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說事關紀成霖,紀老太太下巴緊緊繃起來,一時沒了聲音。
她心中最為重要的便是長子,秦氏這副模樣,明顯不是什麼好事。
她沉下臉看着秦氏半晌,才說道:“紅豆,你去把老爺請過來。
”
秦氏緊張的縮了縮肩膀,垂着頭沒有反對。
紀成霖這廂剛被紀爾岚拒絕,心情正煩躁,聽說秦氏在老太太房裡有話要說,當下就冷了臉:“蠢婦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他大步進了上房,便看見秦氏跪在紀老太太腳邊,也沒跟她說話,直接跟紀老太太請了安。
此時屋裡隻有他們三人,紀老太太便示意秦氏說道:“有什麼話,你便直說罷。
”
秦氏暗中告訴自己,隻要他們知道這件事,就一定不會再讓爾岚留下,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努力鎮定下來,緩緩擡頭看着紀成霖,試探着開口說道:“老爺……您的身體可察覺到什麼異樣?
”
紀成霖和紀老太太對一眼,不解道:“并沒有什麼異樣。
你有話,就快直說!
”
秦氏聽他語氣如此不耐煩,心頭不僅湧起火氣來,一鼓作氣的說道:“薛寶月在府上的時日雖不算長,卻也有一段日子,但一直沒有身孕。
而老爺身邊的兩個通房,從未曾喝過避子湯,卻也遲遲沒有動靜,老爺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
紀成霖的臉色不太好看,秦氏這番話說的,好像他已經年老力不從心了似的!
“沒有身孕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好生養的女人多得是,難不成你為紀家生下兩個兒子,是想邀功不成?
”
秦氏搖搖頭,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說道:“并不是她們的原因,是老爺自己的原因……老爺……你知不知道,爾岚對你做了什麼?
”秦氏揚起臉看着紀成霖,她輕嗤一聲,道:“她讓蘇谷給您喝了藥,您以後……都不會再有子嗣了!
”
‘啪’的一聲!
紀老太太手中的茶盞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紀成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道:“你說什麼?
!
”
秦氏看着這對母子的嘴臉,心中竟隐隐有幾分快意,你們不是要怪我趕走爾岚嗎?
現在又如何?
她真想笑出聲來,狠狠的嘲諷她們。
“母親,老爺,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趕走爾岚了嗎?
她就是個煞星,連自己的家人都能下狠手,或者,她從來就沒有把我們當成她的家人!
”
紀老太太白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紀成霖連忙上前替她順氣。
紀老太太緩過勁來指着秦氏說道:“秦氏,你是拿我們母子當傻子?
!
就算那丫頭給成霖下了藥,難道不是你的指使?
難道不是為了你在紀家的地位?
!
”
秦氏臉色變得煞白,辯解道:“母親,媳婦絕沒有讓她這麼做,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張!
等媳婦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
“哼!
秦氏,我還以為你進京之後,常與大家夫人走動,變得心性端莊,行止得當,卻沒想到你學來的都是些腌臜下流的手段!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竟讓你的夫君絕嗣!
”紀老太太氣的渾身發抖,她轉頭看向紀成霖,說道:“休了她!
老大!
你現在就拿紙筆來!
給我休了她!
”
“母親?
!
媳婦真的沒有!
那件事真的是爾岚自己做的,媳婦哪裡能管的了她?
别說上京之後爾岚心性大變,就算是從前,媳婦也管不了她啊!
”秦氏慌了,為什麼紀老太太和紀成霖的反應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
她看向紀成霖,說道:“老爺,你一定知道爾岚是個多麼有主意的人!
你要相信我!
”
紀成霖臉色黑的要命,任何一個男人聽到自己以後都不會再有子嗣,第一個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去想自己現在有幾個兒女!
不算紀爾岚,不算神志不清的紀如珺,他也還有兩兒一女。
而且兩個兒子一文一武都還不錯,女兒将來也能與别府聯姻。
絕嗣這件事,紀成霖并不是不能再行房,也不是自此絕了戶。
雖然心中是千分萬分的不舒服!
但其實這件事情對于他和紀老太太來說,都算不上噩耗。
算上紀成榮的兩個兒子,紀老太太也已經有了四個孫子。
所以她們母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秦氏身上。
紀成霖冷眼看着她,說道:“你無需辯解,此事不管是你做的,還是爾岚做的,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保住你在紀家的地位,不是嗎?
”
秦氏怔忪的看着紀成霖,讷讷道:“爾岚的确是這個意思,但這并非我所願……”
“并非你所願?
”紀成霖眯眼嗤笑了一聲:“我看你近日,把當家夫人的架子拿的很足不是嗎?
