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現在何處?
”
暮春心中牽挂着暮冬的傷勢,知道公孫岚這是要出府,就趕緊說道:“在咱們的地方。
”
公孫岚極力讓自己冷靜,再冷靜,卻還是禁不住全身發緊,她吩咐道:“暮葉跟我去敬雲堂去一趟,月息陪暮春在這裡等着,将萬生老頭之前留給咱們的藥都找出來,一會帶上。
”
不等月息答應,公孫岚已經快步出了屋子,往敬雲堂的方向去。
公孫老夫人送走長女之後小憩了一會,便聽說公孫岚求見。
她細思片刻,吩咐靈懷道:“讓她進來。
”
公孫岚的面容已經恢複如常,她緩步走進屋子,行禮道:“岚兒見過外祖母。
”
老夫人上下看她兩眼,竟沒從她臉上看出她藏着什麼情緒,但對方此時來這裡找她,必然是有事才對。
“好孩子,起來吧。
”
公孫岚直起身子,擡起眼眸,那目光讓公孫老夫人在一刹,似是看到了一把出鞘的寶劍,寒光懾人。
“外祖母,岚兒現在有要事必得出府一回,請您準許。
”
公孫岚此時相對于公孫族人來說,更像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因為她沒有接受任何公孫家的好處,也沒有必要非得依靠着公孫家才能活下去。
她不反抗公孫家的安排,并不代表她會接受公孫家所有的安排。
現在之所以達到一個安然的平衡,是因為雙方還沒有建立起相關利益或其他重要的聯系,更沒有進行任何層面上的碰撞,一切都還在空口白話的階段。
所以她此時說要出府一趟,也隻是陳述這個決定,并不是來征詢對方的意見。
來,隻是為了表明她對公孫家存有尊重。
老夫人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并沒有過多為難,說道:“既是有急事要辦,便速速去吧。
若有難處,定要與外祖母說,外祖母不會看着你受委屈。
”
“是,多謝外祖母體諒。
”紀爾岚聞言露出善意的笑容,但也僅止于此。
她不會輕易接受别人的幫助,人情難償!
何況,對方是一定會要她回報的!
這邊既然已經發了話,馬車立刻便已經準備好。
公孫岚回到芸籮院,見幾個丫頭已經将要帶過去的東西準備好。
月息的眼風瞥了院子裡大大小小的丫頭一眼,低聲道:“小姐,咱們就這麼過去?
”
身邊這麼多眼睛,她們這麼出去,那邊宅子裡的事情立刻就會傳遍整個公孫府邸,說不定還有其他盯着這邊動靜的人,比如公孫婉真的夫家穆氏一族。
“咱們那處宅子,早晚都是要露于人前的,此時也就沒有隐瞞的必要了。
”之前她沒有想到自己會直接進入公孫府,所謂計劃沒有變化快便是如此。
一行人正要往外走,院子裡突然傳來婢女的說話聲。
“六小姐。
”
“五姐姐可在裡面?
”
話音才落,人已經到了房門口。
一個鵝黃衣裙的美貌少女笑盈盈的進來,說道:“哎呀,五姐姐,你這是要出府?
可是出了什麼事?
”
公孫岚身邊的丫頭一個比一個精,一眼就看破這位六小姐無比誠摯的假笑,這人八成是來找茬的。
看來再大的家族,再深厚的底蘊,再嚴格的教養,對于有些人也是沒有用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照樣有人在背後謀算,有人被人當做手裡的刀搶先出頭,彼此間利益交錯,積怨橫生。
現在公孫岚在府中剛露出點苗頭,還沒怎麼樣呢,這位就按捺不住了,恐怕是後者無疑了。
是有人想要試探公孫岚的深淺?
但如果她們把公孫岚當做初來乍到,處處退縮忍讓的角色,必然是要吃虧了!
而且此時公孫岚心裡有事,心情怕是不怎麼好。
生性愚蠢沒關系,不自量力,自找不痛快就不能夠了。
紀爾岚隻是看了她一眼,随手一柄骨刀飛出。
公孫穎隻覺得鬓邊一涼,有東西從自己的耳邊急速飛掠而過,緊接着身後門框傳來“铛”的一聲,一縷發絲飄飄蕩蕩垂落至腳邊。
“啊……”她怔怔僵在原地,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
等她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雙腿一軟。
公孫岚伸手一把扯出她的手臂,帶着她轉了半圈,将她塞進椅子裡坐下,輕笑道:“六妹妹,你沒事吧?
”
“你……”公孫穎心髒狂跳,方才那刀若是偏那麼一點點……
“你發梢上爬了隻小網蛛,姐姐情急之下,隻有出此下策,沒有吓到你吧?
”
沒有吓到?
她都要被吓死了好嗎?
