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開始習字
這麼快就被拆穿了?
蘇九心中一刹那的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下來,事到如今,也不再隐瞞,仰頭勾唇冷冽一笑,“對,我不是蘇月玖!
”
“我現在想知道你是什麼人?
”男人眸子裡藏着内斂的鋒芒,緩緩開口。
“無可奉告!
”蘇九笑了一聲,自男人身下閃身而出,縱身向着門外奔去。
身份暴露,紀府不能呆了,她現在要趕快離開。
“站住!
”男人猛然回身,低喝一聲,拂袖冷聲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是我紀府也不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
就算你逃的掉,你的那個丫鬟和奶娘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樣插翅飛出去?
”
蘇九腳步猛然頓住,回身冷聲道,“你想怎麼樣?
”
紀餘弦精緻妖媚的臉上拉開一個淺淺的笑,緩緩走到矮榻上坐下,慵懶的倚着靠背,端了茶慢飲,淡淡道,
“過來!
”
蘇九清眸寒澈,咬了咬牙,往前兩步。
紀餘弦鳳眸挑起,在少女那張清卓冷冽的面上一掃,淡聲道,“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
蘇九冷哼一聲,扭頭不語。
紀餘弦挑眉,“不說也行,我現在就讓人把你那個奶娘抓起來,我們可以試試,受幾遍酷刑後,她會把你出賣?
”
蘇九目中閃過煞氣,身形如豹突起,縱身躍上矮榻,曲指成爪,捏住男人的喉嚨,寒聲道,“不如我現在就把你殺了!
”
男人不見半分慌張,擡手将蘇九耳邊淩亂的碎發抿到耳後,莞爾笑道,“殺了我?
你的那些人會被殺手追殺,官府通緝,從此亡命天涯,不管走到大梁哪裡,都會如喪家之犬!
”
“你、”蘇九手指緩緩收緊,“我并沒有傷害你,也沒有動你紀府一分一毫,隻是假冒了一下蘇家小姐,何必趕盡殺絕?
”
“我隻想知道你是誰?
”紀餘弦直直的看着她。
蘇九眉頭緊皺,和男人對視片刻,緩緩放開手,盤膝坐在矮榻上,淡淡點頭,“好,我告訴你,我是誰。
”
紀餘弦撫了撫被少女掐的青紫的喉嚨,輕咳了一聲,端了茶盞慢飲,“說吧!
”
蘇九深吸了口氣,“我們、是玉壺山下的山匪!
”
“咳!
”紀餘弦突然嗆了一口,咳了幾聲後,擡頭震驚的看向蘇九。
他猜到她不是真的蘇家小姐,以為是臨時頂替的,卻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一個山匪。
他竟然娶了一個山匪!
這真相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蘇九挑眉看着他,山匪怎麼了?
有這麼驚訝嗎?
紀餘弦拿了絹帕輕抿唇角的茶澤,哂笑道,“你們是山匪,殺了真正的蘇小姐,然後假扮成她入京成親?
”
“對也不對,我的确假扮成蘇小姐進城成親,但是我沒殺了她,我們過去的時候,蘇小姐已經死了!
”
“怎麼死的?
”
“大概是被别的山匪殺的,嫁妝被搶空,下人也全部被殺!
”
“蘇月玖死了?
”紀餘弦眸子一深,似是在思慮什麼,半晌才再次擡頭問道,“據說玉壺山下有很多山匪,你們是哪個幫派的?
”
既然已經說了,蘇九也不再隐瞞,“我們是伏龍幫。
”
“你們大當家是誰?
那個像書生模樣的?
”
蘇九心裡微微一驚,喬安幾人在紀府就呆了幾日,之後便去酒樓了,沒想到紀餘弦竟早就注意上他們了。
“我是大當家的!
”蘇九坦然道。
紀餘弦又是一怔,随即笑道,“一個土匪幫的大當家竟然是個女子,有意思!
”
說罷眉頭一皺,眸子在蘇九身上一掃,問道,“你不會是男人假扮的吧?
”
蘇九輕咳了一聲,“不是!
”
紀餘弦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娶了一個山匪也就罷了,若是還娶了一個男人,恐怕紀府就要成整個大梁國的笑話了。
“蘇家人知不知道你是假的?
