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公孫慕還在嘲笑公孫岚,如今看來,最大的笑話竟是她自己!
她猛地起身往外走去,菘藍跟蕊朱一時慌張,連忙跟在她身後,問道:“小姐,您要往哪去?
”
公孫慕沒有回答,腳下不停,方向卻是瑟月閣。
菘藍與蕊朱對視一眼,皆松了口氣。
隻要不是去找老夫人跟夫人就好。
即便公孫慕跟三小姐說了什麼,三小姐那麼好的性子也不會怪罪的。
一路沖進瑟月閣,院子裡的丫頭看見公孫慕都驚訝的行禮問好:“四小姐。
”
公孫慕沒有理會,直接推門進了公孫荼的閨房。
公孫荼訝然回頭,見是她,便露出笑容來。
“妹妹來了?
快過來!
今日我有些精神,便給你繡了這個,你看看喜不喜歡?
”
眼前是一隻湖藍色銀魚花紋的荷包。
鮮亮的顔色,活潑的圖案,十分精緻奇巧。
公孫慕眼睛一酸,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姐姐對她一直是極好的,即便病的厲害,也時時不忘念着她。
而此時,姐姐想必還不知祖母跟母親的安排,她又該怎麼問!
“姐姐身子剛好點,怎麼就操勞這個?
”
公孫荼見她欲言又止,又面帶委屈,心中不由有了幾分猜測。
念頭在心裡轉了轉,她走過去拉過公孫慕的手,卻并不問她怎麼了。
而是不動聲色的問道:“聽說今日萬生道人來的時候,還帶了一位南宮家的後輩,你可看見人了?
”
公孫慕想到那個清逸出塵的男子,面色不由自主的一紅。
“嗯,看見了。
”
公孫荼見她神色,心下了然。
于是露出笑意看着她,故意道:“妹妹的臉怎麼突然紅了?
”
“我,哪有?
”公孫慕猛地伸手覆住自己的臉頰,動作之後才覺得自己是在欲蓋彌彰,頓時更加窘迫。
公孫荼溫柔寵溺的看着她,說道:“我聽丫頭們說了,是位極出色的男子……”她歎了一聲,不無遺憾的說道:“在姐姐心中,隻有這樣的家世,這般出色的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妹妹,隻可惜……”
公孫慕聞言,頓時露出幾分怨怼之色。
公孫荼細細看着她,擡手示意黃藤帶着衆人下去,屋子裡便隻剩下了姐妹二人。
她說:“妹妹,姐姐隻問你一句,你對南宮家的親事可有心?
”
公孫慕一怔:“姐姐……這是何意?
”
公孫荼低聲說道:“雖說五妹妹也是咱們的姐妹,但到底你我才是一母同胞,姐姐自然希望好事都落在你身上。
”
“可是,此事怕是難在變化了。
公孫岚與南宮家的人交情匪淺,怕是早有默契,而且,還是她找來萬生道人給姐姐看病,有這樣的恩德在,祖母若過河拆橋,公孫一族怕是都要受人诟病……”
“這個道理姐姐自然懂得,但為了妹妹一生的幸福,姐姐就算被人指責背信棄義,恩将仇報也是沒什麼的……本來就是撿來的一條命,還怕什麼……”
“姐姐……”公孫慕大為感動,她從來沒有想過姐姐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頓時留下淚來,先前想要說的話便更難說出口了。
“姐姐莫要如此,祖母不會答應的。
”
“自然不能通過祖母,祖母一心為了家族操勞,我們不能因為此事陷祖母于不義,咱們得想别的辦法。
”
公孫慕不禁皺眉:“姐姐有什麼辦法?
這個公孫岚十分厲害。
”
公孫荼說道:“就是因為厲害,所以行事太過無拘,輕易約束不得的,就連祖母也任憑她行事。
咱們便縱着她,最好她能把天捅出個窟窿,然後見機将她趕出府去。
南宮家再看好她,也不能娶個沒名沒分的少夫人回去。
”
公孫慕知道姐姐心善,不會去算計人的性命。
但自己不善,若有機會,一定要讓公孫岚死的很慘!
不能讓她再有機會踩在自己的頭頂。
因為她知道,公孫岚這種人,隻要不死,便有翻身的機會。
到時候她們姐妹倆定會遭到報複。
所以,若能抓住機會,就必然要置對方于死地,不可能隻是趕出府那麼簡單。
“妹妹明白,姐姐是要縱着她闖禍?
可此事太難把握……”
公孫荼低聲說道:“聽說,五妹妹要随南宮家的人出海……”
“出海?
”公孫慕一時驚住:“她要做什麼?
”
“有一回我曾無意間聽祖母跟大伯父說話,好像南宮家主年輕時受了傷沒有治愈,經年日久都受傷痛折磨,所以他們一直在尋找一味藥材。
原本大伯父想從此處入手,借以親近南宮家,但後來聽說那味藥材十分罕見,又在深海之中,最後隻能放棄了。
”
“所以,這次公孫岚是有了那味藥的消息?
