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來酒樓。

　　二樓雅間裡。

　　小婵一臉無奈，伸手奪過顧姣姣手裡的酒杯。

　　“姑娘，别喝了，你已經喝了半壺酒了，再喝下去，咱們今兒連家都回不了啦。
”

　　顧姣姣不滿地瞪着小婵，說話帶了兩分含糊不清。

　　“我沒喝醉，把酒給我，我還要再喝。
”

　　“嗯，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

　　“我是真的沒醉。
”

　　顧姣姣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小婵。

　　“你看我還認得桌上的菜，有我最愛吃的魚頭豆腐煲，燕窩燒鴨絲，櫻桃凝露蜜。
”

　　“我還知道我喝的酒是姑母釀出來的玉冰燒，這酒醇厚綿長，很值得慢慢回味。
”

　　“我還記得咱們是從女子學院出來的，今天說好了不醉不歸的。
”

　　她圓溜溜的眼睛控訴地看着小婵，聲音一點一點地低下來。

　　“我還記得......容瑾他說返鄉回來就娶我，可是他對我的承諾再也實現不了啦。
”

　　小婵眼圈一紅，“姑娘，咱不是說好了再不提這件事了嗎？
是那姓容的混賬，他配不上姑娘，咱們把這件事忘了好不好？
”

　　顧姣姣從小婵手裡奪過酒杯，又倒了一杯酒。

　　捧着酒杯慢悠悠地喝着，原本清亮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我也想忘了的，小婵你知道嗎？
我其實一開始沒想過要嫁人的，我覺得一個人自在随心也挺好的。
”

　　“是容瑾，是他先對我有了承諾，他先讓我生出了期待，可他又不要我了，他說那是他沖動之下錯許的承諾。
”

　　“他說他真正喜歡的是他的妻子許瑛，我想不明白，喜歡也會有錯覺嗎？
”

　　她茫然地看着小婵。

　　“我也想不明白，我是不是很差，比不上許瑛，所以才會讓他在對比後重新選擇？
”

　　她仰頭将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小婵狠狠往地上淬了一口。

　　“呸，姓容的他有什麼資格把姑娘和那許氏放在一起比較？
”

　　“姑娘，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是清河縣主的侄女，姑娘的兄長也是當朝狀元，是最年輕的戶部主事。
”

　　“他姓容的算哪根蔥啊，姑娘，咱們把他當個屁放了，以後不再想她了。
”

　　小婵滿眼都是對自家姑娘的心疼。

　　她家姑娘自小就嘴甜開朗，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

　　都怪那個天殺的容瑾。

　　小婵提起酒壺又給顧姣姣倒了一杯酒，哄着她道：“姑娘咱們再喝最後一杯，回家了好不好？
”

　　顧姣姣眯着眼看着送到眼前的酒，擺了擺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不啦，咱們回家了。
”

　　說着，跌跌撞撞走過去，一把拉開了雅間的房門。

　　沒等小婵去扶她，就一頭跌了出去。

　　“姑娘。
”

　　小婵驚呼一聲，連忙丢開手裡的酒杯，沖了出去。

　　顧姣姣并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跌進了一個勁瘦精壯的胸膛裡。

　　撞得她鼻尖一酸，眼淚嘩嘩流襲來。

　　“過分，誰把牆砌在了這兒？
”

　　她喃喃着，手握成拳頭狠狠給了“牆”一拳。

　　随即一隻大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然後頭頂響起一聲輕笑。

　　“我要真是堵牆，你這會兒已經頭破血流了。
”

　　緊緊跑出來的小婵看到捏着自家姑娘手腕的男人，驚訝得差點叫出來。

　　緊接着雙膝一軟，整個人直接跪了下去。

　　“陛.....”

　　丁旺從一旁閃過來，拉着她的胳膊往上一提。

　　“陛什麼陛，我家公子出來吃頓酒，沒想到這麼巧，竟然遇到了你們。
”

　　小婵打了個激靈，一下反應過來。

　　“是，是公子。
”

　　顧姣姣茫然地看了小婵一眼，又擡頭看向蕭懷恩。

　　然後往後退了兩步，咧着嘴笑了。

　　“原來不是牆，是你啊。
”

　　蕭懷恩背着手含笑看着顧姣姣。

　　與那日在野外席地而坐，自在随性的她不同，此刻的顧姣姣白皙的臉頰染上兩抹绯紅，仿若春日枝頭綻放的桃花一般嬌豔。

　　一時間竟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鼻翼微動。

　　然後眉頭皺了起來。

　　“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個小酒鬼？
”

　　顧姣姣笑嘻嘻擺擺手。

　　“不多不多，也就一壺玉冰燒而已。
”

　　蕭懷恩倒抽一口冷氣，聲音陡然拔高了兩度。

　　“一壺？
你喝了一壺玉冰燒？
”

　　顧姣姣皺眉，半掩着耳朵。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
我和你說，玉冰燒酒這仙客來的櫻桃凝露蜜，還有燕窩燒鴨絲，簡直是人間至味，少喝一兩酒都是你的損失。
”

　　她歪着腦袋一本正經地看着蕭懷恩，雙眸微眯，原本清澈靈動的眸子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這樣的顧姣姣，比那日所見的又多了兩分嬌憨之氣。

　　蕭懷恩眼底不由浮現一抹笑意。

　　“你喝醉了。
”

　　顧姣姣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大聲道：“我沒醉，你才喝醉了呢。
”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

　　“那是他們不懂，都說借酒消愁愁更愁，我現在都已經忘記愁了，怎麼會醉？
”

　　一旁的小婵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姑娘，你都滿嘴跑胡話了，還說自己沒醉。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說了些什麼啊？

　　顧姣姣哪裡想得了那麼多，手搭在蕭懷恩胸膛上往上爬，一下子摁住了蕭懷恩的肩膀。

　　“你這人說話的時候怎麼總晃來晃去的？
看得我好累。
”

　　蕭懷恩好氣又好笑，“我沒晃。
”

　　“你晃了就是晃了，咋還不承認呢！
真是的，不和你說話了。

　　小婵，我們回家。
”

　　她說着，跌跌撞撞往樓下走去。

　　小婵吓一跳，連忙過去扶住她，生怕慢一步，她家姑娘從樓梯上滾下去。

　　蕭懷恩慢吞吞收回伸出去的手，想了想，大步跟着下了樓梯。

　　在小婵吃力地扶着顧姣姣上馬車的時候，他上前一步，先上了馬車。

　　然後握住顧姣姣的手往上一拉，輕松将她提進了馬車裡。

　　小婵愣得一愣一愣的。

　　丁旺扯了她一下。

　　“愣着幹什麼啊，公子這是不放心你家姑娘自己回去，準備送你們一程呢。
”

　　“啊？
啊，哦。
”

　　小婵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和丁旺一起上了馬車。

　　兩人誰也沒敢進去，一左一右坐在車轅上。

　　馬車裡。

　　顧姣姣迷迷糊糊地趴在小幾上，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啊顫，嘴裡嘟囔着些含含糊糊的話語。

　　蕭懷恩支着下巴打量着她，輕聲問：“你剛才說借酒澆愁，你在愁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