”
蘇家小姐死了,蘇家人為了和紀府攀親,說不定就會和山匪合作,一起诓騙紀府,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
”蘇九坦誠道。
“不知道?
”紀餘弦越發覺得好奇,“那你們如何瞞過蘇家人?
”
據他所知,大婚前十日蘇家人就到了盛京,作為父母總要和女兒相見,難道自己的女兒他們都認不出?
蘇九将他們裝病,如何蒙混過關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紀餘弦搖頭嗤笑,怪不得回門要他幫忙推掉,原來是因為這個。
蘇家人一心想攀附紀府,最後自己女兒被殺,卻把一個山匪頭子嫁了進來,若是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不知會是怎麼的心情?
不過,之前關于蘇小姐種種異常的表現,現在終于也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紀餘弦端了茶淺抿,聲音冷淡下來,“說說吧,你們假扮蘇小姐嫁入紀府,想做什麼?
”
終于回到正題了!
蘇九脊背挺了挺,也不隐瞞,直接道,“我們是匪徒,自然是想劫了紀府!
”
紀餘弦點頭,“很好,這樣坦白的說話,本公子喜歡,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
“沒有,成親的第二日,我們已經改了注意,暫時不劫了!
”
“讓我猜一下,你們進了紀府後,發現紀府的防守和勢力遠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強大,根本沒有那麼容易得手,就算得了手也會被追殺,所以改變了策略,想利用紀府和蘇家的嫁妝在盛京立足,等有一日在盛京有了産業,站穩了腳跟,再離開紀府,對嗎?
”
怪不得,盛京裡突然多出來一個蘇九爺。
蘇九冷澈的眸底閃過一抹驚訝,淡淡點頭,“對,你猜的都對!
”
“你真名叫什麼?
”
“蘇九!
”
“蘇九?
”紀餘弦低喃一聲,勾唇笑道,蘇月玖,蘇九,還真是巧呢!
“雖然我們假扮了蘇小姐,進府後并沒有動紀家任何東西,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蘇九挑眉問道。
“盛京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紀家少夫人,你要往哪裡走?
離開盛京?
繼續回玉壺山做你的山匪?
”
“這個不用紀長公子操心,我們自有去處!
”說罷,蘇九起身下了矮榻,轉身往外走。
“我讓你走了嗎?
”男人突然道。
蘇九轉身,“紀長公子還想怎樣?
”
“我要你、留下來繼續做紀家少夫人!
”男人長眸半垂,俊顔寡淡,聲音輕淺。
蘇九一怔,“為什麼?
”
明明已經知道她是假的,為什麼還要她留在紀家。
“不為什麼,你繼續做你的少夫人,我甚至可以幫你将生意做大,在盛京有你蘇九爺一席之地。
”紀餘弦勾唇望着她。
蘇九越發不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
人與人之間沒有平白無故的交情,她不相信紀餘弦這樣精明的商人會無緣無故的發善心。
“我需要你的地方,就是要你繼續做紀府的少夫人。
”男人道。
蘇九皺眉看着他,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冷笑道,“你不怕我有一天真的劫了紀府?
”
男人淺笑,笑意不達眼底,“我若怕,今日便抓了你送去官府。
既然我敢把你留下,自然就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
外面似起了風,窗外樹影婆娑,蘇九精緻的小臉上落下斑駁的暗影,神色凝重,垂眸思忖片刻,擡頭道,“好,那便多謝紀長公子手下留情,有用到我蘇九的地方,我定義不容辭!
”
“話不要說的太早!
”紀餘弦輕笑起身,走近兩步,俯身看着蘇九,眸光流轉,“做紀府少夫人并不是那麼容易的,至少不會像你之前那般惬意。
”
蘇九擡眸,“要做什麼?
”
“作為紀家主母,怎麼可能不識字,從明天開始,每日上午你來我書房,我教你認字!
”
蘇九大眼睛一睜,“認字?
”
“對,認字!
難道你想永遠做個一個目不識丁,粗魯野蠻的山匪?
你不想在盛京站穩腳跟,那必須要識字!
”
蘇九咬了咬唇,目光中一片不服輸的倔強,重重點頭,“認字就認字!
”
“好,夫人回去好生準備,明日辰時三刻來書房,為夫便要做你的先生了!