自從封了诰命,秦氏已經幾次看紀成霖身邊的通房不順眼,叫到身邊訓斥了。
紀老太太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道:“哼,再怎麼樣,野雞總不能變鳳凰!
”
秦氏煞白的面色逐漸轉為青紫,她不明白,為什麼事情不是她做的,他們卻要死死按在她的頭上,難道就因為她是受益之人嗎!
“你們不明白!
你們怎麼會不明白?
!
這件事與我無關!
無關!
是紀爾岚做的!
”
紀成霖的目光露出鄙夷,說道:“爾岚為你費的諸多心思,看來全都白費了。
早知你如今會反咬一口,我想爾岚也不會為了你做這樣的事情。
”
秦氏喉中發出‘咯咯’兩聲,她不敢置信,問道:“你不怪她?
你竟然不怪她?
!
母親,您也不怪?
”
紀老太太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怪,我自然是怪她的,但我更憎惡你!
你身為長媳,這些年來卻做了什麼對成霖有用的事?
你可為府上出了半點力?
”
紀爾岚所做的那件事,的确給紀成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結果,但卻不存在‘絕路’一說。
再加上紀爾岚給紀家帶來的好處和幫助,早就遠遠超過了這件‘惡事’!
再者,紀老太太和紀成霖就算想找紀爾岚算賬,都未必有那樣的本事。
而作為受益人的秦氏,當然就成了眼中釘。
秦氏渾身僵直的跪在那裡,幾乎忘記了呼吸。
她恨恨道:“她果然是個掃把星,她是故意要害我!
”
紀成霖簡直要對秦氏的言行深深唾棄,他說:“我想,爾岚也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反咬一口,将此時吐露出來吧!
”
秦氏緩緩搖頭,她的面容,已經完全沒有遲疑,失去了對紀爾岚僅有的一點愧疚:“我沒錯,我趕她走都是為了你們!
為了紀家!
她将來要與渡王謀反!
一定會牽累紀家!
”
紀成霖猛地朝她走過去,一腳踢在她的心口:“住口!
蠢婦胡言亂語什麼!
”紀老太太聽見‘謀反’二字渾身顫抖了一下,緊接着便指着秦氏惡狠狠道:“這惡婦,就應該撕了她的嘴!
我看她早晚要給咱們招來禍事!
”
秦氏捂着被提的生疼的心口,将紀天姀那日對她所說的有關宋家的猜測一并說了出來。
但紀成霖卻無動于衷:“哼,朝堂之事瞬息萬變,各勢力錯綜複雜,豈是一兩件事便能斷言的,你一個無知婦人,竟敢将‘謀反’二字挂在嘴邊,簡直是不想活了!
”
紀成霖從沒有這一刻覺得秦氏居然這般愚蠢!
他與紀老太太對視一眼,母子間就有了默契。
紀老太太說道:“成霖,秦氏這個模樣怕是有些失心瘋了,我看以後還是莫要讓她在人前露面,把她關起來,細細調理着!
”
細細調理……秦氏品味着她說的話,眼睛越睜越大!
她不止一次聽人說過,大戶人家若有什麼罪婦不好處置的,便會關起來‘細細調理’,其實就是沒病吃藥,慢慢磨出病來,最後死掉……他們是要磨死她!
“你們,要做什麼?
”秦氏跪坐着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你們是要磨死我……為什麼,我還有昀哥兒和融哥兒,你們不能這麼做!
”
紀成霖冷眼看着她,沒有反對紀老太太的話,他此時正處于關鍵階段,還指望着聯姻的好處,哪怕是妾室,也能給他帶來不少關系。
但如果他不能有子嗣的事情傳出去,誰還肯進府?
那些女人,個個都指望着生子得寵呢!
所以,秦氏這種嘴巴關不嚴的蠢貨還是死了比較好,到時候他續弦再娶也會順理成章!
至于秦城那裡,也不是沒有辦法糊弄過去。
“李業!
”
紀成霖沒有喊别的婢女進來,而是喊了自己的小厮。
李業進來疑惑的看了一眼臉色灰敗的秦氏,躬身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
“夫人身體不太好,往後就搬過來上房,住到隔壁的廂房去。
你現在就抓緊去辦,将一應物什都騰挪騰挪。
再找兩個可靠的人守着,莫要讓人輕易驚擾到夫人。
”
李業心頭一驚,看了一眼紀成霖的面色,立刻答應道:“是,小的這就去辦!
”
秦氏急怒攻心,面容已經扭曲,她用力的按着自己的頭,仿佛要讓自己從夢中清醒一般,大叫道:“爾岚!
爾岚不會讓你們這麼對我!
我要見爾岚!
我要見爾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