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我做什麼,不會是眼紅了,打算同我好好講講血脈親情吧?
不過,他不來找我,我也打算找他呢。
外祖那邊的意思,是想把我生母的骸骨迎回來,安葬在楚家的墳地。
但陳文泉手裡掐着婚書,我生母死前,也沒同他和離。
這事兒總要經過陳家,才能辦成。
我打算同他談談,看看他開什麼條件,才能順利完成。
”
方玉冷笑,“他怕是要獅子大開口。
”
“不過分的話,我就應下來。
若是不識擡舉,自然有不識擡舉的做法。
”
方圓兒倒是不怕,想了想說道。
“不如就約在下個休沐日,哥擔心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
”
下個休沐日還有九天,方玉算着也來得及,把陳家的事情再打探清楚,就點了頭。
夜天逸從前邊回來,聽說媳婦孩子和舅兄都在菜園,就走了過來。
“今日中午要吃小白菜嗎,這可是種下後,第一次吃。
”
他掖了龍袍也要下地拔菜,卻被方圓兒攔住了。
“已經夠了,你可别沾手了,髒了龍袍,洗起來太麻煩,還是給晴紅她們省點兒力氣吧。
”
太和宮裡,沒有一個外人,除了葉家早前的人手,就是晴紅他們這些一路跟着從東州府起兵跟來的。
為了安全,方圓兒他們一家三口的吃喝穿戴,都沒出過太和宮。
三餐的食材是從外邊送來,但幾乎都被換成了空間出品。
衣衫鞋襪的縫制,一部分從内造監那邊送來,經過嚴格檢查,穿的也不多,剩下都是春桃晴紅等人親自準備。
清洗,自然也是從來沒經過外人的手。
方圓兒穿的簡單,除非去壽康宮或者見命婦們,否則都是家常衣裙,還好伺候。
哪吒也差不多,因為頑皮,頂多是洗的多一些。
隻有夜天逸,龍袍龍靴,腰帶荷包,樣樣都要精緻華貴,不是繡金線就是面料金貴的,縫制難,清洗更難。
所以,方圓兒平日是能省就省,盡量不讓他“勞動”。
夜天逸聽得哭笑不得,同舅兄告狀。
“她平日對這些丫頭,比對我還要關照。
我這個皇帝,就在前邊能擺擺威風,回到後殿就被嫌棄。
”
方玉也是笑了,望向妹妹的眼神很是寵溺。
“圓兒自小就這樣,不喜歡人家跪她。
在她眼裡是沒有奴婢和主子分别的,所以家裡的丫頭們都喜歡她。
有時候鬧騰起來,都當她是姐姐一樣,沒過樣子。
”
衆人說笑着,拎了菜籃子回去太和後殿。
方玉和葉天逸考教哪吒功課,哪吒趁機搶了舅舅的玉佩當獎勵。
方圓兒快手快腳做了四菜一湯,蒸了白米飯,一家人加上笑呵呵的吳叔,吃飯說笑幾句。
待得方玉出宮,帝後夫妻例行散步時候,方圓兒說要見見陳文泉,最好把生母的骸骨挪回來,了了楚家人的心願。
夜天逸倒是沒有攔着,如今他的眼裡,除了妻兒,就是整個大魏江山。
大魏百廢待興,他即便有兵權在手,能鎮壓朝臣,但要大魏盡快休養生息,恢複元氣,也要用盡全部心力。
陳文泉不過是個貪圖富貴的小人物,還不至于他多費心。
“若是覺得心煩,我安排一下,送他外放。
”
“不用,這人雖然讨厭,但身份也是敏感。
就好似狐狸,鬧不好惹一身騷。
我看看他要什麼,所及應變,大不了不搭理就是了。
他還能跑到宮裡來欺負我啊!
”
“那他可是不要命了!
”
夜天逸攬着愛妻,坐在廊檐下的欄杆上。
如今已經是盛夏,難得的風調雨順,沒有像去年猜想的一般洪災貧乏,這真是難得的幸運了。
“不用多,再給大魏三年,就當真是盛世之路了。
”
“盡人事,聽天命,即便你是帝王,也不是萬事萬能。
問心無愧就好,别讓自己太累。
”
方圓兒輕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哄得夜天逸眼底笑意更濃。
“你不是心疼我,怕是在宮裡住煩了,想要出去玩耍吧。
”
“哈哈,你怎麼知道?
”
方圓兒笑着摟住他的脖子,“宮裡太無趣了,白日裡你要處理政事,哪吒要讀書,隻有我自己在後邊。
宮務也不多,剛清洗一遍,人人都收斂很多,就是那幾個宮女都被接出去了,無趣的很。
我想去國公府走走,還有外祖家後山的桃林也該結桃子了…”
夜天逸哪裡經得住她撒嬌,趕緊應着。
“好,你隻要多帶人手,不要在外逗留時候太久就成。
”
“放心,肯定早去早回。
”
方圓兒笑的得意,果然撒嬌的女人最好命。
得了“尚方寶劍”,方圓兒可是撒了歡兒,進出宮也不用通過宮門,更是方便。
今日帶老娘嫂子們去逛街,明日烤點心去辛家給小子們墊肚子,後日又去楚家桃園,順道給老爺子送幾桶泉水泡茶。
而宮裡晚飯後的水果,也是沙漠綠洲的甜瓜,西南的荔枝,每日不重樣兒…
一晃兒就到了休沐這日,方圓兒想起同陳文泉的約定,要出宮時候,打算同夜天逸說幾句,結果南邊有個州府,雨水太大,堤壩年久失修沖毀了良田。
事情不大,但卻不能輕忽。
夜天逸同朝臣們在議事,方圓兒就沒派人過去知會,帶了秋雅和朱紅出門兒。
花想容正好到了一批新面膜膏,貴婦貴女們聽到消息,蜂擁趕來嘗個新鮮。
善緣堂這邊,因為到了義診的日子,也是人來人往。
方圓兒索性要朵五把花想容後院,最靠近後門的房間開了,打算在這裡同陳文泉說幾句話,方便進出。
陳文泉等了這幾日,心裡不知道模拟演繹了多少遍,但當真私下面對這個女兒,還是很緊張。
不是因為女兒如今身份高貴,而是她眼裡太幹淨了,幹淨到好似一下就能看穿他的心思,讓他無所遁形。
他努力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隻盯着女兒腳上的繡鞋抹眼淚。
那繡鞋是雲錦縫制,腳尖上一可蜜棗大的金珠兒,微微顫動。
這樣一隻鞋,怕是沒有百十兩銀子,都别想做下來。
想想家裡這麼多年,他的俸祿,夫人的嫁妝貼補,才能勉強保證體面。
他哭得倒是真心了幾分!
他生了這個女兒,他是她的親爹,憑什麼就不能享受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