”紀餘弦背過身去,走到書案前緩緩整理文案,淡淡道。
蘇九出了書房,一直到回了栖鳳苑心神還有些恍惚。
奶娘正要出門,神色慌急,差點撞在蘇九身上,見到她,頓時松了口氣,氣喘籲籲的道,
“我在二夫人那裡出來去了千梅園,裡面人已經散了,回來後範嬷嬷說你沒回院子,被長公子叫走了,我正要去看看,沒出什麼事吧?
”
聽說蘇九從千梅園出來就被紀餘弦叫去了書房,她以為蘇九出了什麼漏洞,或者又動手打了人,心中急的不行,正要去打聽消息。
蘇九小臉鄭重,“奶娘,我們身份暴露了!
”
“什麼?
”奶娘驚叫了一聲,忙閉了嘴,四下看了看,低聲道,“怎麼回事?
長公子知道你是假扮的蘇小姐了?
”
蘇九點頭,“嗯,他知道了!
”
奶娘臉色蒼白,踉跄後退了一步,面色慌張,“那我們趕緊跑吧,我去通知歡爺,還有安爺!
”
說罷轉身急急往回走。
“奶娘!
先别忙!
”蘇九拉住奶娘的手臂,低聲道,“紀餘弦沒說把我們趕出去!
”
“啊?
”奶娘一怔,愣愣的看着她,“到底怎麼回事?
”
“我們回房說!
”
“好,好!
”奶娘忙跟在蘇九身後。
兩人一路往卧房走去,正見範嬷嬷從走廊上過來,看到蘇九,忙快走幾步請安,“奴婢見過少夫人!
”
“嗯!
”蘇九點了點頭,開門進去,回頭見範嬷嬷也跟了上來,“有事嗎?
”
“沒、沒事!
”範嬷嬷滿臉谄笑,“奴婢伺候少夫人用茶!
”
“不用,我和奶娘有事要說,你出去!
”
“是!
”範嬷嬷讪讪一笑,眼尾瞥奶娘一眼,躬身退出房去。
房門關上,範嬷嬷一雙細眼精光閃爍,貼在門上剛要偷聽,就聽身後一聲冷喝,“幹什麼呢?
”
範嬷嬷身子一抖,吓了一跳,回頭見是蘇九的貼身丫鬟長歡,心虛笑道,“奴婢想問少夫人用不用點心,既然長歡姑娘來了,奴婢就先退下了!
”
說罷,灰溜溜的走了。
長歡冷眼看着婦人的背影,輕哼一聲。
房間裡蘇九和奶娘說了今日和紀餘弦的談話,半晌,奶娘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身份被拆穿了,紀餘弦已經知道蘇九是山匪,假扮的蘇小姐,可是,竟然沒有報官,也沒有将他們趕出去,還要她繼續做紀府少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蘇九喝了口涼茶,微微彎唇,“紀餘弦說明日開始教我識字,他這到底想幹嘛?
”
奶娘思忖搖頭,“我也猜不透長公子想做什麼?
但既然長公子将小姐留下,應該不會傷害小姐,紀府财大氣粗,而我們一無所有,長公子能害我們什麼?
”
蘇九盤膝坐在椅子上,垂眸啃着手指,暗暗點頭,“說的是,他能害我什麼?
”
說罷,少女似突然想通了一般,臉上的凝重消散,挑眉一笑,“既然這樣,那我就繼續做紀家少夫人,我不相信,他還能把我吃了!
”
她這把硬骨頭,還沒人能下的去嘴!
“是!
”奶娘輕聲一笑,“也許這還是件好事,至少我們不用再想法設法的隐藏身份!
”
她一直最擔心的就是蘇九言行不像的個小姐,被紀家人看出端倪,如今到是再也不用擔心了!
蘇九炯澈的眼睛彎成月牙兒,“就是!
”
長歡進來聽說他們身份已經暴露的事也吃了一驚,見蘇九無事便也坦然,他的任務就是護好蘇九,蘇九在哪他便在哪,繼續做山匪也好,留在這裡做紀府少夫人也好,隻要不影響他守在蘇九身邊就行!
最近不出門蘇九懶慣了,次日又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吃完早飯再到書房已經快晌午了。
叫錦楓的侍衛在門口站着,看到蘇九過來,躬身後退一步,“屬下見過少夫人!
”
蘇九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呼吸綿長均勻,少俠武功不錯啊!