!
公孫穎緩緩轉過頭去,看見骨刀釘在門框上,刀尖處有隻極小的蜘蛛被釘成了蜘蛛泥……這……她早就聽說公孫岚武藝高強,就連公孫羨都贊不絕口,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公孫岚竟然在内宅之中也毫不避諱這種手段!
“我,我沒事……多謝五姐姐……”
公孫岚見她這麼說,便笑道:“沒事就好,我此時要出府一趟,便不多陪六妹妹了,你請自便。
”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帶着暮春等人出了門。
公孫穎下意識的揪住胸口,現在她還沒有從方才的驚魂一幕回過神來!
她的兩個婢女僵立在門口,這時才抖着身子上前:“小姐……”
公孫穎臉色奇差無比,道:“還杵着做什麼,扶我回去!
”
靖國的京都要比大安的上京大上許多。
即便公孫岚将安置的宅子離公侯聚集之處不遠,此時做馬車過去也需小半個時辰。
因車夫是公孫府上的人,幾人在路上也并未多說什麼,暮冬性命危在旦夕,衆人擔憂之下更加沉默。
楊戭那裡,公孫岚冷靜下來之後,倒不覺得他會有性命之憂,因為暮春方才說楊戭失蹤,也沒有提雷澤他們,說明追随在楊戭身邊的人都還好好的活着。
所以,楊戭失蹤一定有别的原因,未必是想要他的命。
到了宅院門前,阿潭早就等在門口,見到她眼睛一亮,上前道:“姑娘,您來了!
”
公孫岚走到她跟前站住,細細看着她。
阿潭見對方如此看着自己,心中已經明白了,默默跪在她身前,一語不發。
但公孫岚什麼都沒說,隻是從她身邊走過,進了宅門。
衆人見狀都詫異的看向跪在原地的阿潭,目露疑惑。
隻是此時宅院裡一片愁雲慘淡,衆人都顧不得她,第一時間帶着她往暮冬的屋子裡去。
雷澤等人知道王爺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一時也沒有開口,隻跟在她身後,希望她能有辦法救救暮冬!
室内,暮雨守在床榻跟前,用棉布浸了溫水給暮冬潤唇。
見公孫岚進來,眼淚就掉了下來。
“姑娘,您……看看暮冬吧……”
暮冬在衆丫頭之中年紀最長,也最穩重,對待其他人一直像長姐一樣照顧關懷,她出了事,大家心裡都想盡辦法,希望她能活下來。
此時她躺在床榻之上,面如金紙,呼吸微弱,仿佛随時都要棄世而去。
暮雨輕輕掀開她身上的薄被,讓公孫岚看她的傷勢。
隻見暮冬腰腹之間被纏着厚厚的棉布,但棉布之下的血液還在絲絲縷縷往外滲透。
公孫岚接過剪刀,輕輕将棉布剪端揭開,暴露在眼前的傷口讓她瞳孔猛地一縮。
從左到右,長長的傷口肉皮向外翻着,邊緣凝固和新滲出的血液凝在一起,如同惡獸的血盆之口,幾乎将暮冬分割成上下兩截!
暮雨流淚道:“我們已經盡了全力給她止血,可是傷口太大了,也隻能勉強減緩一些……”
公孫岚深吸一口氣,将心中的憤怒死死壓抑住,轉頭對屏風外等候的衆人說道:“去多找些新鮮的烏頭草來。
”
不知是誰答應一聲,立即奪門而出!
暮雨問道:“姑娘,暮冬姐姐還有救對嗎?
”
公孫岚将萬生老頭臨走前留給她的藥丸拿出來,給暮冬塞了兩顆,說道:“隻能一試。
”
她沒有把握。
這樣大的傷口,她雖然可以按照師父教給她的手法去處理,可暮冬不過是一介弱女,能熬的過來嗎?
即便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受了這樣的重傷,也要極強的求生欲才能活下去。
她走到屏風外面,問雷澤:“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
雷澤和雷成,包括月辰在内,是與公孫岚接觸最多的人,知道她的智計絲毫不弱于王爺,沒有絲毫猶疑,将那日的事情快速說了一遍。
雷澤說道:“姑娘跟随公孫家的人離開之後,一路上并未再遇到什麼阻礙。
隻是顧及到隊伍中有不少人受了傷,所以行程慢了不少。
直到三天前,我們一行人已經走到九曲溪,還有一日路程便能抵達京都。
午時停頓休整時,遇見一對祖孫。
”
雷澤的面容似乎十分懊悔,說道:“那孩子高熱不退,老人背着他踉踉跄跄急着趕路,似乎是要到城中去請郎中。
王爺見他們如此,便讓屬下拿了藥丸去送給那孩子服下,但并沒有邀請他們同行,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