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蕭冽的退守
蘇九等人在風淵城留了一日,等待事情全部處理完返回盛京。
卓彥和巫奕一起回金麗,不再去盛京,直接從風淵的碼頭出海。
臨行前的一日,顔姝讓人把蘇九請來,約在驿館内的涼亭内。
蘇九一人赴約,身邊沒帶任何人,似乎忘了之前卓彥和巫奕要抓她的事。
卓彥摘了面具,五官美豔,回眸一笑,“你還沒得到教訓嗎?
還敢一個人出來!
”
蘇九身着淡青色長裙,頭發随意的用紫色錦帶挽了一個發鬓,容顔清卓精緻,負手上了台階,笑道,“習慣了,大概改不了了!
”
讓她前呼後擁的帶着人出門,她甯願回山裡去繼續做山匪。
她就是這樣,紀餘弦拿她沒辦法,她拿自己也沒辦法!
已經是深秋了,亭外黃花滿地,随風飄零。
卓彥笑道,“對,這樣的你,才是蘇九!
”她語氣一頓,道,“明日我們就要離開大梁了!
”
她離開金麗那麼久,該回去看看父皇了。
“不要我的血了嗎?
”蘇九笑問道。
卓彥搖頭,“我父親的病和瑞陽王一樣,我師父說,如果想要根治,需要一味藥引,就是至陰之血,恰巧遇上你,所以我才想要抓你。
之前種種,很抱歉!
”
蘇九無謂一笑,“不打不相識,希望你以後還會來盛京!
你父親的病也定能找到醫治的法子,你師父不就是神醫嗎?
”
提到巫奕,卓彥笑容變淡,她今日本來約了巫奕一起來向蘇九告别,那個男人竟然拒絕了。
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嗎?
還是怕見了蘇九更舍不得走?
那個男人連喜歡一個人,都這麼别扭!
“我師父今日有事,沒一起過來,蘇九你有什麼要對我師父說的嗎?
我可以轉達。
”卓彥笑道。
蘇九想了一下,清冽笑道,“和你一樣,希望他有時間也能回大梁來。
還有,替我謝謝他!
”
最初是巫奕不惜自投羅網,從瑞陽王手下救了她,之後兩個月的朝夕相處,他處處維護,不管是了為她的血,還是别的,她都很感激。
大恩無以言報,日後他若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她自然鼎力相助。
卓彥點頭,“我會一個字不落的轉告給師父的!
”
“那祝你們一路順風!
”蘇九真誠笑道。
卓彥點頭,“你也是,保重!
”
這句話算是她替她師父說的。
回去以後,卓彥将蘇九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巫奕,他隻垂眸笑了笑,喝了半盞苦茶,什麼都沒說。
次日一早,卓彥和巫奕兩人離開,蘇九出門送别的時候,巫奕已經上了馬車。
卓彥和衆人告别上車離去,身後帶着金麗國瑞陽王投降的士兵,一起回到金麗去。
馬車漸漸離開,卓彥突然道,“師父再不以真容見蘇九一面,恐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
巫奕擡起頭來,微微一怔。
思忖了片刻,男人在鬓角輕輕摩挲,然後撕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卓彥看到巫奕的真容,頓時愣在那。
原來他師父長的這般好看,甚至和紀餘弦想比也絲毫不遜色。
從她見到他開始,他便一直都是一副普通的樣子,唯有那雙眼睛太美,讓人産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猜到他不是以真容示人,今日本是借蘇九試探,沒想到,男人長的這般禍國殃民之貌。
巫奕面孔因為長期帶着面具而略顯蒼白,眼角已有細細的紋路,他似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隻是想讓蘇九看到真正的自己。
他們巫奕族的人天生容貌姣好,可是卻沒有能力自保,所以祖訓中,族人外出,必須假面示人。
他自小漂泊,換過太多的面孔,甚至早已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撩開車簾,男子看向車外,隔着重重的人影,看到蘇九還站在那裡,似是看到了他,微微一愣,也許沒有看到,但已經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他幾十年的人生突然對一個女子産生了心動想要保護的感覺是不是愛情,然而不管是不是,都注定是不能見陽光的昙花,刹那一現後,便永世沉寂了。
當然,他會一直記得這個女子。
“師父是不是後悔沒早點把面具取下來,蘇九若看了你這般天人之姿,興許會真的喜歡上你!
”卓彥打趣笑道。
男人桃花眸淡淡瞥她一眼,“蘇九才沒你那麼膚淺!
”
卓彥頓時瞪大了眼睛,冷笑道,“好哇,見色忘徒,師父原來是這種人!