”
錦楓眸子一閃,頭低的更低了些,“多謝少夫人誇獎!
”
蘇九笑了笑,推門進了書房。
“嗨!
”蘇九走進去,坐在矮榻上對着書案後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不用再端着,假裝蘇家小姐,蘇九一下子感覺放松下來,連坐姿都帶了幾分痞氣。
紀餘弦坐在巨大的金絲楠木桌案後,擡眸淺淺瞟了蘇九一眼,勾唇笑道,“我昨日說的什麼時辰過來習字?
”
蘇九大眼睛咕噜一轉,“辰時。
”
“現在什麼時辰?
”
蘇九聲音漸虛,“午、時。
”
“學堂裡學生遲到都怎麼懲罰知道嗎?
”男人靠在椅背上輕笑,可是那笑意怎麼看怎麼毛骨悚然。
“怎麼懲罰?
”
“罰站,或者打戒尺!
”
“喂!
我又不是你的學生!
”蘇九不服。
“從今天開始,在這書房裡,我怎麼說,你怎麼做!
遲到兩個時辰,去牆那站着!
”男人聲音溫淡。
“切!
小爺憑什麼聽你的!
”蘇九嗤笑一聲,轉身往外走。
“于老!
”身後紀餘弦突然吩咐一聲,“将少夫人的奶娘綁到雪地裡站兩個時辰,替少夫人受過!
”
“你敢!
”蘇九倏然回頭。
“是你在這裡站着,還是你的奶娘去雪地裡站着,夫人選一個吧!
”男人笑的像個狐狸。
蘇九銀牙暗咬,死死的盯着男人那張可惡的臉,恨不得一拳揮上去,半晌,哂笑道,“好,站就站,小爺學武功的時候蹲馬步蹲過一天一夜,還怕兩個時辰!
”
說罷恨恨瞥了紀餘弦一眼,大步走到牆下站着。
紀餘弦一雙斜飛的鳳眸含着淺笑,低頭繼續看賬本。
時間緩緩而過,蘇九站的筆直,一動不動,似是入定了一般,紀餘弦緩緩翻着賬冊,書房裡靜寂,隻聞淡淡煙香袅袅,沙漏簌簌。
突然門敲了敲,于老推門走進來,目光落在蘇九身上,微微一怔,然後淡定躬身,“老奴見過少夫人!
”
蘇九貼牆而立,表情凜然,淡淡點頭。
于老轉身面向紀餘弦,“長公子,午飯好了,可要現在擺飯?
”
“天氣冷,不想出去,讓人将飯擺在書房裡!
”紀餘弦閑閑翻着書,漫不經心的道了一句。
“是!
”于老應聲而去。
很快下人擡着圓木桌案進來放在寬綽的書房中間,珍馐佳肴一道道擺上來。
起初看到蘇九還十分驚訝,問安後便一心做事,無人往蘇九這邊張望。
出雲閣的下人都經過嚴格的調教,做事專注精心,絕對是一等的仆從。
蘇九正心無旁骛的調息,問道肉香,猛然睜開了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冒着熱氣的湯菜。
上完菜後幾個丫鬟守在周圍,恭敬的等着紀餘弦入座,錦宓最後一個進來,手中端着水盆,看到蘇九一怔,目中閃過詫異,裝作沒看見,将水盆放下,濕了布巾遞給紀餘弦,俏聲笑道,“公子,這是奴婢煮的梅花水,您聞聞香不香?
”
紀餘弦接過帕子拭了一下手,唇角微勾,“果然帶着梅香!
”
“公子若喜歡這味道,奴婢天天去采梅花煮水!
”錦宓嬌俏的面上帶着可愛的笑,殷殷看着紀餘弦。
蘇九對着紀餘弦翻了個大白眼,騷包!
紀餘弦在飯桌前坐下,淡聲道,“你們都退下!
”
錦宓立刻對着旁邊侍立的丫鬟道,“你們下去吧,有我伺候公子便好!
”
“你也下去!
”紀餘弦又道了一聲。
錦宓表情一僵,撒嬌道,“奴婢還要伺候公子用飯呢!
”
“下去!
