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16章 偏生龃龉
如貴人走後,昭華倚靠在湘妃榻上一言不發,唯這麼出神坐着。
承歡,是她曾真心疼愛過的孩子,
而對于甯婉霜而言,更是早已将承歡視作了親生子。
昭華在得知了這些真相後,都覺得十分痛心,
那麼她又該用什麼方式,将這些刺人心扉的事,告訴甯婉霜呢?
這期間,雲杉一直從旁默默陪伴着昭華,
直到她看見昭華紅了眼,才忙遞了帕子上前,心疼寬慰道:
“小姐也别太傷心了,說不定......這些事和大皇子并無關系,不過是巧合罷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虛,顯然是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
昭華手中不時卷動着帕巾,語帶哽咽道:
“本宮不是傷心,本宮隻是覺得可惜。
他是婉姐姐最疼愛的兒子,是若馨最喜歡的哥哥,本宮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
即便婉姐姐不是他的生母,可這些年來婉姐姐是如何以心待他的,他感受不到嗎?
”
她說着緩一緩,又問雲杉,“你知道方才我聽如貴人跟我說那番話的時候,我想起了誰嗎?
”
雲杉搖頭答不知,昭華便幽微歎道:
“是皇帝。
太後臨終前,曾告訴過我昔日皇帝與她的相處,那份悠長的母子情,或許隻用最簡單的四個字便能概括,那便是養虎為患。
昔日皇帝為了謀求皇位,不惜對太後的兒子下了死手。
今日承歡或也是為了儲君的位置,迷了心智也要對承煜下手了......可與皇帝不同的是,皇帝戕害手足時已近成年,而承歡今年才多大?
”
昭華的話裡,有驚歎,有不忍,也有恨其不争,
這些複雜交織的情緒,絕不是雲杉三言兩語就能勸好的。
雲杉自知粗笨,生怕說多錯多再平白惹了昭華傷心,隻得轉了話鋒問道:
“那小姐......咱們還要去永和宮嗎?
”
“去。
當然要去。
”
昭華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應了這一句,繼而拭去淚痕斂正容色,沉聲道:
“太後終生的遺憾,絕不能在本宮和婉姐姐的身上再度上演。
”
這日後來,昭華帶着滿腹沉重的心緒,去往了永和宮。
在路過永和門的時候,儀仗正巧遇見了從永和宮裡頭出來的郭院判,
他恭敬給昭華請了安,昭華免了禮數後問他,
“郭院判今日怎來了貴妃這兒?
本宮記得,每月給貴妃請平安脈的日子是在月初,可是貴妃身子有不适?
”
郭院判搖頭,“是為着長公主的事兒,大皇子心悸憂思食難下咽,所以貴妃娘娘召微臣來,給大皇子看診。
”
“那承歡身子如何?
”
郭院判眼神有一瞬的閃爍,不過很快就定色道:“一切無恙。
”
昭華徐徐颔首,“有勞郭院判了。
”
鳳轎繼續前行,隻等與郭院判擦身而過之後,才聽昭華小聲吩咐小福子道:
“本宮瞧着他方才似乎有話不便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說,你跟上去問個清楚,看他是隐瞞了什麼。
”
“奴才遵旨。
”
待昭華入了正殿時,見甯婉霜正坐在上首位,
她眼眶微有紅澀,似是方哭過一般,但臉上的表情卻仍是從容。
她看見昭華後,便恣肆地向着堂下的椅子挑了挑眉,冷着聲音對她說:
“坐吧。
”
她是貴妃,昭華是皇後,按理昭華來她宮中,本該她起身讓出上首位才對。
可若她當真那麼做了,反倒就不是甯婉霜了。
昭華自也不會與甯婉霜計較這些,
但此番,她卻是并無落座,
而是先給了雲杉一個眼神的示意,讓她領着正殿的宮人盡數退了下去,
而後才躬身走到了堂下正中,向着甯婉霜福了福。
甯婉霜不明所以,忙說:“你這是做什麼?
你是皇後,哪裡有你給我請安的道理?
”
她見昭華拘禮不起,也是再坐不住了,忙離座起身至堂下,攙着她的臂彎将她扶起來,
“你今兒是怎麼了?
這樣奇怪。
”
昭華順勢握住甯婉霜的手,溫聲道:
“今日,此地沒有皇後也沒有貴妃,隻有昭兒與婉姐姐。
昭兒想與婉姐姐說幾句掏心窩的話,可這些話說出來,或許會讓婉姐姐心裡不好受。
還請姐姐不要怪我。
”
甯婉霜愈是疑惑,“你有話說就是了,你我之間,不用這麼多的拐彎抹角。
”
昭華淺淺颔首,醞釀了須臾後,便開門見山地道:
“靜和的死,我覺得有問題。
”
“什麼?
”
昭華道:“當日靜和落水時,身上穿着的戲服乃是赤色獅子的,而一開始,這件衣裳原本穿在承煜身上,是靜和覺得好看,所以偷偷和承煜換了衣裳。
我在想,若是當日靜和沒有要換那件戲服,那如今身隕的,或許就不是她了。
”
甯婉霜問:“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承煜?
”
昭華徐徐颔首,語調也壓沉了幾分,
“當天皇上去尚書房看望過承煜和承歡,還提及了要将承煜複位為太子的事兒。
後來兩個孩子從尚書房出來,在禦花園碰見了幾名公主,便留下一并玩樂。
之後......靜和便在禦花園出事兒了,姐姐不覺得奇怪嗎?
而且我問過孩子們,當日最先提議要穿上戲服扮作獸樣玩捉迷的人,正是承歡。
可承歡,向來是專心學業,甚少會有貪玩時候的‘好孩子’。
”
“荒唐!
”
甯婉霜在聽出了昭華話中矛頭所指後,根本就耐不住性子等她将後面的話說完,就猛地将手從她掌心中抽離出來,不豫道:
“宋昭,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
承歡到了下個月才剛滿六歲,他能做出這樣的事兒嗎!
?
”
“可是......”
“不必可是了。
”甯婉霜揮袖截斷了昭華的話,轉過身去背對着她,冷漠地說:
“你若是要來與我說這些,還是免了罷。
你要是有證據,就去告訴皇上,讓他來處置這件事。
可要是這些都隻是你的揣測,我也不願聽你這樣貶損我的兒子。
我相信我的兒子,也相信他絕對不會對我撒謊。
”
承歡算是甯婉霜最早的軟肋,
而此刻甯婉霜強硬護子的态度,也是昭華在來前就料到了的。
事到如今,
她也隻能用最簡單明了,也是最殘忍的方法,讓甯婉霜快速清醒過來,
“是嗎?
那承歡可曾告訴過姐姐,他其實一早就知道了,他的生母是蕭貴人的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