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邊,綠楣拽着品藍一起候在外面,聽見聲音,隔着門大聲問到:“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
紀爾岚站在原地,隻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猛地炸開,回過神來立即俯身去探秦氏的鼻息。
正在此時,綠楣猛地撲進屋中,大叫道:“二姑娘!
你對夫人做了什麼!
”
紀爾岚冷笑着直起身轉頭看她,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時大意,竟然叫一個跳梁小醜給算計了!
綠楣将品藍撇在門口,兩步跑到秦氏身前,仔細一看,驚恐道:“夫人沒氣了!
”品藍震驚的往秦氏那裡看去,見她口鼻還在汩汩冒着黑血,吓得兩腳癱軟,不斷重複着說道:“不要殺我……二姑娘不要殺我……”
月息此時也明白過來,氣的暴跳如雷,猛地拔出長劍架在品藍的脖子上,斥道:“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一劍殺了你!
”
紀爾岚皺眉要阻攔她,外面卻傳來腳步聲,随即紀融的身影便出現在院中:“二姐姐!
發生什麼事了!
”
紀爾岚看着匆匆而來的紀融,胸腔中陡然升起一股悲憤,她連最後的姐弟情義都要失去了麼?
!
紀融見她呆怔在原地不說話,心道還好幼菱來找他,有他在,阿娘和二姐姐也不至于說得太僵。
剛想到這,就聽綠楣大哭道:“二姑娘,您怎麼這麼狠的心,夫人畢竟親手将您撫養長大,您怎麼能下手殺害夫人?
!
”
紀融腳步一個踉跄摔倒在地,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去扶他。
他猛然擡頭看向紀爾岚,震驚到不能言語。
連滾帶爬的進了内室,見秦氏果真氣絕,隻覺得腦中一熱,“啊”的一聲大叫昏死了過去。
天邊濃郁的墨色已經逐漸散去,露出黎明的光亮來,可那種青白的微光此時襯在紀爾岚臉上,顯得尤為蒼涼可怕。
月息急聲喚道:“姑娘!
你你說句話呀?
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
可紀爾岚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母子二人沒有任何反應,猶如泥塑木雕。
崩潰失神的品藍和綠楣的哭叫聲讓人心煩意亂。
月息咬牙環顧四周,看見驚慌失措的杜蘅,想到她之前的阻攔,便立刻叫了她過來,說道:“去,把院門看好,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
杜蘅心知大事不妙,二姑娘終究是被人算計了,可死的為什麼是夫人?
但她此時也沒有功夫細想這些,連忙答應着往院門口跑去,攔住了聽見聲音想要過來一探究竟的人。
陪着紀融回來的幼菱見狀便想要跑,月息一把将她拽了回來打暈在地。
然後跑到紀融身邊使勁掐了一把他的人中,見他有醒轉的迹象,趕緊回身使勁搖晃了幾下紀爾岚,急道:“姑娘,您快回神,這到底該怎麼辦?
”
紀爾岚閉上眼輕呼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眸光中滿是狠戾之色,說道:“把這幾個丫頭都給我綁起來!
”
綠楣一聽這話,連忙跑過去跟醒來的紀融懇求道:“二少爺救命!
二姑娘殺了夫人,現在還要殺奴婢們滅口!
”
紀融腦中紛亂一片,醒來便聽見這一句,下意識的擡眼去找紀爾岚:“二姐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
紀爾岚下巴顫動一下沒有回答,隻說道:“月息,将這幾個丫頭分别關好。
”
“是,奴婢就在外面,您有事就喚一聲。
”月息擔憂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要跟紀融單獨說話,便直接了當的敲暈了幾個丫頭拖了出去。
紀爾岚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秦氏,也不知道她臨死的一刻,到底有沒有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呵……真是諷刺,興許到了地下,閻王爺能親口知會她這一生的愚蠢!
“融哥兒,我在你心中,是怎麼樣一個人?
是能為了一時痛快便殺害養母的人麼?
”
紀融心中一堵,看着紀爾岚悲痛失望的目光,心漸漸平靜下來,理智也回到腦中。
“二姐姐,我從未覺得你是那樣的人……你若想害母親的性命,當初就不會特地讓人來知會我父親的打算。
可我不明白,母親她……此時又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
紀爾岚悲切一笑,說道:“融哥兒,每個人的命運都有定數,是我錯了,不該妄自與老天做對。
”
紀融不明白她所說的話,目光在她和死去的秦氏身上來回挪轉,不知所措。
“二姐姐,我該相信誰?
