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莊,面具人見紀爾岚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陌生的女人,面露譏笑。
難道她找來一個女人,自己就一定要就範嗎?
!
紀爾岚也不去看面具人的臉色,隻當他不存在,走到桌椅旁坐下,笑盈盈的看着眼前有些羞赧,卻依舊大膽的擡眼看着她的姑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姑娘皮膚白淨,相貌端正,眼睛大大的透着爽利,她好奇的盯了一眼面具人,回答道:“回您的話,我姓劉,在家中排行最長,單名一個芍字,就是芍藥花兒的芍。
”
月息似乎已經和劉芍比較熟悉,并且挺喜歡她,接着她的話替她說道:“她年少失去父母,隻能自己操持起父親的舊業,屠宰豬羊販賣,供養一雙弟妹,弟弟快到上私塾的年紀,妹妹也能操持些針線活補貼家用。
因為家境的關系,劉姑娘今年已是雙十年華,卻仍舊沒有合适的親事。
”
紀爾岚聽了點點頭,看着月息,說道:“你好像還有别的話要說?
”
月息看了一眼劉芍,兩眼望天,支吾道:“我……我是覺得,劉姑娘相貌不錯,又能幹……那家夥……是不是配不上她……我是害怕坑了劉姑娘……”
紀爾岚噗嗤一笑,裡面被綁成粽子的面具人氣的一瞪眼。
劉芍倒是在一旁笑道:“我家中備不出嫁妝,所以也不用對方出聘禮。
隻要人有把力氣,能踏踏實實跟我一起操持生計就行。
”
紀爾岚來回走了兩步,瞥着面具人笑道:“他這人沒什麼大本事,力氣倒是有的。
你若看的上他,我就為你做主。
”
劉芍上上下下打量過面具人,說道:“我瞧他身闆結實,怕是能出力氣的。
不過他似乎不太願意,不過……也沒關系,隻要您同意,我就當綁回去一位壓寨相公就是。
”
劉姑娘不愧是是位豪爽的‘女屠夫’,一句話說的面具人的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變紅,死瞪着紀爾岚說道:“你就不怕我到時候一刀殺了她!
”
紀爾岚驚訝道:“是你傻還是我傻?
我怎麼會這麼輕易放你跟着劉姑娘走?
”
“什麼意思?
!
”面具人掙紮着讓自己能立起來一些,瞪眼問道。
“首先,若劉姑娘看的上你,我自然是要先廢了你一身功夫,看着你們拜堂成親入了洞房。
”紀爾岚頓了頓,高高揚起眉毛,說:“而且在劉姑娘有孕之前,你都不能離開這裡。
”
“你!
”面具人幾乎暴跳如雷,然而他此時被邦的結實,隻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雙目都憋得通紅。
一個有妻室子女拖累的死士,當真會被人笑掉大牙……他來來回回轉動眼睛看着那位混不害怕的‘屠夫’劉姑娘,咬牙對紀爾岚說道:“你先讓她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
紀爾岚朝月息揮揮手,說道:“你帶着劉姑娘到外面等我。
”
“是,姑娘。
”月息朝面具人狠狠瞪了一眼,帶着劉姑娘出去了。
面具人打量了半晌紀爾岚的面色,錯着後槽牙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
我是不可能叛主的!
”
紀爾岚睜大眼睛像看傻子一般看他,好笑道:“你這些年做死士做傻了嗎?
”她見面具人鐵青了臉,不鹹不淡的說道:“我覺得,劉姑娘不錯……”
“你……簡直卑鄙無恥!
”面具人氣的呲牙咧嘴,他想了想,說道:“你是要……毀了我的死士生涯麼?
”
紀爾岚淺笑道:“你若這麼想,也不是不可以。
”
面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許久,面色漸漸放松下來,沉默不語。
紀爾岚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相對無言。
最後,面具人面色複雜,終于率先開口道:“你是要給我一個重活于世的機會?
”
焦躁的情緒被壓下,面具人心中浮現的,是活下去的希望……他被人從乞丐堆裡帶出去,秘密訓練培養,成為一名出色的死士,從此為别人而活,不敢違背主子的意願,否則,就隻有身死一條路。
然而現在,他卻被敵人俘獲。
主子,亦或是燕鴻會認為他可能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他有一個選擇的機會,速死還新生,隻在一念之間。
紀爾岚聽見他的問話,仍舊看着他不語,但她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面具人自嘲一聲,直接問道:“你想讓我拿什麼來換?
”
……
足有一個時辰,紀爾岚才從密室出來,月息看着她的面色,問道:“姑娘,您怎麼跟他說了那麼久?
”
紀爾岚面色有些複雜,平靜了一下心緒才問道:“劉姑娘呢?