”
巫奕随手将自己的面具扔到車外,懶懶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就這樣的語氣和為師說話嗎?
”
卓彥聳了聳肩,扭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他抛下她不管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他是她的師父?
半晌,卓彥緩緩啟口問道,“去了金麗,你還要去哪兒?
”
巫奕如玉的長指翻着醫書,淡聲道,“先去看看你父皇的病情,我之前配的藥應該也已經用完了。
然後再去尋找至陰血的人,我答應你父皇幫他找到,就一定要做到!
”
背對着男人,卓彥美豔的眼睛轉了轉,輕輕抿唇,“好啊,不管去哪兒,反正我都跟着你!
”
男人皺眉,淡淡掃過來,“我為何還要帶着你?
”
他一個人行走慣了,這幾個月突然多了一個呱噪的人每日跟在身邊,十分不習慣!
卓彥回眸一笑,
“因為、你是我師父啊!
”
……
蘇九的确看到巫奕似從車窗裡向這邊看過來,似是巫奕,又不像是他,想要仔細看時,後面人影憧憧,已經擋住了。
紀餘弦握住蘇九的手,淺淺笑道,“回去吧!
”
“好!
”蘇九最後看了一眼遠去的馬車,返身回到驿館中。
蕭敬和瑞陽王都已死,投降的兵馬被胡大炮收繳,
帶兵又去之前被昭王攻下的幾個城池繳清昭王餘孽。
夏桓也帶着雲南王府的兵馬,回到滇南安置。
兩人同時出城,離開風淵時,夏桓勒馬向後看去,眸光黯然。
攻城之後,他隻遠遠的看到過蘇九,都沒敢上前去打個招呼。
大炮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等回盛京,咱們一起去見大當家!
”
陽光灑在夏桓俊秀的面孔上,驅散了他眼中的陰霾,他緩緩一笑,點頭,“好!
”
“走吧!
”胡大炮道了一聲,喝馬疾行。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盛京去了!
胡大炮和夏桓走後,蘇九紀餘弦和蕭冽的皇駕也開始準備啟程回盛京。
臨行的前一夜,吃過晚飯,錦楓找紀餘弦談點事情,蘇九吃的太飽,一個人在驿館的花園裡溜達。
兩個侍衛随行而來,寸步不離。
紀餘弦對于蘇九經常會遇到麻煩,大概心裡已經有了陰影,就算自己不能時刻的守着她,也必然要派人跟着。
蘇九自然不習慣,回頭道,“不要跟着我,都回去!
”
侍衛為難道,“夫人,是長公子吩咐屬下一定要護好夫人!
”
蘇九笑道,“這驿館周圍都是禁軍,蒼蠅都飛不進來,有什麼好護着的?
”
難道以後她走到哪裡身後都要跟着兩個跟屁蟲?
她會被逼瘋的!
“夫人,您就讓屬下跟着吧!
”
“你們隻聽紀餘弦的命令,把本夫人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蘇九抱胸佯怒道。
“不敢!
”兩侍衛惶恐低下頭去。
“回去吧,我就在這裡走走,哪裡也不去!
”
兩侍衛隻得應聲,“是!
”
蘇九一個人向着園子深處走去。
園中夜色極好,紅色的宮燈順着木廊蜿蜒,隐在蔥榮花木中,似一捧暖暖的煙火。
月色清亮,彎彎的月牙挂樹梢,周圍不知道是什麼花正在開放,香氣襲人。
蘇九下了木廊,踏着清幽小路慢行,見前面水光閃爍,是一荷花湖。
清輝月下,荷花朵朵開放,襯着潋滟水光,說不出的靜幽之美。
湖邊竟還停靠着一艘木舟,随水波蕩漾。
蘇九坐在湖邊的大石上,随手撿了幾個石子在水面上打水漂。
“叮咚”幾聲石頭入水的脆響,驚了這安靜的園子,幾隻夜鳥炸翅驚飛,湖中的蛙聲蟲鳴也刹那間安靜了下來。
蘇九突然想起,自己離開玉壺山已将近三年了。
這三年裡,他們有了飯吃,有了銀子花,阿樹和胡大炮都娶妻生子,長歡認祖歸宗,安爺也将成親,而她自己,找到了身世,找到了母親,還找到了夫君。
他們每個人都變了,身份變了,心也變了,都已經不再是玉壺山上為了一隻雞就能高興半日的山匪,可是這變化中,又有很多經曆了考驗,變的更加珍貴。
比如他們伏龍幫幾人的情誼,比如她和紀餘弦之間的感情。
雖有苦難,雖有傷痛,卻一切都值得!
