出八卦鏡，陣旗等等布置了上去。

　　“這是什麼？
”秦姝不敢打攪空深，就隻能湊到歲寒身邊，小聲問道。

　　歲寒盤膝坐在台階上，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聽到秦姝的問話，他扯着唇角，淡定地吐出了兩個字，“布陣。
”

　　秦姝：“……”

　　這還用你說嗎？
！
這誰不知道？

　　“什麼陣？
咱們不是在陣中嗎？
為什麼還要布陣？
”秦姝就仿佛那個求知若渴的三好學生，小嘴巴巴地問個不停。

　　歲寒輕笑一聲，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高深莫測地看了空深一眼，“他總算是開竅了。
”

　　這個小和尚悟性不錯，腦子也好用，就是有時候太容易鑽牛角尖。

　　這世間凡是有所作為的人，很多時候都要學會變通。

　　也幸好，他年歲不大，參悟這一條并不是很晚。

　　秦姝看着他故作高深的模樣，嚴重懷疑他是在報複自己之前說他年紀大。

　　她讨好似的一笑，“道友，空深師兄開竅了，我還沒開竅，還請道友指點一二。
”

　　歲寒非但沒有給她什麼好臉色，反而直接阖上了眸子。

　　秦姝：“？
？
？
”

　　嘚！
她不問了！

　　“老歲，今天的兩千圈跑夠了嗎？
還坐在這裡休息？
修煉可不能這樣得過且過！
你修煉是給自己練的，不是給别人練。
”

　　歲寒：“……”

　　這個小童，當真一點也不可愛。

　　他無奈地起身，走到角落将那六根鐵木又重新背上，然後一步一個腳印的在這個不怎麼大的院子裡走動了起來。

　　當後背的壓力傳來時，他心中的不痛快頓時就少了許多。

　　在繞着院子跑了兩圈之後，歲寒也更為釋然了。

　　他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秦姝今年似乎才十四吧？
跟她一比，自己确實年紀比較大了。

　　若不是遇上她，此時的自己說不定已經入了輪回。

　　而秦姝此時也顧不上替歲寒數圈了，隻因為……那邊空深師兄的陣法成了。

　　他一道法訣打了出去，發出一種陣法特有的淺淺的紫金光芒。

　　秦姝趕緊湊了過去，一臉震驚地看着這道紫金光芒四散開來。

　　光芒照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擡手遮擋。

　　這股刺眼的光芒一直持續了十個呼吸，待到光芒散去，她才眨了眨眼睛緩解不适。

　　一雙眼睛重新聚焦，當她看向四周的時候，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眼前的地闆？
以及院子裡的綠竹和屋子……怎麼都在她頭頂啊？
！

　　此時的她就好像整個人倒立了過來似的，她卻絲毫沒有倒立的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好奇怪。

　　她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腳底，這一看，秦姝再次吃驚了。

　　已經是地闆、綠竹、房屋，以及……她的幾位師兄。

　　“這是怎麼回事？
”秦姝問出了聲。

　　空深笑着說道：“這個陣法叫鏡面陣。
”

　　“鏡面陣？
”秦姝沒聽過，她也就隻懂那幾個最簡單的初級入門陣法而已，這種高深一些的陣法實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對，就是鏡面陣。
你不用管底下那些，跟着我來就是了。
”

　　空深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自信，秦姝也沒質疑他。
她親眼看着空深走過去随便推開了一扇門，這扇門根本不是他之前推演出來的那扇。

　　秦姝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打算積極應對接下來随時有可能出現的築基巅峰的傀儡。

　　然而，預料中叫聲并未出現，院子裡沒有傀儡，也沒有箱子。

　　空深并未停下來，而是繼續上前再次打開了另一扇門。

　　依舊沒有傀儡。

　　就這樣一連開了四扇門，就仿佛他們隻是來到了普通的院子一般。

　　什麼危機都沒有，當然，也沒有任何獎勵。

　　秦姝問道：“師兄，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就這麼順利了？
還是說咱們現在在的地方其實都是幻境？
”

　　她可不希望稀裡糊塗跟着空深師兄走了半天，最後發現自己竟然還在最開始的那個院子。

　　此時的秦姝無比羨慕赤羽小師姐的真實之眼，可以勘破一切幻境，就不會有她此時的苦惱了。

　　空深搖了搖頭，“不，不是幻境，這裡是另外一條路。
”

