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365章 股掌之間
承璟哭聲幹啞,扯着嗓子喊了兩句,便止不住咳嗽起來。
惠妃本是在向蕭景珩拘着禮,聽着孩子咳嗽了,立馬倒了一盞溫水遞給他,
“兒子慢些,喝口水潤一潤......”
“我不要!
嗚嗚嗚......”
承璟用力将杯盞推開,哭得反倒是更厲害了。
惠妃也是跟着他凄怆垂淚,“皇上,我也是沒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身子虛軟地跌坐在地上,絕望搖頭,
“承璟還這麼小,他能懂什麼......他隻知道藥苦不願喝,哪裡會知道癱損之症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麼?
臣妾不逼着他喝藥,又能怎麼辦?
難道就眼睜睜放棄了他,由着他一輩子都纏綿病榻嗎?
”
惠妃到底是承璟的生母,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
蕭景珩見惠妃哭成這樣,也不忍苛責她什麼,隻是上前替承璟擦去挂滿臉頰的淚,溫聲勸慰道:“承璟不哭了,你是男子漢,要堅強。
”
昭華雖也紅了眼,但仍舊強笑着對承璟說:
“好孩子,你母妃也是為了你好。
你瞧瞧,你把你母妃都給急哭了。
”
說着将惠妃從冰涼的地上攙扶起來,攥着她的手,安撫道:
“妹妹也别哭了,承璟突逢此難,我知道妹妹心裡苦,可事情到底也有轉機不是?
方才聽張太醫說,承璟下身已經可以感受到痛覺了,這不正是好轉的迹象?
”
随行的張太醫本是匿在了人堆裡,
這會兒得昭華喚了一聲,忙上前躬身一揖,道:
“三皇子确實有所好轉,這段時日惠妃娘娘可嘗試着攙扶三皇子多走動走動,哪怕是動不了,隻幫他活動活動下肢,也是對康複有益的。
”
其實也不隻是張太醫這麼跟惠妃說,
郭院判和劉太醫也給過惠妃同樣的建議。
且惠妃本就略通醫術,她當然知道若承璟一直都癱在榻上,那麼即便來日雙腿有望恢複,也會因為長久不活動而導緻肌肉萎縮,到時候若再想努力恢複,隻怕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所以不用人說,她早就已經私下嘗試着攙扶承璟走動了。
過了十來日後,
這日昭華瞧着天色晴好,正于庭院内閑閑地喂着飼在七巧籠中的金絲雀,
張太醫循例來為她診平安脈,道一切無虞後,昭華随手取了一把葵花籽丢入鳥籠中,淡淡地問:
“今日去瞧過承璟了?
他恢複的怎麼樣?
”
張太醫道:“惠妃日日都讓人帶着三皇子行路,亦或是卧在榻上活動下肢。
三皇子實在疼得受不了,日日上刑似的哭鬧不停。
今日微臣去的時候,三皇子為了逃避金針醫治與活動下肢,竟從床榻上翻下來,自個兒爬到了衣櫃中躲了起來,叫人好一番找。
”
昭華冷笑道:“整個太醫院都沒辦法讓他那雙腿有反應,唯有張太醫有法子讓他恢複些許知覺。
你既有此妙手,就好生醫治着吧。
來日他若能痊愈,也算是你功德一樁。
”
張太醫狡黠暗笑,壓低了聲音說:“其實他這病本就好不了,金針之法隻可讓他恢複些許痛覺,走路或活動下肢的時候,更是猶如針紮入骨般疼痛錐心。
除此之外,再無旁的‘益處’。
”
昭華以鎏金的護甲輕輕撫順着金絲雀亮麗的羽毛,不以為然道:
“醫術上的事兒本宮不懂,張太醫隻管用自己的法子醫治就是了。
”
張太醫旋即會意,颔首應下,
後又湊近昭華些,聲若蚊嗡地說:
“娘娘讓微臣驗證的事,已然有了實證。
三皇子他的确是皇上與惠妃的親生骨血,不會有錯。
”
聞言,昭華默了少頃,才淡淡颔首應下,吩咐張太醫且去忙他的。
午後日頭漸漸毒起來,雲杉便護着昭華入了内寝,
甫一合上房門,就聽她低聲喃喃道:
“看來惠妃為了能讓三皇子好起來,也是狠了心了。
”
“狠心?
”昭華譏諷道:“本宮瞧着她是無心才對。
你方才沒聽見張太醫說嗎?
她日日都要逼着承璟走路,承璟疼到為了躲着她,竟都爬到了衣櫃裡頭去。
本宮在想,若是承煜或若馨有一日遭了這樣的苦難,那本宮又會如何?
”
她垂眸思忖了半晌,笑意闌珊地搖着頭,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是沒錯。
可見那小小的人兒那般可憐,又怎還能忍得下心呢?
不吃藥就生灌,雙腿疼痛難行就逼着他一日踉跄兩個時辰,換作本宮見孩子哭成那樣,隻怕心都要碎了。
”
雲杉道:“惠妃原也是為自己打算。
她不比小姐聖眷優容,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算是日後的指望。
”
“那她指望的又是什麼呢?
”昭華擡眸,含笑睨着雲杉,
“承煜此生再難有回宮的指望,承歡又無緣繼承大統,若後宮再無皇子能生出來,那她的承璟倘若健全,豈不就成了最合适的皇位繼承人選?
”
雲杉細思恐極,忙道:“那小姐日後還是少與她見面吧,免得她又動了什麼髒心思,再害了小姐。
”
昭華端理着衣袖上的雲紋,不屑嗤道:“她想害人,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從前本宮在明她在暗,讓她得意鑽了空子。
如今彼此都明着交了底,本宮要是還能被她害了,未免也太蠢了些。
”
說話間,小福子叩門躬身而入,沉聲回話道:
“娘娘,天玑辦辦事利索,已将消息傳了回來。
”
“你且說。
”
“春瀾是早些年通過正經的宮女選拔制度被擇選入宮侍奉,父母早亡,家世真僞已是查無可查。
但天玑辦的人四下暗訪,倒是得知了一隐秘事。
”
小福子将聲音壓得更低些,字句咬重了音,道:
“曾經有人見到過,春瀾在入宮前,曾出入過祁王的府邸。
”
“祁王?
”昭華默了默,一時摸不着頭腦道:“祁王的人,怎會對惠妃忠心至此?
”
“這事兒便不得而知了。
”小福子緩一緩,忽而暗笑道:“不過還有一好消息要告訴娘娘......”
“怎麼?
”昭華沖他略一挑眉,搶在他前頭問了句,“是那條金龍上鈎了?
”
小福子深深一揖,拜服道:“娘娘妙算。
天玑辦的人說,宮中還有一人拿着天玑密令來尋他們辦事,且與娘娘所托是同一件事,皆是要暗查春瀾的身份。
據畫像所示,來人像是皇上身邊的小印子。
隻不過他拿去的那塊天玑密令,乃是娘娘昔日托安王僞造之物。
天玑辦見着假密令,明面上并沒有拆穿他,而是托安王遞話進來,要問一問娘娘的意思。
”
昭華從容颔首,唇角勾起運籌帷幄的笑意,
“他們查到了什麼,便如實告訴皇帝什麼。
真消息聽多了,皇帝才會盡信天玑辦的辦事能力。
”
她手指本在叩擊着水曲柳桌面,
言至此,忽而轉動柔指緩緩攥拳,冷笑着說:
“他盡信了,才能更方便本宮來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