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朝顔及時調整思緒,将記憶中自己家的情況告訴了李京墨,李京墨記下便出了門。
歲柏香壓好已經過了正午,葉朝顔餓的肚子咕咕叫,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見李京墨回來。
她跑去廚房翻找,發現缸裡還有一捧小米,竈台一角的地上扔着幾塊地瓜。
她知道米和地瓜要煮來吃,卻不會生火,隻能望着它們興歎。
直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葉朝顔餓的兩眼發昏之時才看見李京墨清俊的身影進了院子。
正抱膝坐在門檻兒上的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看到他這麼高興過,同時又覺得委屈,上輩子他對她不好就罷了,這輩子還把她一個人丢在家裡一天,她快餓死了!
李京墨察覺到葉朝顔的異樣,走近,站到她跟前俯身瞧了瞧,“你坐這兒幹什麼?
”
葉朝顔粉唇張開,聲音又軟又啞,“我餓......”
李京墨擰眉,“缸裡還有米,你沒煮來吃?
”
煮你個大頭鬼!
本郡主十指何曾沾過陽春水?
可她知道,現在她不是郡主了,不能跟李京墨真的發脾氣。
她更覺得委屈了,眼眶微紅,鼻子酸澀地說,“我不會。
”
李京墨眸光微微一頓,看着夜幕下女孩兒微翹着粉唇,嬌弱無助可憐巴巴的模樣,再次确認,她真是被家裡給嬌壞了的寶貝,得趕緊把她送走。
再不送走,他就養不起了。
“我去給你做。
”李京墨撂下話進了廚房。
葉朝顔雙手搭在肚皮上,好餓,想趕緊吃到東西,想念長安的美食了,胡餅,馄饨,羊肉湯,蝦餃,酥山,獅子頭......越想越餓。
李京墨在廚房裡燒上火,煮上米,從她身邊走過去,到後院轉了一圈,她都沒注意到。
直到,李京墨捧着一碗散發着清香的蔥油面到她跟前,“來吃吧。
”
葉朝顔眼睛一亮,吸了一口。
李京墨像勾小饞貓似地把面在她鼻端虛晃了一下,轉身端到了院子裡的石桌上。
葉朝顔趕緊起身,屁颠兒屁颠兒跟過去。
雖然不及長安美食,可是好香!
她提起筷子就往嘴裡扒拉,裡面還有雞蛋和芝麻油!
葉朝顔都有點感動了,粉腮被面撐的鼓鼓的,擡起頭,借着月色看着坐在對面的李京墨俊逸的臉龐,由衷道:“李京墨,總有一天本......我會請你吃一頓大餐!
”
李京墨一笑置之,轉身回了廚房,把鍋裡的面湯盛出來,灑了點蔥花。
他端出來站在門口吃。
葉朝顔問:“你也沒吃晚飯嗎?
”
李京墨淡淡說,“吃過了,這些不能浪費。
”
葉朝顔沒作多想。
李京墨邊喝湯邊說,“我已經托人去捎了信,不過牛車慢,到城裡得走一天,待那個人找到你家的藥鋪,再待你父母過來,恐怕你還要在這兒住兩天。
”
葉朝顔邊吃邊嗯嗯應聲。
李京墨将湯喝了個見底,轉身回了廚房,瞅了一眼米缸,明天早上給她熬了粥之後,他得回大宅要點口糧。
吃完飯,葉朝顔自動回了屋,他知道晚上李京墨會在外頭洗澡,避嫌。
她從來到他這兒,還沒洗過,後背有傷現在不能沾水,但聞着身上有汗味兒了,她從來沒有這麼邋遢過,而且,她也不願意讓李京墨聞見她身上有難聞的味道。
于是,李京墨洗完換了清爽的長衫進來時,她紅着臉提出要求,想擦擦身子。
李京墨擰了下眉,倒也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沒一會兒他就拎了水和木盆進來,調好水之後,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從櫃子裡翻找出一件他的衣服,搭在了架子上,“你身上的衣服換了吧,我幫你洗洗。
”
說完後面半句話,李京墨皺了下眉,咳了一聲,臉上有種有辱斯文的不自在。
他怎麼能洗一個小姑娘的衣服?
尤其是裡面的小衣,真是......糊塗了。
葉朝顔倒沒多少感覺,周圍的人為她服務,她早已經習慣,心裡隻覺得李京墨這一世的變化挺好,很有人情味兒。
李京墨出去了,從外面帶上了門。
葉朝顔脫了自己的衣服,拿起布巾在身上仔細擦拭,心想,要是現在有個大湯池,裡面注滿香湯和花瓣就好了......
擦好身子,葉朝顔換上衣服把李京墨喊了進來。
李京墨推門而入,看到桌子上搭的未洗的少女衣物......她還當真了。
他低着頭,連水帶衣服一齊拿了出去,到了院子裡,趁着天黑,兩眼一抹黑,拿着皂角在衣服上用力搓。
從小到大,他連娘親的衣服都沒洗過。
唉......
