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45章 她與宋謹言
秦不聞眉頭皺得更深:“宋謹言知道我會來?
”
莫說整個曜雲,就是左右幾國,也沒有一人敢這般直呼當今聖上名諱的!
聽到秦不聞直接叫了一聲“宋謹言”,那群守衛臉色稍白,畢恭畢敬道:“陛下……并不清楚殿下何時會來,隻是吩咐臣等,不可加以阻攔。
”
見秦不聞仍舊疑惑,那位年輕的将軍終于有些忍不住地上前一步,輕聲對秦不聞道:“殿下,您快進去吧,陛下這幾日……一直來向臣等詢問您的消息。
”
秦不聞挑眉:“什麼意思?
”
将軍輕咳一聲,小心翼翼道:“殿下您不知道,您不來皇宮的這麼多天,陛下每日都差人來詢問您的消息。
”
“得知您沒來,便總是……”
後面的話,那位将軍沒說得出口,但是秦不聞大概也猜到了,福至心靈地接了一句:“發瘋?
”
那将軍聞言,臉色驟然變得蒼白,他急急地往後退了幾步,朝着一個方向躬身跪拜,說着“罪該萬死”之類的話。
拜了幾次,那位将軍才又重新面向秦不聞,小心翼翼地斟酌道:“陛下也是思念殿下……”
這話無疑是承認了秦不聞剛剛說的話。
——宋謹言那個人,這段日子沒見到她,脾氣似乎很差的樣子。
秦不聞不覺笑笑,擡眸看着那巍峨宏偉的紫禁城。
好像,這麼久的時間,不僅是她在想他。
沒再說些什麼,秦不聞朝着那位将軍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見一見陛下。
”
那位将軍臉上的神情壓制不住的激動:“多謝殿下體恤!
”
說着,兩邊的守衛立即讓出一條路來,秦不聞擡步往皇宮之中走去。
紫禁巍峨。
仔細算算的話,她确實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宋謹言了。
那金碧輝煌的金銮殿前,似乎還殘存着那日雙王謀逆時的殘血,秦不聞站在那無數階梯之上,突然想到,宋謹言在親手射殺宋承軒時,會是什麼心情了?
就像先帝所言,宋謹言仁慈有餘,果決不足。
帝王是不該被親情手足束縛住手腳的。
先帝便是最好的例子。
當年他的兄弟們皆是對他的皇位虎視眈眈,若是他不設計殺了他們,死的便會是他自己。
所以先帝也一直以為——親情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就連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尚且不能托付,秦不聞這種毫無血緣關系的“兄長”,又怎麼能信任呢?
所以當年,先帝不信任秦不聞,也在秦不聞的預料之中。
秦不聞無意去評判當年先帝的功過對錯,但是她既然承諾要輔佐宋謹言,便不會反悔。
所以,當年宋謹言即位,秦不聞詢問宋謹言,該如何處置他的這兩位兄長。
畢竟雙王的狼子野心,在奪位一役後,也算是顯露得見。
就算借機找個由頭,将他們處置誅殺,朝堂也不會有異議。
但令秦不聞沒想到的是,那一日,高坐明堂之上的宋謹言眉眼冷冽,語氣低沉。
他說,封王賜地。
滿堂嘩然。
朝中自然有正統的老臣,依照先帝遺旨,盡心盡力輔佐宋謹言登基。
所以,在聽到宋謹言非但沒有處置雙王,反而要将他們遠發封地時,手持笏闆,高聲抗議。
那時,秦不聞也在那金銮殿上。
滿座文臣武将皆立于朝堂之上,或怒目圓睜,或面紅耳赤,所有人都帶着自己的隐秘心思,為自己的利益争得儀态全無。
滿堂皆立,獨她一人坐在那紫檀木的太師椅上,雙眼微眯,一隻手撐着腦袋,神情憊怠懶散。
她緩緩轉頭,一眼便看到了身後,那坐在皇位之上,神情因為緊張緊繃,指骨收緊的宋謹言。
似乎是感覺到秦不聞的視線,宋謹言的目光也定定地朝她投來。
帶着茫然與無措,秦不聞看着,眉心微跳。
下一秒。
她轉過頭去,坐姿變了。
她雙腿交疊,身子微微向後仰去,語氣又冷又輕:“肅靜。
”
聲音不算大。
但隻是一瞬間,滿朝文武百官,皆是噤聲。
她慵懶地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語氣輕蔑:“就依陛下說的做。
”
這一次,衆臣面面相觑,眼中分明帶着不滿與抗議,卻無一人敢再反駁出聲。
下朝後,朝中大臣皆是背地裡暗罵,說長安王之所以順着陛下的旨意,是想放虎歸山,讓宋謹言的皇位坐不安甯,給他震懾。
但其實,秦不聞隻是不想讓宋謹言難做而已。
也是後來,宋謹言告訴秦不聞,他當時很害怕。
——那是他的兄長,即便做了錯事,對于當時登基不久的宋謹言來說,依舊不忍心當真處置誅殺了他們。
“阿聞,”宋謹言自嘲地笑笑,有些難過,“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
”
從古至今,哪有帝王這般優柔寡斷,被滿朝文武辯駁怒谏的?
秦不聞卻說,這樣的宋謹言,很好。
秦不聞沒什麼太大的志向。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的話,她隻希望宋謹言找到自己的路。
為此,她可以做朝中人人針對的奸佞妄臣,也可以做那個為他收拾爛攤子的人。
即便因為雙王未死,會留下諸多隐患,秦不聞也從未想過責怪宋謹言什麼的。
但是如今,宋承軒被射殺,宋雲澤叛逃。
那皇位之上的宋謹言,便真的成為一個孤家寡人了。
宋謹言在射殺宋承軒時,在想些什麼呢?
秦不聞無從得知。
隻是她一想到宋謹言如今無依無靠,她便想快點、再快點見到他。
登上那仿佛能夠登天的台階,秦不聞終于站在了金銮殿前。
應該是還未下朝,秦不聞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大殿之中,無數文武百官手持笏闆,恭敬謙遜地朝着明堂高處的那位禀奏着什麼。
一水兒的大紅官袍,遠遠看過去,竟是與當年的場景重合起來。
不同的是,再沒有臣子敢對宋謹言不敬,即便是參奏勸谏,也隻是就事論事,語氣中不再有鄙薄與輕蔑。
——倒是一派君聖臣賢的好光景!
朝堂上多了許多年輕的面孔,秦不聞有好多不認識,不過看他們的官服規制,官職竟然不算小。
年輕的朝臣們身姿筆挺,禮儀周全,竟然帶了幾分季君皎當年的風骨。
他們亦手持笏闆,啟奏時一步邁出臣子隊列,畢恭畢敬地朝着明堂高處的那位躬身行禮,随後才開口說着什麼。
那些年輕朝臣中為首的那位,身形貌美,清明矜貴,跟季君皎比起來,也不過是差了幾分歲月累積的穩重與氣質。
不管是氣度還是姿态,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季君皎。
嚯?
秦不聞看得不覺有些出神。
——曜雲日後若是有他們在,倒是幸事一樁!
那位“年輕的季君皎”禀報完之後,明堂之上的那位,卻沒有應聲。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之外,眸光晃動。
衆臣也注意到不對勁,循着宋謹言的目光,紛紛朝着殿外看去。
秦不聞正品評着這一屆的年輕朝臣,看到諸多臣子皆是回頭看她,才意識自己在殿外站得有些明顯了。
她站在原地,恍然對上了宋謹言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