”紀融纖瘦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他跪倒在秦氏身邊,抓住秦氏的手,說道:“我知道阿娘是個糊塗人不明事理,也沒有二姐姐的本事,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是我們的阿娘,不該這麼死了……”
紀爾岚知道,哪怕紀融心智再遠超旁人,也還是個孩子。
“融哥兒,不管你信不信我,此事必然要查清楚,現在,先讓人告知父親,讓人将……母親的屍身擡回府中。
”
紀融聞言,回頭看向站在門外怔神的小厮萬全,說道:“你回府去,就對父親說,阿娘突然暴斃,不知是何原由,讓他派人過來商量對策。
”
萬全是紀爾岚當初親自指給紀融的小厮,主仆二人的情分也十分的好,此時突縫大變,紀融也隻有支使他來回跑腿去辦這件事。
萬全看了一眼紀爾岚,躬身行禮連忙去辦事。
月息見紀融說話間仍有餘地,心中松了一口氣。
說道:“姑娘,此地不能久留,眼看天快亮了,咱們得趕緊回去。
”
紀融聞言也說道:“二姐姐還是先回去吧,你現在不能讓人察覺身份,否則會有大麻煩,這幾個見過你的丫頭,我會幫你看牢。
”
紀爾岚知道他也有親自審問綠楣等人的意思,便不再多言,說道:“一會,我會讓一個人過來幫你。
”
紀融沒說什麼,目光仍在秦氏的身上,隻點了點頭。
紀爾岚心中一痛,大步離開了别院。
月息跟在她身後上了馬車說道:“姑娘,此事跟那個綠楣脫不開關系,咱們就放任她留在二少爺身邊?
萬一她将二少爺給蠱惑了怎麼辦?
”
“融哥兒的意思你也看到了,是要親自審問那幾個丫頭,我若提出将她帶走,融哥兒更要懷疑我是要買通她們或是殺人滅口了。
不管怎麼樣,都是說不清的。
”紀爾岚慘笑道:“秦氏一定是對我起了殺心,才會受綠楣慫恿,然而綠楣根本沒有把握置我于死地,所以反其道而行!
”
月息咬牙切齒道:“這個綠楣,當初就應該結果了她的性命!
否則也不會出今日的事……她還真是摸透了姑娘在意什麼,居然去算計您和二少爺的姐弟之情!
”
紀爾岚歎息一聲:“秦氏千防萬算,最後還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
月息知道紀爾岚重情義,卻又對她時而的心軟感到氣悶。
不忿道:“她不過是自作自受,姑娘何苦還要在意。
現在,您還是想想怎麼才能洗脫嫌疑吧,若二少爺當真把罪名安在您身上,與您反目,那咱們在大安就不安全了!
”
紀爾岚深深皺起眉,這的确是個問題。
……
紀成霖聽了萬全的禀報大為震驚,很快帶了人手趕到逸王的别院。
自從秦氏搬到這裡,他還是第一次過來,然而再見面,夫妻二人已經是陰陽相隔。
雖然他一直對秦氏有所不滿,甚至一度想要害她性命,但真的見到她死了,仍然有十二萬分的複雜湧上心頭。
“融哥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
紀融面容木然的擡頭看他,說道:“此事還有待查明,父親先叫人幫母親收斂吧。
”
紀成霖察覺到兒子的不對,卻一時也沒法問個清楚明白,就趕緊叫人操辦起秦氏的後事來。
這裡是逸王的别院,人來養病卻死在這裡,實在晦氣,到時候還是征求一下逸王的意見,找人來做做法事,免得讓逸王心中不痛快。
父子倆說話的功夫,綠楣已經從昏迷中醒來,動了動手腳,都被繩子捆的嚴嚴實實。
四處看看,果然對方是将她們幾個分開關押的。
她松了口氣,勉強用手指揪住袖口,将事先縫在袖子邊上的細刀片使勁弄了出來,開始割手上的繩子。
片刻功夫,手上的繩子便斷裂開來,綠楣心下一喜,又迅速解開腳上的繩子,起身到門口聽聲音。
外面有陌生的說話聲,說明府上已經來人處理秦氏的後事,劉老三一定能趁機混進來救她。
果然,綠楣隻等了片刻功夫,便聽見有人兩長一短的叩門聲,她急忙答道:“是我……”
劉老三一聽見綠楣的聲音,連忙将事先拓好的鑰匙拿出來開了鎖,門一開,綠楣就迅速閃身出去,抓着劉老三的衣袖躲到側面背人處站定。
緩了口氣,唇邊漾起得意的笑容,說道:“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
兩人小心的走到假山後面拿了包袱,順着後宅小路,一直走到花園角落處。
地上已經擺上了幾塊大石,可以讓兩人在樹冠的掩映下翻牆出去。
然而,兩人卻不知道牆外早有人在那裡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