　　秦姝聽得一臉迷茫，但她還是欣喜的。

　　她越是不懂，說明空深師兄越厲害。

　　這樣的陣法大佬是她師兄耶！
難道還不夠她驕傲的嗎？
！

　　歲寒對于空深想出了這種方法也有些詫異，不過也能理解，陣法本就是順勢而為，變幻莫測的。

　　同樣一個陣法能有無數種應對方式，此時他們所在的這個陣法相當于困陣，想要從這裡出來，靠自己慢慢推演選擇生路是最笨的辦法了。

　　真正的陣師通常都會借力打力，以陣破陣。

　　可以在困陣中布上困陣，迷惑這些傀儡；也可以在這些困陣中設立傳送陣；或者直接布上攻擊陣法……

　　陣字一門十分高深，如今的修仙界也甚少能碰上幾個厲害的陣師。

　　他曾經就見過一位八階陣師布上雷霆陣法對抗雷劫，整整八八六十四道天雷互相碰撞，那場面即使時隔多年，他也依舊記憶猶新。

　　而這個小和尚能利用鏡面陣，将這個困陣本身一分為二，不僅隐藏了他們一行人的行蹤，還少了許多争端。

　　雖說有些投機取巧，但這個取巧卻取得十分巧妙。

　　若是這個小和尚日後還能在陣法一道多鑽研，興許多年之後，也能成為一個陣法大師。

　　秦姝仿佛一個好奇寶寶似的，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師兄，這些院子跟之前是一樣的嗎？
咱們現在走的其實隻是院子沒有傀儡的情況下的成像？
”

　　空深在前邊引路，聽到秦姝的問話，就應了一聲，“院子是一模一樣的，隻是我利用陣法混淆了這個陣法的感知，咱們先出去。
”

　　“好！
”

　　雖然秦姝此時已經有實力對付那些築基巅峰的傀儡，但她更想來試試空深師兄的這個鏡面陣法。

　　她們一行人陸續穿過了九十多個院子，空深推門都推煩了。

　　同時他們也意識到這個陣法，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大許多。

　　就在空深推了第九十九扇門的時候，他一腳邁過去，整個人都不見了蹤影。

　　秦姝吓了一跳，趕緊追了上去，可是她進了第一百個院子，卻依舊沒見到空深。

　　秦姝急了，畢竟有她之前傳送去直面元嬰期傀儡的先例在，她真的擔心空深師兄出什麼事。

　　她第一時間摸出傳訊玉簡，給空深發了訊息。

　　而後焦躁地捏着玉簡原地等了一刻鐘，竟然都沒有收到回複。

　　“怎麼回事？
師兄哪兒去了？
該不會掉下去了吧？
”秦姝一邊問歲寒，一邊低頭看着底下的院子。

　　歲寒的肩上還扛了六根鐵木，此時聽到她問話，才放了下來，擦了一把額頭上好不容易冒出來的汗珠，說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小和尚應當是有新的機遇了。
”

　　他看不出來秦姝的面相，那小和尚的面相還是看得出的，他這幾日紅光滿面的，一看就沒那些無妄之災。

　　秦姝一愣，是啊！

　　也不一定全都是壞事！
說不定還是個好事呢！

　　師兄這麼厲害，以築基修為破了這個小世界的陣法，說不定真的被陣法的主人看中了呢？

　　她雖然這麼想的，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拿出紙張準備給空深算一卦。

　　卻被歲寒攔了下來，秦姝不解。

　　就聽歲寒說道：“在他人有大際遇的時候，莫要擅自起卦。
”

　　秦姝從未系統地學習過算法，她如今會的這些都是歲寒和陸離兩師兄弟陸續教給她的。

　　也因此，她從未聽說過這個說法。

　　“這又是為何？
”秦姝問道。

　　“若是你的氣運比他的強，便會壓他一頭，對他不好；若是你的氣運比他弱，便會沾了他本身的氣運。
”

　　秦姝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歲寒所說得這兩種可能，其實都對她沒什麼影響。
但是對空深師兄有一丁點的不好，她也不會去做的。

　　她把紙張收了起來，盤膝坐在地上，兩手捏着傳訊玉簡，直勾勾地盯着上邊的動靜。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歲寒背上的鐵木加到了七根，秦姝做出了小呆四号，鐵牛練腿扯壞了兩條褲子……

　　終于，空氣中傳來了一聲輕微的氣聲。

　　秦姝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睜開眼睛看去，就見到空深重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師兄！
”秦姝叫了一聲，開心地跑了過去。

　　空深也笑了起來，此時秦姝已經跑到了他身邊。
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他并未新添什麼傷痕，這才追問起了他的去處。

　　“師兄，你之前去哪兒了？
可急死我了！
”

　　空深臉上的笑容更甚了，一看就是得了好處。

　　“師妹，我得了一本陣法！
”空深倒是也沒什麼好瞞着他們的。

　　秦姝頓時哈哈笑了起來，末了還裝模作樣地一抱拳，說道：“厲害啊！
我于陣法一道沒什麼天賦，日後還要仰仗師兄照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