”男人聲音溫淡,卻不容置疑。
錦宓臉色青白,不敢再多言,福身帶着衆人退下去。
出了書房,錦宓臉色頓時冷下來,徑直往花廳走,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目光在身後的四個丫鬟身上一掃,最後落在一個着丁香色裙衫的丫鬟身上,皺眉道,“墨玉,你過來!
”
叫墨玉的姑娘瑟瑟往前一步,低聲道,“錦宓姐姐有什麼吩咐?
”
錦宓傾身在她身上一嗅,目光霎時變的淩厲,“你用了和蘭姑娘一樣的香粉?
想勾引長公子?
”
墨玉渾身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沒有!
”
“還敢狡辯!
”錦宓揚手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臉上,恨聲道,“這香粉的味道隻有玉蘭齋能做的出來,一盒便是十兩銀子,你哪來的那麼多銀子?
”
墨玉嬌美的臉蛋上落了一個明顯的掌印,雙目含淚,泣聲道,“錦姐姐冤枉奴婢了,昨日蘭姑娘來府裡,奴婢伺候她用茶,随口說了一句姑娘身上的香粉好聞,姑娘便賞了奴婢半盒。
”
“真的?
”錦宓一雙杏眸陰鸷。
“奴婢絕不敢欺瞞錦姐姐!
”
“就算是蘭姑娘給的,你也該打,竟敢收蘭姑娘的東西,不知輕重的賤人!
”
“是,是,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
“起來吧!
”錦宓瞥了她一眼,冷聲道,“回去用冷水敷面,若是沒消腫,這兩日不許出現在公子面前!
”
“是,奴婢遵命!
”
其她三人站在一旁,低着頭大氣不敢出,見錦宓擡步,立刻小心跟在她身後。
書房裡,男人慢條斯理的吃飯,蘇九眼巴巴的咽口水。
“喂,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
見男人眼尾都不掃她一下,蘇九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我不叫喂!
”男人擡眸淺淺瞟她一眼,即便眼神淡漠也帶着幾分勾人的魅惑。
“紀長公子!
”蘇九又道了一聲。
男人這次頭都未擡。
“紀餘弦!
”蘇九又喝了一聲。
依舊不理!
眼見男人飯吃了快一半了,蘇九肚子餓的咕噜咕噜響,終于妥協,聲若蚊呐,
“夫君。
”
“聲音太小,聽不到!
”男人優雅的挑着魚刺。
蘇九咬了咬牙,猛然大喝一聲,
“夫君!
”
紀餘弦唇角立刻漾開一個春風般的微笑,聲音也變得柔和,“夫人餓了?
”
廢話!
“罰站就算了,不能還挨餓吧,就算對待戰俘也不能這麼沒人性!
”蘇九冷哼一聲。
“夫人說的對!
為夫也沒說不讓夫人吃飯啊,是夫人自己站的專心不肯過來。
”紀餘弦笑容明豔。
蘇九一口白牙幾乎咬碎,恨不得一腳踢在男人那張臉上。
真是面如谪仙,心如惡魔!
蘇九立刻走過去,兩眼餓的發綠,還沒坐穩便伸手去扯雞腿。
突然男人手中的筷子伸過來,“啪”的一聲打在蘇九手上,“記住,你現在依然是紀家少夫人,不是山匪,坐穩了,不許粗魯!
”
蘇九咬唇憤怒的瞪着男人,揉了揉被打疼的手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深吸了口氣,在椅子上坐端正,然後立刻夾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
男人擡眸看過來,眉頭微微一皺。
蘇九被燙了舌頭,一邊哈氣,一邊含糊道,“實在太餓了,規矩明天再學行不行?
”
紀餘弦輕笑,“好,記得你的話!
”
蘇九挑眉,端起碗立刻開始狼吞虎咽。
紀餘弦看着她吃的那樣香,揚眉笑道,“你在伏龍幫裡是不是都吃不飽?
”
蘇九重重點頭,“是啊,冬天山上一下雪,沒了吃的,最多的時候三天我隻啃了半個玉米。
”
紀餘弦皺眉,“你們不是山匪,怎麼會這麼慘?
”
蘇九将一粒米抿進嘴裡,揚起下巴傲嬌道,“小爺是劫富濟貧的俠匪,劫了銀子都給窮苦百姓了!
”
紀餘弦不屑的勾唇,“怪不得就還那麼幾個人跟着你!