洗好衣服,李京墨淨了手淨了面進屋,葉朝顔正趴在桌子上捧着個東西看,見他進來便笑着朝他招手。
李京墨腦海裡還有方才挂衣服時看見的少女肚兜兒的形狀,他甩了一下頭,走過去,隻是當目光不經意地落在葉朝顔身上時,呼吸禁不住一滞。
他那已經穿不出去的衣服,到了葉朝顔身上,松松垮垮,款不成款,樣不成樣的,偏偏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慵懶與妩媚,尤其是低垂的領口,少女正在發育中的美好若隐若現,讓人心癢。
李京墨垂了垂眼,心想,農忙時節在田裡,村裡的婦女在地裡幹活兒不拘小節露胳膊露腿的也不少,他也沒像現在這樣心慌意亂過。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他緊抿着薄唇,壓下去心中種種思緒,目光淡淡從葉朝顔身上移開,問道:“什麼事?
”
葉朝顔捂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拿開,眉開眼笑,“歲柏香做好啦!
你有香爐嗎?
”
李京墨瞧着那一摞形狀并不規則的香,點了一下頭,轉身到走到牆邊的書櫃前,翻找出一個香爐。
葉朝顔看到眼睛亮了亮,“你這個香爐雖然不值錢,做工倒挺精緻,有些年頭了,有一定的收藏價值,是家裡傳下來的嗎?
”
李京墨暗自訝異,她連這個都看得出來。
他點頭,簡單地說,“嗯,家裡長輩用過的。
”
葉朝顔就着油燈把香着,放進了爐子裡,蓋上蓋子,瞬間,白色的霧順着蓋子上的镂空花紋袅袅而出,直線上升。
淡雅帶着藥香的氣味四散開來。
李京墨信了,這小姑娘有點本事。
葉朝顔說,“等我走了,剩下這些你也可以用。
”
李京墨瞅了瞅餘下的香,問道:“你說這個歲柏香外薰可護宅驅蟲,殺菌除燥,吸入可清熱利濕,祛風解表?
”
葉朝顔認真點頭。
李京墨思緒微動,湛黑的眸子看着她,“我可以送一些讓我二哥用嗎?
”
“你癱瘓在床的二哥?
”
李京墨眼底閃過一抹訝異,“你知道我家的事?
”
“聽蓮嬸提了幾句。
”
李京墨有些不自在,淡淡說:“我二哥常年卧床,身上濕氣重,到了夏天還會起疹子,這個香正适合給他用。
”
葉朝顔把香推到他手邊,大方道:“你都拿給他吧,要是他用着好,以後我再幫忙做。
”
李京墨沒想着以後。
不肖想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從這兒走了之後,還會跟他再有往來。
他面上溫潤一笑,将香收了,“謝謝。
”
次日一早,簡單地吃了早飯,李京墨帶上歲柏香要去李家老宅看他的二哥,葉朝顔在家無聊想跟着去,他略一思索答應了。
李家老宅在村子中心位置,半天才走到,大門虛掩着,李京墨輕輕推開,給葉朝顔使了個眼色讓她輕點。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東面的廂房,一推開門葉朝顔就聞見一股奇怪的味道,想必是李京墨的二哥長年癱瘓行動不便,屋裡打掃的不及時産生的異味。
床上躺着的男子看起來有二十多歲了,消瘦憔悴,手裡正捧着一本書對着窗戶透進來的光線看。
聽見有人進來,他擡起頭,臉上露出一抹不達眼底的笑容,“三郎來了。
”随後,看見跟在李京墨身後的葉朝顔,似乎是羞于見到生人,臉上有些不自在,“這位是......”
李京墨側身介紹,“二哥,這是我在山上救的那個姑娘,姓葉。
”
李文元朝葉朝顔笑了笑,“葉姑娘,讓你見笑了。
”
葉朝顔回之微笑,朝李京墨挑眉,“把香點上吧。
”
李京墨點頭,将包着歲柏香的布拿出來,對李文元說:“二哥,這是葉姑娘做的香,你用了有好處,讓娘每天給你燒上一塊。
”
李文元說:“多謝葉姑娘。
”
點上香之後,李文元嗅到清雅沁脾的香氣,不禁多看了葉朝顔一眼,兄弟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
葉朝顔在一旁聽着,總感覺他們兄弟二人之間氣氛怪怪的,她偷偷瞅李文元的腿,雖然隔着衣服但看得出來比尋常男人的腿細一些,想必肌肉已經開始萎縮。
葉朝顔禁不住問了一句,“二哥,你的腿現在還有知覺嗎?
”
李文元愣了一下。
李京墨說:“二哥,葉姑娘家裡是行醫的。
”随後,眼底藏着希翼問葉朝顔,“這個你也懂嗎?
”
葉朝顔說:“看看才能知道。
”
李文元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好,于是一五一十地回答葉朝顔的問題,說一直以來雙腿都沒有知覺,但是用力掐隐約會有痛感,最近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熱,時不時會有腫脹之感。
葉朝顔細問之下得知三年前李文元被劫匪毆打,摔在了一塊石頭上,後背着地,可能是傷到了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