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蔣長風商定好了接下來的行動,楊伶在左傾顔勸說下,随他們回到暫住的客棧。
“大嫂,咱們這麼多年沒見,我真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
知道楊伶是不辭而别離開骁騎軍的,左傾顔就死乞白賴抱着她的手臂,非得讓她親口答應留下來跟他們一起。
心裡已是打定主意,不管怎樣,她都得先幫着大哥把大嫂留住。
楊伶孤身一人,本也無所謂住哪裡。
她識破了左傾顔的小心思,笑道,“我人都跟着你回來了,還怕我跑了不成?
”
話落,動了動被纏緊的手臂。
左傾顔悻悻然松開,暗忖,大嫂不愧是在軍中生活多年的女将,性情爽朗,大大咧咧的,倒是跟男子無異。
她本想問楊伶為何不告而别,離開大哥,卻聽楊伶主動道,“不過,你們也别再喚我大嫂了,我收了你大哥的和離書,已不再是左家人。
”
迎着幾人錯愣的目光,楊伶笑道,“以後,你們叫我的名字便是。
”
左兆熙陡然反應過來,下意識反駁,“大哥怎麼可能——”
膝蓋突然一麻,左傾顔一腳踹在他的麻筋上,他頓時臉部表情抽搐,恹恹閉了嘴。
那張和離書,左傾顔是見過的。
隻是,當初大哥寫下這份和離書的初衷,是為了讓大嫂不受左家連累,不再因左家而受皇帝擺布。
可是如今祁天威已死,左家危機已除,她實在不知道,大哥為何還要将那份和離書交給大嫂。
但這畢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旁人實在不好多加置喙。
左傾顔沒有追問楊伶,反而笑着道,“那以後我便叫你伶姐姐。
”
楊伶忽然覺得,左傾顔是真的長大了。
由一個有些嬌蠻任性的小女孩,長成了一個心思細膩,沉穩通透的太子妃。
個中艱辛,可想而知。
楊伶帶着粗繭的手掌主動拉住她的手,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散發着溫柔,“我很高興,能有你這樣的妹妹。
”
……
興和客棧。
廂房内,搖光循例替祁燼換藥。
“前日在城樓上動了武,傷口又裂開了,這幾日務必小心。
”
祁燼将衣襟拉好,“讓你去将軍府應聘醫者,怎麼沒去?
”
“今日要處理的事太多,去晚了些,駐軍的人說是讓明日再去排隊。
”搖光将瓶瓶罐罐收入藥箱。
祁燼又問,“你是女醫,那些人沒多說什麼吧?
”
“倒是沒有,聽排隊的大夫說,在他們之前有一個女醫進去看診,看了很久才出來,也沒能将馮小姐治好,沒過多久,駐軍統領就把人都遣散了,說明日再來。
”
“女醫?
”祁燼撩起眼皮,“可打聽了長相?
”
“粗略打聽了一下,據說眼角有黑痣。
”搖光點到為止,轉開了話題,“主子,玉衡說的話不無道理,興和客棧,不宜久留。
”
既然左傾顔到了陽城卻沒有立刻過來,說明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為了祁燼的安全,她們不能一直等在這。
兩日過去,萬一被捕的七星衛中有人被顧千殇撬開了嘴。
主子和三萬七星衛就危險了。
祁燼閉了閉眼。
他何嘗不知道,興和客棧不宜久留......
半晌,他啞聲開口,“傳令下去,今晚連夜撤離。
”
搖光松了口氣,見祁燼臉色陰翳,她忍不住勸道,“主子千萬别怪王妃,她沒有聯系我們,不是不在意你,而是太過在意。
”
因為太過在意,故而害怕一見到他們,勾起過往,看見屍首,會一蹶不振,誤了正事。
祁燼不由陷入了沉思。
搖光所言,他并非不能理解。
知道她與自己同在陽城,近在咫尺,他尚且度日如年,心慌難耐。
不敢想象,誤以為他戰死的這數十日,她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
搖光見他眉心一點點越蹙越緊,暗歎了口氣,開始轉移話題,“主子讓我接觸馮芊芊,是想讓馮芊芊說出馮越死的真相,還大哥清白?
”
提及要事,祁燼很快回神。
“讓駐軍的人知道馮越死在顧千殇手裡,當然不止是為了還天樞清白。
”
說完這句,祁燼慢條斯理扣上最後一顆扣子,望着那搖曳的燭火,意味深長道,“我要的,是十萬顆義憤填膺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