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麼事兒啊,還要落在我身上,這可是新奇。
我一個押車的粗人,有口飯吃就成了,什麼時候這麼重要了。
”
趙管事且說且笑,卻是沒答應一句實質。
“先吃飯歇着,等管事歇好了,讓那兩個孩子自己來說,管事也看看這兩孩子如何。
”
掌櫃的說這話,忍不住望向兩個小子,見他們忙忙碌碌,很有眼色,幹活兒也麻利,眼裡就又添了幾分歡喜。
這樣的好小子,若是能留在他的客棧裡,以後可是兩個好幫手。
但他也看得出,這倆孩子有來頭,他這裡廟小,怕是耽擱了人家。
很快,衆人安頓好車馬貨物,也洗漱幹淨吃了飯。
照舊是一半人手去睡覺,一半人手守夜。
趙管事吃飽喝足,眼見兩個小子一個幫着關門闆,一個在捅爐子燒水,舉手投足很是穩當。
他也是好奇,誰家十歲左右的小子,不是擡手砸完,擡腳踢門檻的時候。
這倆小子到底什麼出身,不像主子,也不像奴仆。
這般想着,他就請了掌櫃的一起喝茶。
掌櫃的會意,喊了兩個小子上前,問道。
“兩位小哥兒,聽掌櫃的說,你們有事想要找我幫忙。
不知是何事,出門在外,互相搭把手是應該。
兩位小哥兒說說看,若是趙某裡有所及,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
這話說的好聽,若是别的小子,怕是立刻就歡喜了,以為趙管事答應了。
其實,這話還是什麼沒答應啊。
結果,兩個小子隻是行禮道謝,并沒什麼喜色。
其中身形稍微有些胖乎乎的小子,笑着應道。
“管事,我叫山川,我弟弟叫河畔。
我們兄弟想去西華州,一直沒尋到合适的車隊搭伴兒。
前幾日得老掌櫃賞識,提醒了幾句,于是在此等了兩日,冒昧懇求管事的車隊,能不能帶我們兄弟一程?
作為回報,路途之上,我們兄弟可以跟着守夜,可以趕車,也可以做些雜活兒。
若是管事信得過,我們兄弟還會做飯菜,會算賬寫字。
總之,我們兄弟不是拖累,請管事行個方便。
”
趙管事同老掌櫃對視一眼,更是驚奇。
“兄弟,我能問一下你們的出身何處嗎?
去西華州所為何事?
”
這次是那個瘦高個的小子接了話,同樣是行禮之後才開口。
“管事,我們兄弟這次去西華州是為了幫主家送一封信給友人。
其實,主家多半是想放我們出來走走,看看大魏的大好河山,也長長見識。
我們兄弟五六歲時候遭逢大難,瀕死時刻被主家救下,教導養育到如今,身受大恩,發過誓做牛做馬回報主家。
我們主家隻是普通的良善人家,我們不能說出主家名号。
萬一我們兄弟不懂事,惹下禍事,隻求不連累主家。
管事若是為難,我們兄弟也可以買輛馬車,跟随在車隊之後,圖個前後照應。
”
這兄弟倆說的誠懇,趙管事自覺不好拒絕,也不想拒絕。
一來,他對這倆孩子的主家很好奇,不知道什麼樣的主家,能教導出這樣的孩子。
二來,這倆孩子确實不像什麼惹禍招災的脾氣,收在車隊裡,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他想了想,就道。
“那好,正好我們車隊裡,也缺人手。
你們明日跟我們一起上路,在我身邊打打雜就成了。
也不用你們出路費,吃住也由我們車隊包了。
”
兩個小子很是高興,再次行禮道謝。
“多謝管事,以後有活計,管事隻管吩咐。
”
這般,事情定了下來,趙管事拉了兩個小子坐下閑話兒。
他也是常在外邊行走的人,按理說套套兩個孩子的話不算難。
但出乎意料的,兩個小子問詢什麼,都答的仔細有條理。
隻是涉及主家時候,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這讓趙管事更好奇,但也極有分寸的不再問了。
第二日,衆人上路,兩個小子鄭重謝過掌櫃的。
山川拿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掌櫃的,多謝您這幾日的照顧。
這是我們兄弟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帶的一點兒煙絲。
我們不抽旱煙,是長輩們不放心,怕我們在外行走時候,遇事無人幫忙。
一定要我們帶着,萬一有個用處,做個謝禮。
不想長輩們料事如神,當真碰到掌櫃這樣的好人。
掌櫃若是不嫌棄,這煙絲就請收下,也嘗嘗我們家鄉的味道。
”
掌櫃瞧着紙包不大,确實有煙絲味道透出來,知道不是金貴東西,就痛快收了下來,很是囑咐了幾句。
兩個小子背了背包,輕巧跳上車轅,随着車隊走遠了。
老掌櫃坐在門前,一直眼見車隊沒了影子,這才打算蓄一鍋兒煙絲,抽幾口。
結果,一口煙不等吐出來,他就瞪了眼睛。
“這煙絲真是…”
一個小夥計瞧着老掌櫃這幾日偏愛兩個陌生小子,心裡不是滋味。
這會兒以為抓到了把柄,湊上前罵道。
“掌櫃的,是不是那兩個小子給你的煙絲不好?
我就說,他們不像什麼好東西!
明明是兩個窮棒子,偏偏裝的好像大戶人家少爺一樣。
還能寫會算?
筆墨多少錢呢,當誰都能學的…”
老掌櫃用力揮揮手,小心吸了一口煙,臉上驚喜非常。
“這煙絲簡直是我這麼多年,抽過最好的了。
煙味重,又不辣嗓子,不嗆人,好像…好像在大山林裡走動,吸收天地靈氣。
哎呀,實在太難得了!
”
小夥計撇嘴,根本不相信,再看向遠處的街路,心裡又罵了兩句。
那倆小子,到底哪裡好?
讓認識才幾日的老掌櫃,這麼維護。
這個疑問,趙管事心裡當然也有,不過同行幾日,他就理解了老掌櫃的心思。
山川和河畔這倆小子,實在是讓人挑不出錯來。
趕路時候,可以換手做馬夫。
停車時候,幫忙卸車,喂馬喂水不停歇。
偶爾露宿野外,還能打個兔子山雞,烤了加餐。
也不知道他們的背包裡是不是裝了一個世界,居然調料都帶着。
最讓衆人驚訝的是,這兄弟倆不過十歲的年紀,居然有一把子好力氣。
擡箱子時候,一人都能頂一個壯漢。
這實在太厲害了,人人都猜測他們是習過武的。
這一晚,趙管事坐在火堆邊,盤算這幾日的消耗。
山川在火堆下烤幾個地瓜,白日路過村子時候,這是她花了兩文錢買的。
這會兒烤的外邊焦黑,裡面金黃,淌着糖油兒,可是最好的零嘴兒。
趙管事揉揉太陽穴,無意嘟囔了一句,“一日三兩二錢三,七日就是…二十一兩?
”
山川遞上一個地瓜,随口應道。
“趙叔,是二十二兩六錢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