”
公孫荼輕輕點頭:“嗯,應該是這樣。
否則,南宮族人尋找多年都無消息,怎麼她一出現,就能讓南宮家耗費人物物力準備出海事宜了呢?
”
公孫慕冷着臉說道:“若成了,南宮家怕是要欠她一份大人情。
看來,不能讓她做成這件事……”
“現在還沒有具體的章程,咱們見機行事吧。
”
公孫慕此時早已經忘了自己來瑟月閣的目的,滿腦子都想着怎麼才能讓公孫岚消失。
走出瑟月閣老遠,她才想起來,姐姐是怎麼知道公孫岚要出海的?
但轉念一想,興許是母親從祖母那裡得了消息吧,母親對姐姐總是無話不說的。
這廂公孫荼送走公孫慕,面色便有些蒼白,黃藤進了屋子扶着她回到床榻上躺下,說道:“小姐與四小姐說了什麼,怎麼您就累成這樣子?
萬生道人說了,您這病切忌多思憂慮。
”
公孫荼未染半點胭脂的素淨面容,因為身體虛弱而顯得疲憊憔悴,但仍舊讓人無法忽視她的美麗。
如瀑的墨發從她雪白修長的脖頸垂順而下,盤繞在她周身,如同畫中仙子,萬般的不真實。
她擺了擺手,說道:“不礙事,我歇一會就好。
”
紫蔻拿了藥丸過來,說:“小姐服一粒吧。
”
公孫慕吃了藥,閉眼片刻,便覺得身子輕松了許多,或許,她真的能夠痊愈……她生成這樣一副軀體容貌,本應受萬人豔羨,如何能甘心老死閨中,無人賞識?
黃藤說道:“夫人對小姐的親事想必也十分着急,午時剛過來問了您的意思,下午便去了敬雲堂找老夫人商量。
東菱說,夫人出來是滿面喜色,想必老夫人那裡是點了頭的。
”
公孫荼沉吟片刻,問道:“母親現在何處?
”
“夫人去了老爺的書房。
”黃藤看了看時辰,說道:“四小姐來之前,夫人就進了書房,現在可有一會兒了,不知商量的怎麼樣。
”
“母親從敬雲堂回來,是不是遇見了四妹妹?
”
黃藤一愣:“小姐怎麼知道?
”
公孫荼想到方才公孫慕進門時的神色,一定是知道了母親要為自己安排肅王府的親事,還好她應變的快……若真讓對方問出了口,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她咬了咬牙。
沒想到,她這個妹妹,不去争公孫岚的親事,竟要來争她的親事!
是覺得自己比公孫岚好欺負?
!
“我年以十八,又卧病多年,即便好了,恐怕也有不少人家是不信的。
”她想要說一門合适的親事多麼困難!
就算她能花時間讓别人看到她是真的痊愈了,那又将過去多久?
她隻覺得時間過的太快,讓她還沒來得及開放,竟就要擔憂凋零。
黃藤勸慰道:“難得世子對您一直沒變,小姐終于要苦盡甘來了。
”
“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順利嫁到肅王府去。
”
其實公孫荼雖然病體難愈,但她一向心思重,府裡的事情都是時時留意着的。
各院的都有用的上的人,就連老夫人身邊的東菱,也能偶爾透露出一些消息給她。
是以,公孫荼一早就知道楊戭的身份,知道他和公孫岚的親事根本就是闆上釘釘,除非公孫岚死了,否則決不會更改。
不然,公孫族中為什麼會如此一緻,半點反對的聲音都沒有?
但為了順利嫁給北山衡,她也隻能裝作不知道,用南宮家的親事将妹妹公孫慕的注意力引開。
“小姐的病若是好起來,按照族中的排行,本也是您該先定親。
而且,又有老夫人首肯,老爺夫人跟着操勞,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公孫慕眉頭緊蹙,似乎根本不能安心。
黃藤問道:“小姐是怕四小姐知道此事,心中會有些不舒服?
這也是……畢竟,當初族裡可是準備讓四小姐嫁過去的。
”
公孫慕不再說話,黃藤吹熄了燈燭,便悄聲退了出去。
……
第二日清早,公孫岚便到了敬雲堂請安,順便說起出海的行程。
“此次出行,少說要月餘。
但您也知道,海上的事誰都說不準,若遇見突發之事耽誤了行程也是有的。
”
老夫人點點頭,說道:“凡事定要三思而後行,将安危放在第一位。
”雖然閨中女子如此行止頗令人無法接受,但公孫老夫人不得不承認,若公孫岚真能幫南宮烈找到那味藥,對公孫一族也将大有益處!
“是,岚兒記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