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收拾藥箱的動作一頓,看了祁燼一眼。
燭火映照下,他的面容晦暗不明。
搖光不僅聽不懂他的話,也看不懂他,卻識相地沒有追問。
這時,門外響起天璇的聲音,“主子,有急報。
”
“進。
”
阖上門,兩人看清天璇手裡提着的一頂假發,不由皺眉。
天璇急道,“今天顧千殇下了兩道谕令,第一是将所有逗留在陽城内的僧人驅逐出城。
三日之内,但凡在陽城的僧人都必須從西城門離開陽城,離開前到城門口西秦軍值守處登記法号和姓名,出示僧人路引,每人能領一兩銀子。
”
他将假發遞給祁燼,“好在,玉衡前日就猜到顧千殇會對僧人下手,提前讓人趕制了這些假發,其他的,我已經送到隔壁廂房幾位師父手中了。
”
祁燼擰着眉接過假發。
發絲細膩柔軟,可見是真人的頭發制成,戴上之後定然幾可亂真。
在搖光和天璇期待的目光下,祁燼将假發往桌上一丢,冷聲問,“第二道谕令呢?
”
兩人相視一眼,毫不掩飾眼底的失望。
“我看,你們倆也挺想戴的,要不,都剃了頭,本殿滿足你們?
”
窗戶分明緊閉,兩人脖頸卻纏繞着陰森的涼氣。
天璇打了個哆嗦,連忙回道,“第二道谕令是……”
他悄悄看了搖光一眼,原本是想等搖光離開再說的......
看出天璇的憂心,搖光扯了扯唇道,“二哥隻管說吧,我受得住。
”
提着藥箱的手卻不由攥得發白。
天璇聞言不再隐瞞,壓低了嗓音,也咬緊了後槽牙,“三日後,公開處決前日被捕的太子欲孽,于南城門外,施五馬分屍之刑,顧千殇會親自監刑。
”
祁燼面色陡然一沉。
三天……
可見顧千殇實在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不過,有她在暗地裡替他籌謀,得盡天時地利人和,三天,也未必不夠。
“搖妹!
”天璇突然急急喚了一聲。
隻見搖光的手不自覺地按緊桌沿,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我沒事……”
她拼命告訴自己要鎮定,可是,整個人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
“搖妹,你先坐一會兒。
”天璇扶着她坐下,依然能感覺到她掌心一片冰涼。
他知道,靠着裡裡外外的忙碌強撐了兩日,搖光的心智已算是十分堅韌。
祁燼揉捏着緊繃的太陽穴,“既然不舒服,明日别去将軍府了。
”
“主子,我可以——”
搖光還想說話,卻被祁燼擡手打斷,“派人盯着将軍府即可,她既然來了陽城,一定不會放過接近馮芊芊的機會。
”
聞言,搖光和天璇皆是震驚不已。
主子分明連面都沒見上,就能如此笃定王妃下一步動作嗎?
除了心有靈犀,他們想不到什麼詞可以形容這種默契。
仿佛看透兩人的想法,祁燼深籲了口氣,慢聲道,“她和左兆熙單槍匹馬,能做的事不過兩件,一是治好馮芊芊,揭露顧千殇的真面目,動搖東南駐軍軍心。
”
“二則是利用左兆熙與安淩軍的關系,策反安淩軍,讓與顧千殇有深仇大恨的安淩軍,成為抹向顧千殇咽喉的第一把利刃。
”
“同時,也讓顧千殇再也無法信任那二十萬駐軍。
”
換言之,默默無聞的安淩軍,就是這場反擊戰的關鍵,絕對不能讓顧千殇有所警惕。
如今,安淩軍營地遠在荒無人煙的東郊外,他擔心派人盯梢打草驚蛇,反而壞了她的計劃。
而将軍府外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即便派人盯梢也不容易被發現。
即便發現了,也不容易讓人瞧出他們的真正目标。
所以,将軍府,是唯一一個能夠等到她的地方。
天璇和搖光還處于震驚之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我們離開興和客棧後,需要做什麼?
”
搖曳的燭火照在祁燼原本就冷冽的俊臉上,漸漸露出了深邃之色。
“等。
”
搖光和天璇面面相觑。
半晌,祁燼沉聲開口,“令散布在陽城的所有七星衛撤回天禹山,三日後,伺機而動。
”
天璇擰眉道,“可是,我們下一個據點在陽城南,處置天樞他們的刑場也設在城南,天禹山卻在北,離咱們是不是太遠了?
”
祁燼難得意味深長勾唇。
“離咱們遠不礙事,最重要的,是離東郊的安淩軍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