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番外 番外 婉霜【十二】
我見到蕭景珩時,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隻蓋着一床單薄的絲被。
右臂露在外面,并未包紮。
我湊近了看,刀傷觸目驚心!
從臂肘的方向,幾乎一路延伸到了肩膀。
皮肉翻開,有膿血淌出來,順着皮膚流淌在墊了素布的床榻上。
父兄常年在外征戰,我也見過他們帶傷的時候,
最嚴重的一次,哥哥的鎖骨被劈斷了半根,我那時日日都幫他處理傷口,
可即便那樣,哥哥的傷口也遠不及蕭景珩眼下的嚴重。
他沒有騙我。
他真的受傷了!
宋昭無心潑上去的烈酒,令他的傷口惡化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我急急吩咐迎香說:“你去請孫郎中來!
要快!
”
孫郎中是在京都負責我父兄安康的,他尤擅長處理刀傷劍傷。
或許是我聲音太大了,吵醒了淺淺睡着的蕭景珩。
他艱難地擡起眼皮,在目光和我對上的一瞬,他顯然慌了。
“甯、甯姑娘?
”
他下意識扯過絲被,想遮蓋住傷口。
我握住他的手腕攔下他,“傷口這樣嚴重,再亂動更好不得了!
”
他的手很燙,攥在我掌心跟握了個手爐一樣。
我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溫度不低。
一瞬間,我内心盡是自責。
他舍命護我,可我卻在懷疑他的動機?
今日他之所以會倉惶回府,說不定就是自覺傷口惡化得嚴重,不想叫我看見這一幕。
我怎麼能......
我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淚水不争氣地在眼眶裡打轉。
他笑着安慰我,“甯姑娘怎麼哭了?
這些都是小傷,不算什麼大事。
”
可我卻是如何也笑不出來,“你躺着莫要動,刀傷從無小事,我聽哥哥說過,戰場上被刀劍所傷,若救治不及時,被高熱生生燒死的将士也有,可馬虎不得。
”
我看他抿了抿唇,才瞧見他唇紋已有幹裂。
于是手忙腳亂地倒了一盞溫水遞給他。
但他胳膊那樣子,也是不好活動了。
我便扶他起來,将杯盞送到他嘴邊。
他幾口就把水喝完了,又沖我笑,“還要。
”
我與他的距離咫尺之間,
他轉頭的一瞬間,高挺鼻子的鼻尖幾乎抵在了我的面頰上。
我羞得臉紅,立馬側過臉去。
鬓邊簪着的銀柳花簪,下墜玺石玲玲作響。
他問我,“這是銀柳?
從前沒見甯姑娘戴過。
”
我摸着發簪,點頭應下,“是銀柳。
”
緩一緩,又說:“我自幼就喜歡。
”
他語氣有些失落,“這發簪好看,也很配甯姑娘。
如此......我備下的禮倒顯得多餘了。
”
他指着床前小幾上放着的一枚辛夷花簪對我說:
“原打算今日賞花時,将此物送給甯姑娘。
也是我掃興,花沒賞成,禮沒送出去,還害得甯姑娘擔心。
”
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聽他說話的口吻,甚至夾帶了幾分委屈?
我從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人,尤其是别人對我的好意。
我看着那枚靜靜躺在小幾上的辛夷花簪,心中萌生了一個念頭:
不妨試一試呢?
我是喜歡銀柳,但這辛夷花色,說不定也會适合我?
我不願讓蕭景珩失落,于是伸手去拿那花簪。
可就在我指腹觸碰到花簪的一瞬,
我眼前一陣眩暈,腦海中又陡然冒出了莫名其妙的畫面。
我看見了一張被揉得發皺發黃的紙,
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我還是能依稀認出一些來:
【甯氏為魍魉,茲甯女如恰鎮鬼靈符,兒雖不喜,确可固國之安本。
】
很奇怪,這明明是我的幻想,
可每一個字我卻都看得那樣清晰!
猶如一根根銳利的針,密密麻麻刺入我心底。
我疼得幾乎窒息。
手一抖,不慎将辛夷花簪摔在地上,
摔落了薄金花葉,也散了一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