什麼俠匪,要麼做俠,要麼做匪,既然做匪就專業一點,否則隻會像你現在一樣落魄!
”
蘇九不服氣,“難道我把銀子給窮苦百姓還給錯了不成?
”
紀餘弦挑眉,“那些百姓之後可還記得你的好?
”
蘇九一怔,咬着筷子不語。
她把銀子給窮人時,當時的确得到很多感激,但過後很少有人再提起,甚至他們幾人餓的不行了,想去曾經救濟過的百姓家借點糧食時,那些人都把他們真的當山匪一樣戒備的躲着。
蘇九哼了一聲,“我又不圖他們感激!
”
“嘴硬!
”紀餘弦唇角抿出一抹嘲諷,“當山匪都當的失敗!
”
蘇九擡頭,清澈的大眼睛瞪着紀餘弦,想要反駁他,卻半晌找不到反駁的話。
他說的對,自己這山匪做的,的确不咋成功!
就像曹大頭,雖然背叛了她,為人不齒,但是人家把八龍寨發揚光大,跟着的弟兄哪個都說好。
她卻把伏龍幫混到快散了,人人跟着她挨餓。
“怎麼?
被我說了幾句就消沉了?
”紀餘弦揚唇笑道。
“誰說的?
伏龍幫雖然落魄了,但是我們過的心安理得!
”蘇九梗着脖子道。
“嗯!
”紀餘弦贊同的點頭,不再打擊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笑道,“夫人做山匪雖然不成功,但是為夫相信,夫人一定會做個極成功的紀府主母!
”
蘇九端起湯,“合作愉快,我先幹為淨!
”
看着少女明亮淨透的眸子,紀餘弦唇角抿笑,目光潋滟。
蘇九餓極了,先塞了兩碗米飯,最後一碗吃的極慢,紀餘弦吃飽後已經在書桌後批了幾份銀錢調遣,擡頭看到蘇九仍然在一個個數米粒。
“等下我有事要出去,今日的罰站便到此為止吧!
”男人淡淡道。
蘇九面上頓時一喜,擡頭道,“我不用再去站着了!
”
“嗯!
”男人語氣清淺悠揚。
蘇九精緻的小臉上眉目飛揚,幾下将碗裡的飯扒進嘴裡,起身輕快的道,“那我先走了!
”
“蘇九!
”紀餘弦放下手裡的文件,擡頭喊住少女。
“嗯?
”蘇九端着還未收起的笑容轉身,陽光下,容顔明媚。
“我們并沒有太多時間消耗,明日辰時三刻,我在這裡等你!
”男人目光悠悠的望着她,“當然,你還可以繼續遲到,但是明日也許就不僅僅是罰站了!
”
蘇九眸子一深,淡淡點頭,“我知道了!
”
說罷縱身一躍,三步并作兩步的出了出雲閣,好似放飛的籠鳥,刹那得了自由。
透過半開的木窗,看着少女漸漸遠去的背影,紀餘弦微微蹙眉,他好像給自己攬了一件大差事,将這樣一塊頑石磨成金玉,要好費一番功夫。
不過、似乎也很有趣!
蘇九回了栖鳳苑,長歡正懶懶的坐在長廊下的木欄上,手裡拿着一根光秃秃的柳條百無聊賴的撥弄廊下的梅花。
看到蘇九回來,眼睛頓時一亮,飛身而下,瞬間便到了蘇九面前,咧着白牙笑道,“老大,你怎麼才回來?
”
被罰站這種丢人的事蘇九自然不能提,面色如常的道,“紀餘弦非要教小爺識字,哭着求着要小爺學,看他可憐,小爺隻好多呆了一會兒!
”
“老大你就是太心善!
”長歡滿臉堆笑,雙手按在她肩膀上給她捏肩,“學字累不累?
”
“還好,奶娘呢?
”蘇九邊往花廳走邊問道。
“奶娘說你最近瘦了,正在廚房熬雞湯給你喝。
”長歡道。
“喝湯幹嘛,直接吃肉不完了!
”蘇九笑了一聲。
奶娘的雞湯一直熬了兩個時辰,晚飯時端上來湯色濃郁,香氣撲鼻。
奶娘先給蘇九盛了一碗,“這裡面我加了人參,這大冷的天最是補身體,趕快趁熱喝!
