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05章 你不是佛陀
喲呵?
秦不聞上下打量傅司甯一眼,總覺得今天的傅司甯有些奇怪。
仔細想來,昨晚的李雲沐雖然說了那些“莫名”的話,但傅司甯也不應該直接将她的身份認定成“秦不聞”才對。
是還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嗎?
而且,當初在學院私塾裡,是傅司甯親口承認,他憎恨她的,如今怎麼又改口了?
奇怪。
很奇怪。
秦不聞無意探究傅司甯的想法,但她需要知道,傅司甯的想法會不會影響她的謀劃。
——她鋪就好的謀劃,不能有任何未知的風險。
是以,秦不聞疑惑地看向傅司甯:“少卿大人,不是一直很讨厭長安王殿下的嗎?
”
傅司甯眸光晃動。
不知為何,秦不聞總覺得,傅司甯今日看向她的眼神,與平日不同。
也不似審視詢問的眼神,倒更像是……焦躁無措?
“不是的……”
傅司甯沉聲,語氣漸小。
有風吹起男人的衣袍,傅司甯站在光裡,有竹影投在他的身上,光影斑駁。
也不知道為什麼,秦不聞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傅司甯還是少年模樣,氣宇軒昂,書生意氣,敢對抗世間一切不公。
那時,她、傅司甯還有宋謹言,三人跌下雲水岞的懸崖,傅司甯一直在提防她,擔心她會趁機要了宋謹言性命。
深夜之時,秦不聞說了由她來值夜,宋謹言安穩睡去,隻有蒙在鼓裡的傅司甯,分明眼底已然一片烏青,但卻還是強撐着精神,不肯休息。
秦不聞輕笑。
三人中央點了篝火,秦不聞受了傷,加上右手筋脈盡斷,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找幫手。
她撥弄着柴火,随意地朝傅司甯扔了個木塊:“哎!
”
傅司甯強撐着精神,蹙眉看她,滿臉戒備,語氣冷沉:“你想做什麼?
”
篝火掩映,秦不聞身上的披風給了宋謹言,如今一身單薄了些。
她一隻手托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看向傅司甯,柴火發出“噼咔”的聲響,襯得夜色更冷。
篝火幽微,橘黃的火焰映照在她半張側臉上,忽明忽暗。
“你不休息嗎?
”她問得幹脆。
傅司甯警惕地看着她:“不。
”
嚯?
倒是個有毅力的。
秦不聞勾唇:“傅司甯,當初殿試之時問你的魔羅與佛陀的問題,你還記得嗎?
”
傅司甯強打着精神,抿唇點頭:“記得。
”
秦不聞看着那明滅的篝火,輕笑着:“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會成為那‘脫了袈裟,穿起便衣,走入世間’的佛陀呢?
”
傅司甯聞言,冷哼一聲,火光倒映着他的戒備與嘲諷:“秦不聞,貼了一層金的,不一定就是佛陀。
”
“你也不會是佛陀。
”
壞事做盡的人,怎麼有臉面說自己是“佛陀”呢?
秦不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也是。
”
“那本王還是不要做佛陀了吧?
”
秦不聞輕笑一聲,似是嘲諷,又好似荒涼。
“傅司甯。
”
“什麼?
”
“你真的不休息嗎?
”
“……不。
”
“好,那我睡了,你來值夜。
”
“……”
“對了,明日你若是精神不好,可是護不住宋謹言的。
”
“……”
有風吹過涼爽的草地。
“秦不聞。
”
“嗯?
”
“你來值夜,我要休息。
”
秦不聞輕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個能屈能伸的。
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秦不聞還是記得那時傅司甯斬釘截鐵的那句話。
“秦不聞,你不會是佛陀。
”
秦不聞清楚,傅司甯對她的厭惡,應該比誰都要多。
如今,傅司甯卻對她一個“外人”說:不怨恨秦不聞。
——她要是信了,她就是傻子。
“大人說不怨恨長安王殿下,應當是沒人會相信的。
”
這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當年傅司甯拿着曜雲法例站在長安王府前逐章宣讀,死也不肯與長安王“同流合污”。
傅司甯好看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擡眸,眉頭微皺,眼眶染紅:“我隻是……”
他隻是什麼呢?
他自己也說不清。
原本秦不聞還以為傅司甯能說出什麼她不清楚的内情來,現在看來,應該是她多慮了。
那麼傅司甯到底在想什麼,她就不在意了。
她對着傅司甯笑着,不在意他的踟蹰:“少卿大人的問題問完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
——解決了李雲沐,她的謀劃成功了一大步,接下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傅司甯擡眸看向秦不聞,他眉頭緊皺,分明是還想要說些什麼的。
但話到嘴邊,傅司甯張張嘴。
許久。
“從前,一個人問我,她是不是佛陀。
”
秦不聞聽了,眸光微晃,她有些詫異地擡眸,愣怔地看向傅司甯。
“我當時……說了很傷人的話。
”
秦不聞挑眉:“那少卿大人如今的回答呢?
”
傅司甯看向秦不聞,目光定定。
“哪怕直到現在,我也不确定她究竟是佛陀還是魔羅。
”
“但我若是再見到她,想對她說。
”
“你若當真是佛陀的話,”傅司甯嗓音冷冽,他垂眸看她,像是信徒的虔誠與謙卑,“便來诘責我吧。
”
寒風凜冽,将傅司甯的話,全都卷進了冰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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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皎回文淵閣的路上,便已經得到了傅司甯來尋秦不聞的消息。
回到文淵閣時,秦不聞正在書房書案前看書。
見季君皎推門進來,秦不聞放下書籍,笑着迎上前去。
“大人!
”
季君皎披了大氅,青灰色的披風寬大,散發着淡淡的檀香。
“沒事吧?
”
季君皎這樣問。
秦不聞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季君皎的意思。
她笑着搖搖頭:“阿槿當然沒事!
”
“傅司甯為何來找你?
是不是欺負你了?
”
季君皎擔憂地問道。
秦不聞憋着笑:“大人,您想什麼呢?
少卿大人那般光明磊落的人,怎麼會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呢?
”
季君皎無奈地看向她:“總是擔心我不在你身邊,會無故受了委屈。
”
秦不聞笑着牽起季君皎的手。
男人風塵仆仆,手掌卻是溫熱的。
“是少卿大人擔心阿槿昨夜受了驚吓,來向阿槿緻歉的。
”
這個理由找得好,季君皎沒有任何懷疑。
他隻是有些不贊同地開口道:“那也應當挑一個我在府中的時間的。
”
隻有阿槿在府上,未免唐突了些。
秦不聞笑着搖了搖季君皎的胳膊,又哄了兩句,季君皎便安心下來。
趁着這個機會,秦不聞抱着季君皎的胳膊,嬌嬌地開口:“大人,我們明日去城外放紙鸢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