”
“在前廳等着呢。
”見她不回答,月息也沒有追問,她此時更關心劉姑娘會不會嫁給面具人!
紀爾岚緩步往前廳過去,果然見劉姑娘還等在那裡,便緩步過去坐下,看着她溫和笑道:“劉姑娘,你是個不錯的人,但這次的事情怕是不能成了。
”
這話一出,月息簡直是松了口氣,劉姑娘聰明能幹,已經看出此事有不尋常之處,但她十分有分寸,沒有多嘴去問,也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隻是灑脫一笑,道:“我無父無母,家中沒有存餘,還要撫養弟妹,恐怕難有人願意跟我過這樣的苦日子。
不過,能交到月息這個朋友,我已經很開心了。
”
紀爾岚笑道:“不要說這樣的傻話,你不過才二十歲,一生還有很長,總能遇見一個能與你并肩扶持,風雨同舟的人。
我還是原來的話,你的嫁妝由我來出,你弟弟讀私塾的事情,也交給我。
”
劉姑娘眼睛一亮,連忙站起身行禮說道:“嫁妝就不用了,姑娘若能幫我解決弟弟讀書的事情,劉芍感激不盡。
不過,我也不會白占姑娘便宜的,往後日子好些,定然報答您的恩情。
”
紀爾岚對六姑娘的性情也十分欣賞,笑道:“我會讓月息常常去照應你的。
”
回紀府之前,紀爾岚先到自己新置辦的宅院四處看了看,主仆幾人在院中裡裡外外轉了幾圈,暮春滿臉是笑,拍着院子靠圍牆邊上的一棵粗壯的說道:“姑娘,院子裡這棵桂樹可得有百年了!
”
桂樹枝葉繁茂,濃綠異常,待秋日開出花來,定然滿園飄香。
紀爾岚也十分喜歡,伸手摸了摸桂樹的樹幹,說道:“多麼旺盛的生命力。
”
幾人正說這話,一直在此處幫紀爾岚休整院子的李潮生過來禀報道:“姑娘,外面停了一輛馬車,說是宋六姑娘想見您一面。
”
“宋玉凝?
”紀爾岚不用想也知道對方來找她做什麼,無非是知道她從紀府出來,想讓她趁機回到宋家去。
她推辭道:“你去回話,就說,此事暫且不提,讓她回去吧。
”
暮春遲疑道:“姑娘,宋家……”
“宋家不是栖身良處。
”紀爾岚斷然說道。
“宋家三房已經不存在了。
我若回去,不過是徒惹麻煩,多生事端。
而且,我與宋家人毫無感情。
實在沒什麼必要。
現在,就等完成手頭的事情,然後離開大安。
”
暮春見她十分堅定,便也不再說什麼。
幾個人又四處看了看,才回去紀府。
一進門,紀成霖的小厮李業便一路小跑過來,說道:“二姑娘,您回來了,老爺正在書房,請您過去一趟。
”
紀爾岚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回房換衣裳,直接去了外廚房。
紀成霖正提着筆不知在寫什麼,見她進來,連忙放下手頭的事。
迫不及待的說道:“爾岚,你一向有主意,怎麼這回就聽了你母親胡言亂語?
!
離開紀家,你要去哪裡?
就算自己置了宅子,名不正言不順也是不像話!
你一個未嫁女,聽父親一言,不要出府去了。
”
紀爾岚倒是頭一回見紀成霖露出如此懇切的神情。
重生以來,她一直對紀成霖抱有十分複雜的情感。
前世因為他寵愛姨娘庶女,導緻她半生荒謬。
可細細說起來,紀成霖的作為一個人,自然有他自己的喜好和意願,秦氏不得寵,怪不得他,隻能怪秦氏自己。
紀爾岚受其連累,也隻能怪前世的紀爾岚自己沒本事。
難道還能怪别人太有本事嗎?
一開始,紀爾岚那的确想高高捧起紀成霖,再讓他重重摔下,但此時,随着事事變化,她已經逐漸放平了心态。
重生以來的互惠互利,他們之間,就算是扯平了。
以後,她與紀家再無瓜葛。
“父親,您不必再勸,我心意已決。
”
紀成霖還想再說,但,當他看見紀爾岚的眼神時,就知道沒用了。
無論他現在說什麼,紀爾岚都不會再改變主意。
而此時,秦氏已經跪到了紀老太太面前,說:“母親,您讓媳婦勸爾岚回來的事,媳婦是真的不能做。
”
紀老太太驚愕的看着她,這還是秦氏嫁到紀家以來,頭一次這麼大膽的當面違抗她!
“你是怎麼回事?
!
你到底想說什麼?
”
秦氏咬了咬牙,說道:“請母親摒退衆人,媳婦有十分重要的話要對您說。
是關于老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