蘇九靠在身後的花樹上,唇角抿着笑,覺得自己知足了!
“猜到你也許會在這裡,沒想到真的會在!
”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伴随着腳步聲越走越近。
蘇九回頭看去,潋滟月光下,蕭冽着淡藍色的錦炮,面容清俊,緩步走過來。
“至少,說明我們還是有一點心意相通的!
”蕭冽看着蘇九,俊顔淺笑。
蘇九清眸潋滟,笑道,“昭王死了,他的兵馬也全部被清繳,這次你可以放心了!
”
蕭冽垂眸淡笑,在蘇九旁邊的山石上坐下,淡聲道,“對于昭王,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
“蕭敬的後事怎麼處置?
”蘇九問道。
“我會将他的骨灰帶回去給父皇,讓父皇做主!
”蕭冽道。
蘇九輕輕點頭,雖然蕭冽殺兄,可畢竟是蕭敬謀逆造反在先,就算世人評論,議論的也是昭王狼子野心,不知悔改。
“不說這個!
”蕭冽笑道,“你在昭王軍中,有沒有吃苦?
”
“沒有,瑞陽王要用我威脅巫奕和長歡,所以對我不敢怎樣!
”蘇九随口道。
“那便好!
”蕭冽目光溫潤,“如今我反而慶幸,你被瑞陽王帶走了。
蘭知繪喬裝成你,故意受辱給紀餘弦看,幸好,那不是你!
”
蘭知繪受辱被紀餘弦看到的事蘇九到沒聽他提起,此時想來,蘭知繪為了進紀府,真是豁的出去。
可惜陰謀算計來的,終究不是真的!
當時紀餘弦看到“她”被侮辱,定然心痛之極,還有她娘親,也一定非常難過,蘇九蹙額道,“紀餘弦和我娘親被蘭知繪的假象騙了,不知如何揪心!
”
“揪心的豈止是紀餘弦和你母親!
”蕭冽雙眸幽深的看着她。
蘇九一怔,看着男人深邃如海的墨眸,垂眸道,“蕭冽,我、”
“阿九!
”蕭冽溫柔的念她的名字,打斷她欲出口的話,轉頭看着悠遠的月色,“其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談談,因為,我總覺得我們之間的感覺結束的太過倉促,好像一支正彈奏的曲子,戛然而止,讓人意猶未盡,又那樣遺憾!
我想要告訴你,我真的喜歡你,很喜歡,是一開始明知道不可能依舊無法自拔的那種喜歡。
”
“後來無數個夜裡我輾轉難眠,都在一遍遍回想,當初如果我不娶玉珑,是不是也一樣可以救父皇?
如果我們還繼續在一起,你是不是已經做了我的妻子,像喜歡紀餘弦一樣的喜歡我!
”
“可是想多了,我突然明白,你我的結束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是你我今生無緣,做不了夫妻。
我晚了一步,就再進不了你的心!
”
蘇九目光純淨,坦蕩的道,“蕭冽,當初我也有不對,我應該明确的拒絕你,後來你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困苦!
”
“不,即便你從未喜歡過我,我依然無比珍惜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蕭冽勾唇道,“雖然放下你,需要時間,但我不會再打擾你。
當初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紀餘弦為了你可以退到守護的位置,我當然也可以。
隻是你不要排斥我,依然把我當成朋友便好,你知道,我身邊早已沒了能像你我這樣可以輕松說話的人。
”
蘇九聽了他的話反而生了幾分沉重,“蕭冽,你一定會找到一個喜歡你,你也同樣喜歡的人。
”
那才是他真正的情緣!
蕭冽唇角勾了抹淡笑,“希望會有。
”
“奴才見過紀長公子!
”
守在後面的福公公突然提高尖細的嗓音喊了一句。
蘇九轉頭,就見紀餘弦正走過來,紅袍拂過花葉,飒飒作響,他面上表情淺淡,腳步卻有些急,很快便到了跟前。
蕭冽起身笑道,“紀長公子這般緊張做什麼?
就算你不信任朕,難道也不信任阿九嗎?
”
紀餘弦長眸在蘇九身上掠過,淺笑道,“皇上多慮了,屬下說夫人一個人在花園裡,草民不放心,才匆匆趕過來!
”
蕭冽面容變的鄭重,“勞煩紀長公子好好對待阿九,她後半生便交給你照顧了!
朕輸了,就此退出,不和你争了!
”
紀餘弦薄唇輕抿,“皇上也定會找到自己所愛之人的!
