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離磕頭,遲疑了一下說道。
“校長,我想換一下地方。
幾年前,我不是被拐到京都,我是被家裡人賣了。
我原本的家姓李,我爹娘患病死了,留下我自己。
叔叔和祖母搶了我家的院子和田地,又借口我上山挖野菜丢了。
實際是把我賣給人販子了。
我懷疑我爹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他們害了。
我想回去,尋找我爹娘的死因,想要惡人得到懲罰。
但我分去了東南瓊州,離我的家鄉太遠了。
有生之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家鄉…”
方玉聽得歎氣,孩子各有不同,雖然救下他們的時候,最大的才六歲,但有天生早慧的,記得家鄉出處,這也不稀奇。
倒是這孩子的身世讓人唏噓,怪不得他即便記得,這幾年也沒張羅要回去。
山離以為方玉不同意,重重磕頭在地,哽咽說道。
“校長,小子深受方家教導和養育,這一輩子都是方家人,為方家當牛做馬都難報活命之恩。
小子隻想了卻這件恩怨,以後才能心無旁骛。
否則,小子寝食難安。
”
方玉低頭彎腰扶起這孩子,重重拍拍他的肩頭。
“苦命的孩子,雖然我們方家養了你,教導你,但你父母卻是把你帶到這個人世的。
不能報答父母大恩,不能為他們鳴冤報仇,也枉為人子。
既然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但你們是兩人或者三人一組,總要你的同伴也同意。
然後,還要分到你家鄉那幾個兄弟同意。
隻要你們調換好,我自然不會攔着。
”
方玉的話音剛剛落地,同山離一組的兩個小子已經上前行禮。
“校長,我們願意跟着山離去他的家鄉,幫他查出真相。
”
兩個分到山裡山離家鄉的小子,也是高聲說道。
“校長,我們願意換。
正好我們想去看看大海是何等壯闊呢!
等山離以後事情了了,想要去海邊,我們再換回來。
”
“是啊,都是一個樓裡的兄弟,山離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我們分到隔壁州府了,有需要幫忙,山離一定要喊我們。
”
旁的小子們也是紛紛應聲,聽得山離紅了眼圈兒,方玉也很是欣慰。
都是苦命人,互相幫襯,互相庇護,才是前行的動力。
山離團團作揖,謝過衆人,這事就算定了下來。
他開了個好頭兒,其餘小子們有的也動了心思,想要換個自己向往之地。
方玉也沒攔着,給他們自由交換的機會,最後報上來,記錄成冊,有事能找到人就好。
左右這些孩子出行,一是為了曆練,二是為了給家裡安一個落腳地,方便以後來往。
就算有個差池,也于大局無礙。
很快,小子們就定了地方,冊子也寫好了。
當晚,小子們各自整理了東西,塞進一個灰撲撲,不起眼兒的雙肩包。
雙肩包也是學校統一發下來的,沒什麼标志,但卻是羊皮做舊之後縫制的,輕巧防雨水。
幾乎每個孩子的背包裡,都有鉛筆,喜愛的書本,記錄沿途風土人情的冊子,簡單的常用藥。
換洗的衣衫鞋襪,還有平日喜愛的一些用物。
湊一起不過是半背包,最後再加上一小張狼皮。
狼皮上縫了綁帶,折疊起來是坐墊兒,當真需要時候,打開來,可以鋪,也可以蓋,保暖不成問題。
至于幹糧,孔家裡老少忙了兩日,烙了很多面餅,一個小子帶了十張。
另外,還一人配了一罐子的肉醬。
不是衆人吝啬,不肯帶好吃的給孩子們。
實在是出門在外,吃用之物都不好太紮眼。
而且孩子們年紀不大,萬一舍不得吃,食物放太久,再吃下去,反倒容易害了肚子疼。
不如就是面餅加肉醬,随便抹一抹,加一杯熱水,就能對付一頓了。
出發的時候,趙金蓮婆媳等老少婦人們,挨個檢查了孩子們的衣衫,摸着他們的衣角縫了碎銀子,袖口裡還有銀票,這才勉強放心。
原本給孩子們準備的是銅錢和碎銀子,但後來又怕孩子們銀錢露白,惹了禍事。
最後,集衆人智慧,就一人給了五兩的小銀票,三兩碎銀,都縫在衣衫裡,外邊隻留随時能花用的一點兒銀子和銅錢。
方玉和方圓兒方老二都是覺得好笑,但也沒有攔阻。
這是老人對孩子的疼愛。
孩子們先前興奮又歡喜,到了當真分離的時刻,才知道不舍。
也不知道誰帶了頭兒,跪倒在地,撲通通給衆人磕頭。
趙金蓮等人都是抹眼淚,畢竟是整日在眼前長大的孩子,說散就散了,以後這裡可要冷清了。
方玉喊了孩子們起來,最後囑咐了一遍。
“出門在外,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學會分辨善惡,學會量力而行。
最主要是不要羞于同家裡求助,一旦有你們解決不了的問題,随時回來搬救兵。
另外,你們挂在脖子上的瓷瓶一定要保管好。
關鍵時刻,倒出裡面的濕泥,握在手裡,默念要回家,你們就會回到這裡。
一年内,這瓷瓶有效,超過一年就不成了。
所以,無論你們在外邊如何,到了一年之期,一定要回來一次。
聽懂了嗎?
”
“懂了,校長放心。
”
小子們下意識摸了摸藏在衣領裡的小瓷瓶,都是更有了底氣。
隻要随時都能回家來,他們就走到哪裡都不怕。
“好了,出發吧。
”
方圓兒取了名單,開始帶着孩子們出空間。
大魏十八州,暫時方圓兒可以定位來去的地方,隻有力熊夫妻在沈老爺的那個縣城,京都,橋安縣和金河縣。
按照就近原則,她把孩子們分批送了出去。
其中因為金河縣地處大魏正中,聚集的孩子最多,達到六十個左右。
方圓兒怕引起外人注意,這六十個孩子,她提前吩咐力虎趕到東州府,臨時又增加了一處地點。
小子們在空間裡生活了四年,集體生活讓他們學會了協作,學會了體諒。
能寫會算,也有幾分自保的手段。
就這麼,在衆人的擔憂和祝福裡,展開翅膀,離開了溫暖的家園…
京都以西三十裡有個小鎮,因為來往的商隊常在這裡打尖兒落腳,還算繁華。
這一日黃昏,一個百十人的車隊停在一個常住的熟悉客棧門前。
立刻有小夥計笑着迎上前招呼,很是熱情。
兩個灰色衣衫的半大小子,也随後跟出,幫着車隊衆人卸車,給馬飲水填料。
又忙着給衆人倒熱茶,上飯菜,很是麻利,回話也痛快。
車隊的管事就同掌櫃笑道,“老郭,你這裡什麼時候添了這麼兩個伶俐小子啊?
”
掌櫃的就笑道,“趙管事可是太擡舉我了,我可沒福氣得這麼兩個好孩子。
說起來,這兩孩子的事兒最後還要落到你身上呢,我就等着你過來,可有兩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