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四品，”方玉示意他坐下，應道。

　　“天上掉餡餅，接不住，可能就是陷阱了。
”

　　他在橋安縣三年，縣尉等人都不是善茬兒，但因為他得民心，手段也強硬，所以，這些人瞧着都還老實。

　　等他離開之後，興許就要固态萌生。

　　所以，一些沒處理完的公事，要加緊處理。

　　調令上寫，三日内進京上任，時間很緊張。

　　四人忙到天黑，期間縣尉等人來求見，想要當面說恭喜，方玉都沒有空閑。

　　待得忙完，四人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沈君澤是一定要跟着方玉回去京都的，如今老夫人假死進了洞天福地養老。

　　他一個人自在的很，又在孝期，什麼應酬都沒有，倒是可以一心給方玉搭把手。

　　易先生是認準了方玉這條粗大腿，肯定也是走哪裡跟到哪裡。

　　隻有徐昆，要留下了。

　　方玉見他恨不得全身都在诠釋着“可憐”倆字，也是好笑，于是給了一個承諾。

　　“等我上任熟悉一下，到時候有機會就把你調過去。

　　咱們共事幾年了，自然要比旁人更默契。
”

　　“當真？
”

　　徐昆立刻高興起來，一疊聲說着。

　　“大人放心，我先給您看着橋安縣。

　　就是新縣令來了，也盡量讓他不要毀了大人的心血。
”

　　吳嫂子正帶了人加緊拾掇行李，但也沒忘了給主子做飯。

　　吳岩回去一喊，飯菜就送了過來，四人吃了，又考量了一些細節就散去了。

　　第二日，縣尉，捕快，小吏，還有城裡有頭有臉兒的鄉紳等都聚集到縣衙，美其名曰慶賀高升。

　　實際就是為了打探消息，有人嫉妒方玉升得快，有人知道内情又準備看方玉的笑話。

　　當然更多的人是舍不得方玉這個好官。

　　見過清官，見過貪官，但想碰到一個做實事還有能力的父母官可是太難了。

　　有人提議準備萬民傘，方玉明确拒絕了。

　　皇宮裡那位明顯不得人心，這個時候他扛着萬民傘進京了，就是給自己遭災呢。

　　再說，京兆尹這各位如今是火山口，他處置好了，才能坐穩。

　　處置不好，他帶着多大的榮耀進城，到時候就有多少口舌之利指向他。

　　衆人自然不肯，定酒樓，送盤纏，總之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都是忙的厲害。

　　方玉見此，加快了步子，當晚就出了橋安縣，趕往京都了。

　　有徐坤在，他提前走一日，也不至于讓縣衙亂套。

　　五輛馬車，十幾匹快馬，就是方玉的全部家當和人手了。

　　夜裡尋了個破廟暫時歇歇腳，天亮趕路，不等中午就到了京都之外。

　　雖然早有聽說，但當真看到三千流民的慘狀，衆人還是忍不住驚訝動容。

　　城牆根上，用破木闆、樹枝，還有破氈布之類，搭起了無數的窩棚。

　　有的窩棚裡，好似點着火光，有老弱婦孺探頭探腦。

　　有的窩棚幹脆一點兒聲息都沒有，不知道裡面的人是病着，餓着，還是幹脆就早早凍死了。

　　城門口的大路兩側，蓬頭垢面的流民或蹲或站，隻要見到馬車或者行人就會蜂湧上去，高聲哀求，隻為了一口吃食。

　　偶爾碰到馬車帶的人手少，流民們就蠢蠢欲動，想要把馬車掀翻，直接開搶了。

　　原本路邊有十幾個草棚子，想必是先前有人施粥了。

　　但三千張嘴，供給七八日還成，要一直供給一個冬日，誰家也扛不住啊。

　　如今，棚子裡被一些強壯的流民霸占了，亂的不成樣子。

　　方家的車隊一到，流民們就都看見了。

　　但楊武等人都是強壯，腰上還挂着長刀，流民們都是害怕，不敢上前。

　　車隊在流民的注目下，慢慢向前走着，馬蹄聲聲敲在路面上，有種詭異的靜默。

　　方玉歎氣，吩咐楊武等人，“加快速度，直接去京兆尹接任，這裡已經等不下去了。
”

　　“是，大人！
”

　　楊武等人應聲，直接抽出腰刀，吓得流民又退出幾丈遠，這才迅速通過。

　　易先生一直掀開車窗，悄悄看着外邊，末了歎氣。

　　“大人，您這新官上任可不好過啊。

　　這流民就是第一關！
”

　　方玉點頭，“我知道，先前已經安排下去了。

　　到時候還要勞煩先生搭把手兒。
”

　　“應該的，有事大人盡管吩咐。
”

　　易先生就怕方玉用不到他，可不怕忙碌挨累。

　　車隊到城門前，很快就被放行了。

　　城門雖然說是就九城兵馬司掌管，但很多公務都要同京兆尹有牽連。

　　自然不會攔着方玉這個信任京兆尹府尹了。

　　因為上一任京兆尹已經去世了，府衙裡的事情很是雜亂，根本談不上交接不交接。

　　方玉到了府衙，拿出官文，直接就帶着易先生開始着手整理，把緊急之事處理一下。

　　衙門裡的屬官和小吏，原本還想拜見行禮，甚至有的還想掂掂新府尹的本事。

　　結果方玉根本沒給他們機會，直接要了花名冊開始點名。

　　然後，他也沒有認識一下衆人的意思，按着人頭分配任務。

　　小吏和差役們，除了城裡必須留下的人手，其餘全都撒到城外。

　　三千流民，要重新登記造冊，必須調查明白名字年紀，來自哪裡，可會簡單的手藝。

　　連夜執行，三人一組，一組必須統計一百人以上。

　　若是發現玩忽職守，偷懶耍滑，直接攆出府衙，覺不容情。

　　所有小吏和差役都懵了，難道新官上任，不是先要摸清府衙各處的利害關系，摸清他們背後都是什麼背景嗎。

　　居然當真有人，就把他們當做普通的小吏和差役使喚啊。

　　要知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啊。

　　府尹可以換，而且也确實換了多少個了。

　　但他們很多人卻是世代在府衙做差役小吏，他們家中的姐妹，甚至他們自己娶的妻子就是某個豪門的遠親。

　　畢竟大夥兒生活在京都，京兆尹又管着京都的各種瑣事。

　　誰想行個方便，都繞不開他們啊。

　　結果，這新府尹就是如此與衆不同！

　　方玉卻根本不管他們怎麼想，分配任務，記錄在冊。

　　然後就問吳岩，“陳叔他們到了嗎？
”

　　“到了，到了，大人。
”

　　吳岩趕緊上前應聲，“陳叔已經找好了大夫，也把藥材都裝車了。

　　幹糧也準備好了，全都裝筐了。
”

　　“那就出發吧，配合府衙衆人約束流民，完成統計。

　　若是有人膽敢故意破壞，聚衆鬧事，哄搶物資，就抓起來！

　　必要時候，可以動刀！
”

　　“是，大人。
”

　　這次，陳武等人都是一起應聲。

　　府衙的小吏和差役們，這才知道新大人另有安排，配合他們，不是把他們直接扔去城外。

　　否則，他們還真怕被餓極的流民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