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362章 我與她,是共犯。
“越、越獄了——”
“有刺客劫獄!
!
”
“有刺客!
!
快追快追!
!
”
“有人劫獄!
!
快去請禦林軍!
!
”
“……”
“滴答滴答——”
秦不聞聽到了動亂的聲音。
亡命徒的嘶嚎吼叫,獄卒的慌張動蕩,甚至那傳得很遠的禀報聲。
午後的陽光正好。
秦不聞繃着一口氣,拉着身後不算輕盈的長瑾,不管不顧地朝着地牢外走去。
有一束刺眼的白光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她帶着長瑾,踏入滿目刺眼之中。
自此,天光大亮。
出了地牢,便是一條長長長長,近乎望不到頭的宮道。
秦不聞轉身看了長瑾一眼。
長瑾的唇色泛着不太正常的白,容顔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但他仍是緊緊抓着秦不聞的手,沒有松開的意思。
那雙手枯瘦又腐朽,好似那一截再生不出新芽的朽木,幹柴蒼老。
可秦不聞明明記得,曾幾何時,這雙手曾經也将她舉過頭頂,輕撫她的腦袋。
跑得太急了,秦不聞的胸口劇烈起伏着。
她突然想起從前,長瑾也曾這樣牽過她的手的。
那時候,秦不聞才來到皇宮,留在先帝身邊,與長瑾在禦花園捉迷藏時迷了路。
她吓得臉色蒼白,蜷縮在一個小小的假山山洞中,暗無天日,不見天光。
不知過了多久,有光照在秦不聞的臉上,秦不聞眯了眯眼睛,便見長瑾手持明燈,一臉焦急:“哎呦阿聞怎麼在這裡啊?
奴才找了你好久呀!
”
終于看到相熟的面孔,秦不聞鼻子一酸,嚎啕大哭。
長瑾不急不惱,他拿出精緻的手帕,替她擦幹眼淚,随即牽着秦不聞的小手,往光明處走去。
“以後阿聞若是找不到路了,便往有光的地方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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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
宋謹言批奏折的字迹驟然歪斜。
他像是沒聽懂一般,緩緩擡頭,茫然又遲鈍地看向來禀報的禦林軍首領。
“你剛剛說,誰去了死牢?
”
“回禀陛下,有一女子與首輔大人同去,拿了首輔大人的令牌進了死牢。
”
頓了頓,那将軍首領緊急禀報:“屬下失職!
那女子竟劫持了牢中死囚,意圖越獄!
”
“劫持了誰!
?
”宋謹言問出這句話時,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滿是緊張與急躁。
“是……是……”
“快說!
”
“是長瑾公公……”
那滿書案的奏折,随着男人的起身動作,灑落一地。
不等将軍再反應,那一身明黃長袍的男子,近乎慌亂又跌撞着,朝着死牢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在做夢。
他又做夢了。
否則為什麼去往死牢的這條路,像是走不到頭般,那麼漫長。
宋謹言的步子又急又快,他想着,如果又是夢,他醒來會覺得好笑嗎?
一遍又一遍,給他希望,又一次次将他置于絕望的泥沼。
宋謹言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他還是不肯回頭的,頭破血流地,一遍又一遍地奔赴那一個個光怪陸離,沒有結局的夢境。
或許呢?
或許這一次,或許這一次,上天能稍微垂憐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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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聞的氣息還沒喘勻。
三五人寬的宮道,無數的禦林軍正手持長槍鈍甲,朝着死牢這邊趕來!
秦不聞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長瑾,轉而又看向一直在牢門口等候的季君皎。
男人長身玉立,身姿俊挺,他平靜地看着行迹大逆不道,罔顧曜雲例法的少女,墨發随風。
她笑,緊了緊拉着長瑾的手:“爺爺,禦花園的花都開了。
”
她想帶他去看看。
長瑾笑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沒再逗留,秦不聞拉着長瑾,快步地朝着那冗長的宮道盡頭跑去!
一步未停。
“站住!
前面的人站住!
”
“快追!
别讓他們跑了!
”
“她要劫獄!
她要帶着死囚逃跑!
”
“快抓住他們!
!
”
宮道另一頭,禦林軍一身戰甲,大步流星地想要朝着秦不聞追去。
隻是,路經牢門口,季君皎微微擡手,攔住了一衆軍隊去路。
烏發玉冠,青衫修竹。
男人面容清隽,颀長清越的身影伫立在那暖融融的陽光之下,眸光淡然,神情平靜。
“諸位,止步。
”
他清聲開口,語氣平緩,聽不出什麼情緒。
那為首的禦林軍高聲:“首輔大人快讓開!
我們要去将刺客抓回來!
”
男人眉眼疏離淡漠,衣擺好似清風流雲,清雅矜貴。
那狹長的宮道,有風吹過,卷起男人清隽的衣袂,他身後不遠處,便是拉着長瑾快步離去的少女。
見季君皎沒讓開,為首的禦林軍急了:“首輔大人!
您妨礙禦林軍緝拿囚犯,可是重罪!
”
“您難道要與刺客同流合污!
?
”
男人脊背挺直,眉眼如畫,眼中不帶半分戾氣,隻是向着為首的禦林軍投來極淡的一抹視線。
“是。
”他淡聲。
“什、什麼!
?
”
季君皎聲音不算大,但卻擲地有聲:“我與她,是共犯。
”
至少這一次,他終于能夠遵從本心,站在她身前,也能為她遮擋些風雨。
為首的禦林軍終于反應過來,他大喝一聲,身後的禦林軍也紛紛做出進攻的姿态。
“勞煩首輔大人讓開!
否則,别怪我們不客氣了!
”
一時間,無數長槍銀盾齊齊整備,直直地朝向前方的季君皎。
季君皎不閃不避,他站在原地,好似蒼山負雪,浮華萬千。
季君皎看着面前一衆士兵,又有些擔憂地轉頭,看了一眼少女離開的方向。
歎了口氣。
季君皎輕喚一聲:“長青,京尋。
”
“铮——”
像是有羽毛輕盈落地。
眨眼間的工夫,有兩道身影站在了與季君皎并肩的位置。
長青手持長劍,稍稍向前幾步,擋在季君皎面前。
京尋面容冷冽淡漠,那柄黑劍出鞘,劍刃劃過堅硬的石闆路,火星四濺。
一條筆直的劍痕留在他腳下。
一如從前許多次一樣,京尋眉目冷然,語氣肅殺:“過此線者,殺。
”
——他甚至不知道殿下要做什麼。
但他不在意。
他隻是如從前一般,擋在殿下面前,執行殿下的意志。
那是京尋持劍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