”
“是!
”蕭冽微一點頭,道,“好了,我不打擾你們了,先回去了!
”
“草民恭送皇上!
”
蘇九依舊坐在山石上,看着蕭冽背影遠去,不知為何,低低歎了一聲。
紀餘弦回首,目光落在女子頭頂上,淡聲道,“說了什麼,讓夫人這般感慨!
”
蘇九靠在身後的柳樹上,兩腿疊起,眉眼靈動狡黠,“不告訴你!
”
紀餘弦長眉輕蹙,彎腰将女子打橫抱起,長腿一邁上了湖邊的小舟。
木舟輕輕一蕩,拂萍分水而去,攜着月色,漸漸進了清湖深處。
紀餘弦俯身壓在女子身上,精緻的眉眼中藏着萬千星辰,璀然潋滟,低頭在女子精緻的面孔上輕吻,“快點告訴夫君,你們說了什麼?
”
“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親過蘭知繪?
”蘇九眯笑問道。
“沒有,一次也沒有!
”紀餘弦低低的道,“滿意了嗎?
”
“還好!
”蘇九故作無謂的點了點頭,心頭卻似有千花萬樹綻開。
“那夫人也該告訴我了吧!
”紀餘弦唇角勾着笑,捏着她下巴癡迷的輕吻。
“我說的、和你說的一樣。
”蘇九道。
“嗯?
”紀餘弦微微擡眸,不解。
“我說希望他早日找到真心喜歡他,他也同樣喜歡的女子!
”蘇九一雙眼睛淺眯着,和挂在樹梢上的月牙兒一樣明亮清澈。
月華透過荷葉,在男人眉梢眼角落下姣姣清輝,他眉目深邃妖豔,低頭吻在女子的眉心,幾乎帶着虔誠的慢慢吻下去,吻着比他生命更重要的珍寶。
碧綠的荷葉将月光遮擋,小舟漸漸駛入荷花深處,在湖心蕩漾起漣漪,波光随着水流一起飄向遠方。
次日一早,紀府的車架和皇駕一起離開風淵城。
一路向北,十日後,抵達盛京城。
蕭冽親自出征,回城必然有百官相迎,蘇九和紀餘弦故意落後半日,在玉壺山中賞景,到天色将暗,才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城。
伏龍幫的人得到消息,和大夫人都在城門口等着。
紀府的馬車剛從官道上一出現,阿樹便跳起腳來喊道,“紀府的馬車,大當家回來了!
”
曹大頭,張麻子兩人正靠着護城河的橋聊天,聞言噌的都站了起來,向遠處眺望,“九爺回來了!
”
喬安和大夫人也都往前一步,目光殷殷的看着。
馬車一靠近,大夫人腳步有些踉跄的跑上前,“玖兒,玖兒在不在?
”
錦楓停了馬車,跳下來,笑道,“夫人别急,少夫人回來了!
”
他話音未落,車門被推開,蘇九先跳出馬車,一把抱住大夫人,“娘親,女兒回來了!
”
大夫人抱着蘇九淚流滿面,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
阿樹看着蘇九也忍不住眼睛一紅,“大當家咱們沒用,讓你受苦了!
”
得到蘇九被瑞陽王抓走的消息,阿樹本想帶着伏龍幫的人一起去風淵營救,可是紀餘弦怕打草驚蛇,将他們攔下,隻帶了幾個侍衛走了。
這段日子,他和喬安寝食難安,給胡大炮寫了數封問詢的信,如今總算把他們當家平安盼回來了。
喬安拍了拍阿樹的肩膀,安撫道,“别自責了,大當家不是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嘛!
”
蘇九放開大夫人,握住阿樹的手腕,“事出突然,不關你們的事,守好伏龍幫,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
”
阿樹破涕為笑,看着蘇九,咧嘴憨聲笑道,“這才是咱們的大當家!
”
當初看着那個假的,他們都心裡難受死了!
“大當家!
”
曹大頭和張麻子都咧着嘴喊了一聲。
“好!
”蘇九清冽一笑。
紀餘弦也下了馬車,和大夫人及伏龍幫的人一一見過。
“辛苦了!
”大夫人感激的道。
“自己夫人,有何辛苦?
”紀餘弦莞爾輕笑。
“城門要關了,咱們進城吧!
”大夫人握着蘇九的手,心疼道,“和娘親說說,這幾個月你都遇到了什麼事!
”
“嗯,回去我和您慢慢說!
”蘇九攬着大夫人的手,緩步往城門裡走。
進了城門,因為要送大夫人回府,一衆人先回了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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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六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