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丫頭不過是随口玩笑,嗔怪幾句,見大夥兒這樣,她們反倒紅了臉,趕緊擺手。
“哎呀,不用謝,不用謝,我們都是聽主子的安排。
”
說罷,她們就小鹿一樣跑掉了,惹得傷兵們都是笑起來。
“雖然太陽這麼大,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覺得殿下一定能求到雨。
”
“我也是!
”
院門外,葉天逸高坐墨色千裡駒之上,一身玄色綢緞長袍,金絲繡了八龍,纏繞胸前後背,同他頭上赤金冠輝映。
襯得他墨眉越發深谙,雙眸越發明亮,鼻梁高挺,唇微抿而起。
下巴擡起時,脊背挺直。
明明是一個人,卻讓見者都恍然錯覺,這是一座山,不可征服的山嶽。
沉默,高貴,巍峨而強大。
然後,門口邁出一個盛裝的女子時候,山嶽卻好似被夏風吹過,突然鮮活起來。
那眉眼裡,漸漸被愛意盈滿,映出女子難得的美。
雨過天清色的衫子,用銀線繡了折枝蓮花,陽光若隐若現。
裡面襯了月白沙緞的豎領中衣,下邊配了一條新綠的長裙,蓋住了大半繡鞋,隻留了鞋尖上的兩粒大珍珠,瑩瑩生輝。
一頭墨色長發,被精心绾成發髻,點綴了幾朵盛開的鮮花。
鮮花不知在哪裡折來,不是濃豔的大紅,而是美麗又溫暖的橘色,隐約有香氣發散。
幾隻蝴蝶受了吸引一般,迅速飛來,繞着舞動,不肯離開。
方圓兒一時好奇,擡手逗弄一下,蝴蝶就停在了她指尖。
微微的癢,讓她笑開了臉,眉眼間的靈秀綻放。
于是,一瞬間,好似天地都更明亮了一分…
“殿下,今日必定求雨得雨,馬到功成!
”
方圓兒放飛了蝴蝶,微微低頭行禮。
衆人回過神來,齊齊單膝跪地,高聲呼喊。
“求雨得雨,馬到功成!
”
“起來吧。
”
葉天逸擡手,示意衆人起身,然後伸手要抱了方圓兒上馬。
方圓兒卻是搖頭,跳上了大黑的後背。
大黑在空間裡養了兩三年,如今壯的好似行走的小坦克。
方圓兒站在它背上,完全不會搖晃摔倒,反倒很踏實。
一身紅色綢緞衣褲,紮了黑色腰帶的哪吒,見此,也是淘氣的站在大王背上。
母子倆一左一右護在葉天逸身邊,惹得他笑了起來,一揮手,高聲道。
“出發!
”
衆人紛紛翻身上馬,一路往城外小跑而去。
無數百姓站在街路兩邊,目送一行人出城。
駿馬之上的威武王者,虎背上的紅衣童子,熊背上的美麗女子。
這樣的組合簡直是所有人前所未見,有人懼怕野獸的兇猛,有人好奇女子的美貌,有人感歎童子的大膽。
但更多人望向馬背上的高貴威嚴的男子,都從心底裡感慨。
天生的王者,也不過如此了。
也許上天因為這份寵愛,真會降雨,福澤百姓也說不定。
“走,跟殿下去求雨!
”
不知誰說了一句,于是,所有人都扔下了手裡的活計,呼啦啦跟着跑去了城外。
城外的高台周圍,已經圍了兩三千百姓,都是拖家帶口從附近村屯裡趕來的。
相比于城裡人,他們對雨的渴望更迫切!
“王大伯,你看這天兒…真能下雨嗎?
”
“我也看不好啊,你王奶奶都被我送到山裡去了,實在是太熱了。
家裡井水都打不出來了!
”
“我也是,家裡小崽子晚上都不睡覺,實在沒辦法了。
今日不能下雨,我明日也要搬家了。
”
“山裡也不好呆啊,昨日聽說有人被狼叼去了。
”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
“希望九殿下能求雨成功,人家不是說他是什麼天命所歸嗎。
被害死都能再活過來了,一定會有大福氣!
”
“這個…說不準啊,誰知道老天爺什麼脾氣。
”
百姓們一邊扯了衣襟扇風,一邊議論紛紛。
直到求雨隊伍從城裡出來,現場頓時熱鬧起來。
人群一分兩邊,讓出了寬敞的通路。
葉天逸同方圓兒點點頭,就一抖缰繩直奔祭台了。
方圓兒扯了兒子跳下熊虎的後背,進了馬車。
城裡許是有高牆,有宅院,還不算太熱。
這會兒到了空曠之地,真是曬的人好像瞬間就要熟透了。
葉天逸沒有找什麼道士做法,也沒找和尚念佛。
甚至都沒有念誦祭文,他就那麼站在祭台中間,擡頭挺胸額,背着雙手望向晴空和酷烈的日陽。
所有人下意識安靜下來,齊齊望向祭台上山嶽般挺拔的男子。
玄衣金冠,金龍纏身!
身後沒有一個兵卒,沒有巍峨宮群,卻讓人心折不已。
祭台上,葉天逸想起自幼孤苦,喪母被遺棄,得師門照顧疼愛。
年少下山闖蕩遊曆,仗劍江湖。
年輕時候,得王叔和重臣跪請出山,百姓擁護,兵将用命。
三年血火歲月,一統大魏,驅逐外敵。
卻在勝利時刻,被害險死。
幸好得上天賞賜,遇貴人,也是愛人,才有如今恢複如初。
重新争天下,為仇恨,更多是為了百姓安居樂業。
為了江山穩固,為了大魏盛世來臨!
“請蒼天憐憫大魏百姓,賜大雨漫天,賜江河水盈,賜山川新綠!
夜天逸,願九死一生,庇佑大魏重生,盛世來臨!
”
葉天逸高聲同蒼天祝告,然後一掀長袍,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趕緊跟随,高聲呼喊。
“求蒼天憐憫,賜大雨漫天!
”
百姓很多沒讀過書,後幾句不記得了,但者不妨礙他們真心懇求。
“老天爺開開恩吧,讓我們活命吧。
我家裡還有三個孩子呢!
可憐可憐孩子吧!
”
“老天爺,嗚嗚,田裡的稻子已經枯死了,求您下雨,讓我們種秋菜吧。
”
一聲聲哭聲裡,懇求聲裡。
葉天逸起身,結果崔琰跪着送上的三注手臂粗高香。
他彎腰把高香插進香爐,然後再次跪了下來。
太陽照在他的背脊上,很快就汗出如魚,把衣衫濕透了。
方圓兒心疼,趴在窗上努力探看,結果發現葉天逸根本沒喝一口水。
他就那麼沉默的忍耐着,倔強又堅毅。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手臂粗的高香已經燒了一半兒。
祭台下,不斷有年歲大開的百姓堅持不住,開始頭暈中暑,退到了遠處的樹蔭下。
近衛軍揭開馬車上的油布,露出裡面大桶的鹽糖水。
但凡有不舒坦百姓,都可以喝一碗,緩解一下。
馬車迅速被圍了起來,畢竟這樣的炙烤足以讓人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