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銀吓了一跳,不敢往那人的方向看,誰知他又問了一次,“可需要去醫館?
”
她不說話,旁邊的人提醒道,“姑娘,你沒事兒吧?
是不是吓壞了?
人家問你要不要去醫館呢。
”
趙若銀經人提醒才回過神來,忙看向車上的人,這一看,竟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人是那般俊美,渾身上下仿佛發着光,讓她挪不開眼睛,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
見她始終不說話,小魚隻當她是吓傻了,吩咐車夫道,“同安,我就在這裡下車,一會兒自己回去,你送這位姑娘去仁濟堂看看,若是有什麼事就留在那裡醫治。
”
“是。
”
小魚從車上下來了,歉意地沖着趙若銀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走了,今日還有些事要做,離着這裡也不遠,做了正好回家。
至于趙若銀,他沒放在心上,剛剛并沒有撞到她,想來不會有什麼大事,不過看她也不說話,去仁濟堂看看總不會錯。
他離開之後,同安讓趙若銀上車,送她去了仁濟堂。
到了仁濟堂她才開口,“其實我沒什麼事,不用去看了。
”
她也會醫術,自然知道自己有沒有事,剛剛就是吓了一跳,再加上心裡有事,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看起來就像吓傻了一樣。
同安說道,“這可不行,姑娘,我家主子說了要來看看的,都已經到地方了,姑娘就進去看看吧,這樣都可以放心啊。
”
趙若銀嗯了聲,又說道,“敢問剛剛那位是……”
就算面前這人剛剛被自家馬車吓到了,同安也不覺得就該随意透露主子的身份,面無表情地說道,“姑娘隻管進去看,診費多少我們會承擔,别的姑娘就不需要打聽了。
”
趙若銀本就膽怯,聽到這話便不敢再打聽了,隻得聽同安的,下車到仁濟堂去看大夫。
仁濟堂很大,這雖然不是第一家店,但卻是在京城,也是門面了,楊林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趙若銀進去都有些束手束腳的,想着來這裡看病的都是些貴人,沖撞了就不好了。
她本就不是個膽子大的人,隻是為了闖出一條路,硬生生讓自己硬氣起來,勇氣在考試的時候都用得差不多了。
同安也跟着進來了,仁濟堂的宋大夫過來問道,“這是怎麼了?
”
同安說道,“剛剛馬車差點兒撞到這位姑娘,主子說來這裡看看,怕吓到了。
”
宋大夫點頭,讓趙若銀跟着他過去,簡單問了幾句,發現她沒什麼問題,便放了心。
“姑娘沒什麼事,可能是吓了一跳,用藥安安心神就好了。
”既然是大少爺讓人送來的,那肯定還是要吃點兒安神藥,保險一點。
趙若銀道,“多謝大夫。
”
她想着,反正安神的藥也沒什麼壞處,吃一些也挺好,最近的确是費了不少神,這藥又不用花錢,補補身體也挺好的。
為了多用一些好藥,趙若銀又裝出一些症狀來,宋大夫摸着脈象覺得不是那麼回事,頓時也知道了她的想法。
想着這姑娘今日被吓了一跳,仁濟堂也不缺這點兒好藥,便開了方子讓她去抓藥。
在外面等着抓藥的時候,趙若銀四處看了看,這仁濟堂真是大啊,上下三層樓,來這裡看病的人倒是穿什麼樣衣裳的都有。
不少穿绫羅綢緞的,也有不少穿粗布麻衣的,甚至還有穿帶補丁的衣裳的。
她正四處打量着,樓上下來一名女大夫,看到門口進來的一名病患,忙說道,“陳大爺,這兩日有沒有好些?
”
旁邊的年輕人說道,“大夫,我爹好多了,就是腸胃依舊不适,今日糞便還是幹燥,按着周大夫的意思,帶了一些來,您……”
他手裡拿着個瓦罐,想給周大夫看看,又覺得不太好,這畢竟是糞便啊,但又是大夫說的要帶來,實在是為難了。
周大夫說道,“到裡面去看吧,我還要詳細診脈,不着急。
”
說着,他們便一起去了裡面的診室,趙若銀一直盯着那位周大夫,原來仁濟堂也是有女大夫的。
這名女子三十幾歲的年紀,不年輕了,現在卻還是要接觸這些病人,要看對方的糞便,要伸手觸摸那些肮髒的東西。
趙若銀又想起街上那幾名婦人說的話,頓時開始手心冒汗,這樣的日子難道就是她要的嗎?
就是所謂的體面?
她不想到了這個女人一般的年紀,還要用手接觸别人的糞便,還要和這些窮得身上散發臭氣的鄉下人打交道。
這真的不是體面,就算是進宮成了女官又能怎麼樣?
女官不是隻給皇上和娘娘看病,宮裡的宮人病了也要看病的,她又沒有人護着,自然是要被欺負,長久下來,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這些想法讓趙若銀後背發涼,再一看,樓上下來的幾名婦人正在說笑,一人身邊跟着幾個丫鬟,替她們提着裙子,拿着一應用品,而她們隻需要談天說笑。
趙若銀不願意承認,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是向往這樣的日子了。
什麼自立自強,不過是無法嫁得好人家,想出來騙自己的借口罷了。
心裡正琢磨着事,外面一陣嘈雜,很快便擡進來一個人,仁濟堂大堂裡頓時充斥着一股臭氣。
“大夫,快救救人啊,他的手好像是斷了。
”
學徒出來問道,“這是怎麼傷着的?
”
“村裡有人過壽,準備殺頭豬擺酒席,綁豬的時候被豬撞了一些,掉在糞坑裡了,左手動也動不了,大夫快看看吧,剛子可是他家裡的頂梁柱,手可不能廢了啊。
”
學徒簡單問了情況,趕緊去找大夫來,結果今日仁濟堂三名可以做手術的大夫都不在,出去看診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趙若銀站在一旁,早已經被那臭氣熏得受不了,她看着那人的傷,肉都翻了一些在外面,需要馬上清理。
她雖沒有做過手術,但也知道這時候應該做些什麼。
她可以幫忙的,但是卻不願意惹上麻煩,也不願意弄髒自己的衣裳,這一身衣裳是為了她進京考試,她娘把眼睛都熬瞎了給人納鞋底換來的,不能這麼毀了。
所以,她拿了自己的藥,就那麼走出了仁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