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47章 我有恃無恐
秦不聞坐在太師椅上,向後倚靠着,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宋謹言,眉宇間染了笑意。
宋謹言分明還是皺着眉頭的,應該是還在生氣,也不肯看她,隻是抿着唇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盞茶。
——像是那等人哄的貓兒。
秦不聞伸手,摩挲着茶杯邊緣,沒喝,隻是歪歪頭看着宋謹言:“陛下不想讓我來呀?
”
宋謹言低着頭,嘟囔了一句:“誰想讓你來了……”
秦不聞聞言,作勢起身:“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先告——”
“你敢!
”
不等秦不聞說完,主位上的男人也拍案而起,怒氣沖沖地對上秦不聞的視線:“秦不聞,你若敢走,朕以後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
秦不聞勾唇挑眉,見宋謹言抿唇皺眉,分明是急的,她緩緩坐回椅子上。
呷了一口茶,秦不聞啧啧品評:“好茶好茶~”
被一直忽略的宋謹言很不樂意,他聲音稍沉:“秦不聞,你就沒什麼要對朕說的嗎?
”
隻有在秦不聞面前虛張聲勢時,宋謹言才會說“朕”。
秦不聞裝作不懂地眨眨眼:“陛下想聽阿聞說什麼?
微臣不明白。
”
宋謹言見狀,咬牙切齒道:“秦不聞,你自己摸着良心,掰着指頭好好算算,你有多久沒來尋朕了!
”
這語氣幾近控訴,宋謹言瞪着秦不聞,就連君王的儀态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是那個喜歡撒嬌耍賴的少年,依仗着他的“阿聞哥哥”,有恃無恐。
這樣的宋謹言,與許多年前的少年模樣重合在一起,讓秦不聞感覺親切。
秦不聞原本以為,歲月更疊,時間推移,任何事情都會改變的。
但如今她才明白,有些東西經過歲月的沉澱,也隻會曆久彌新。
就像宋謹言對她的依靠與耍賴,他從來都沒有把她當過假想敵,甚至為她鋪平道路,還她一個清白聲譽。
——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雙王盡毀。
有時候秦不聞也會覺得疑惑:值得嗎?
她隻不過是陪着宋謹言長大的人而已。
沒有血脈親緣,沒有利益勾連,宋謹言甚至在她功高蓋主時,便應當殺了銳氣,敗她威風的。
可是宋謹言什麼都沒做。
隻是對她更加依靠,甚至就那般明顯清晰地向她傳達出一個消息:他需要她。
哪怕他明白,這可能會成為他的死穴,他也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他不曾對她有過分毫懷疑。
秦不聞突然感覺眼睛有些發澀,她快速地眨眨眼,這才察覺到眼睛有些濕潤。
面前“仗勢欺人”的男子,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無人企及的曜雲帝王,而隻是想要她安撫哄慰,耍賴頑劣的宋謹言。
秦不聞勾唇笑笑,定定地看着他:“宋謹言,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
沒什麼特别的原因。
秦不聞隻是感覺,她不在的五年,宋謹言應該也吃了很多苦的。
似乎沒意識到秦不聞會這麼說,原本“盛氣淩人”的宋謹言微微一怔,下一秒,他有些慌張地避開秦不聞的視線,皺眉低聲嘟囔道:“說這些做什麼。
”
秦不聞托着下巴,認真地看着一臉傲嬌的宋謹言,嘴角染笑:“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你這幾年過的,應當也不好的。
”
禦書房的陽光疏疏朗朗地透過窗棂灑落進來,宋謹言坐在主位上,垂眸看着手邊上下翻飛的茶葉,輕聲開口:“秦不聞,你記不記得我們小的時候。
”
“你總是喜歡帶着我爬牆,說宮外的風景很好看,後來有幾次,我們被父皇捉個正着,父皇要罰我抄書,你便陪着我一起抄。
”
秦不聞笑笑:“記得,當時為了幫你抄書,我還練了一手你的字迹,誰也看不出區别來。
”
後來宋謹言登基後,禦書房中他也總愛犯懶,便将她叫過來,非要讓她幫他批閱奏折。
那些密函與機密奏折,宋謹言從沒有防備過她。
宋謹言點點頭,他沒說話,隻是将身邊的奏折遞到秦不聞面前。
秦不聞疑惑,卻依着宋謹言的示意,去查看那封奏折的内容。
——是季君皎的折子。
奏折上的内容也很簡單。
【欲與秦不聞婚,懇請陛下恩準。
】
秦不聞微微怔神,擡眸去看他。
宋謹言的目光落在那封奏折上,不覺笑笑:“秦不聞,你替我批折子,好不好?
”
手中捏着折子的指骨頓了頓。
秦不聞的眸光晃動幾下:“那,你想讓我批什麼?
”
宋謹言睫毛輕顫,許久,他卻隻是看着秦不聞,茫然地搖搖頭。
“秦不聞,我不知道。
”
宋謹言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好似孩提一般,懵懂無知。
他道出自己的解釋:“秦不聞,我不知道天底下誰能配得上你。
”
他承認,季君皎是這世間數一數二的好男兒。
可是大概是宋謹言偏心,他總覺得,他的秦不聞,誰都配不上她。
所有的隐秘與情緒,也在這樣的認知中,被宋謹言隐藏得幹淨。
宋謹言從來都以為,沒有人能配得上秦不聞。
哪怕是天下第一絕學,哪怕是曜雲第一共主,哪怕是世間第一謀士。
誰都配不上她。
可是如今,宋謹言将那封奏折遞到了秦不聞面前,想讓她自己決定。
“秦不聞,我不知道天底下誰能配得上你。
”
頓了頓,宋謹言看着秦不聞,一字一頓地開口:“但倘若你開心自由,我便什麼都依你。
”
他想要給她的,從來都不是什麼榮華富貴,名利雙收。
秦不聞想要自由。
他便盡他所能,給她最大的自由。
這是他身為曜雲帝王,為數不多能為秦不聞做的事情。
宋謹言拿過毛筆,遞給對面的秦不聞:“秦不聞,你自己決定。
”
手上的毛筆,墨汁沾得飽滿。
秦不聞舉着毛筆,卻是笑着問他:“宋謹言,我若是日後過得不好,怎麼辦?
”
雖然秦不聞知道,這個問題根本不可能發生,但她還是想向宋謹言要一個答案。
宋謹言聽了,眉頭緊皺,臉色也冷沉下來:“朕殺了他。
”
秦不聞挑眉:“若是他權勢滔天,你也束手無策呢?
”
宋謹言聞言,身子往後依靠,語氣不辨:“權勢滔天之人,也隻有一條命,不是麼?
”
言外之意,宋謹言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
秦不聞聞言,眉眼染了笑意,她毫無顧慮地落筆,在那封金燦燦的奏折上,依着宋謹言的字迹,寫下一個“準”字。
宋謹言眸光動了動,他張張嘴,許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再……考慮一下嗎?
”
秦不聞揚眉,張揚肆意:“宋謹言,我有恃無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