”
蘇九端起來放在鼻子下面一聞,頓時皺眉,“這是什麼味兒?
”
奶娘舀了一勺聞了聞,笑道,“哪有什麼味兒,不許挑食!
”
蘇九端着碗,連連皺眉。
此時範嬷嬷走進飯廳,向蘇九請了安,道,“奶娘,今天羽衣坊送來了冬衣的緞子,少夫人的已經選出來了,您幫奴婢看看,其它的怎麼分配。
”
奶娘用圍裙擦了一下手,挽起的袖子放下來,“好,我這就跟你去!
”
奶娘跟着範嬷嬷往外走,出門前回頭又交代了一句,“小姐定要把雞湯喝了,就算看在我熬了半天的份上也不許不喝!
”
蘇九抿嘴一樂,“知道了!
”
等奶娘出了門,蘇九立刻把湯碗遞給長歡,“你喝!
”
長歡瞪大了眼,“為啥要我喝?
”
“這是命令!
趕快喝下去!
”蘇九橫聲道。
長歡咬了咬紅唇,哀怨的看着蘇九,極不情願的斷氣湯碗,一捏鼻子,灌進去半碗。
那悲壯的模樣惹的蘇九大笑。
奶娘回來時,見雞湯已經喝完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夜裡,奶娘給蘇九鋪好床,又囑咐了幾句才回去睡覺。
長歡作為陪嫁的貼身丫鬟睡在外室,冬夜清寂,兩人早早入睡。
三更天剛過,睡在矮榻上的長歡突然眉頭緊皺,痛苦的抱着肚子,額上冷汗頻頻而下,身體不斷的扭動,撲通一聲,從矮榻上掉了下來。
蘇九猛然驚醒,喊了一聲,“長歡?
”
“唔……”
外室傳來痛苦的低吟,蘇九一掀床帳下了床,也未穿鞋,赤着腳疾步出内室。
借着牆角幽暗的光線,隻見長歡穿着白色的中衣滾落在地上,俊秀的五官皺在一起,抱着肚子在地毯上翻滾。
蘇九跪坐在地上,将長歡抱起來,急聲搖着長歡的肩膀,
“長歡,長歡,你怎麼了?
”長歡稍稍清醒了些,緊緊的抓着蘇九的衣服,痛苦道,“老大,我好疼!
”
“哪裡疼?
”蘇九聲音隐隐發顫。
長歡卻再說不出話來,隻往蘇九懷裡拱。
“等着!
”蘇九忙将長歡放在地上,外衫也沒穿,起身開門跑出去。
“奶娘、奶娘!
”蘇九一邊往外走一邊急聲喊道。
奶娘胡亂的穿着衣服跑出來,驚聲問道,“小姐,怎麼了?
”
“長歡病了,我去請府醫,你去我房裡看着他!
”蘇九極快的說道。
“啊?
歡爺病了?
”奶娘驚愕的道,目光落在蘇九身上頓時又急道,“小姐怎麼穿了這麼少?
鞋也沒穿,這天寒地凍的,非凍出病來不可,你去看着歡爺,我去請府醫!
”
“不,我走的快,你快去看着長歡!
”蘇九道了一聲,縱身出了栖鳳苑。
看着少女刹那消失的身影,奶娘眉頭緊皺,急急往回走。
卧房裡長歡正痛的在地上打滾,奶娘又慌又急,“歡爺,你這是怎麼了?
”
“老大、老、大……”長歡嘴唇慘白,面孔卻帶着異常的潮紅,緊閉雙眼,揪着腹下的衣服不斷呓語。
奶娘見長歡這個樣子,慌的不知所措,挪開桌椅不讓他撞到自己,守着長歡不斷的向門外張望,盼着府醫趕緊過來。
範嬷嬷似聽到聲音
也起床過來看,推門進去,看到房裡的場景頓時一驚,“這是怎麼了?
”
“不知道,長歡突然變成這樣!
”奶娘焦急不已。
範嬷嬷不敢靠前,隻站在屏風那往裡張望,“看樣子,長歡病的很重啊!
咦?
長歡姑娘的胸怎麼這麼平?
”
奶娘頓時一驚,忙錯身将長歡擋在身後,拉了被子蓋在她身上,道,“長歡還小,興許還沒長開呢!
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勞煩嬷嬷去燒點熱水備着!
”
範嬷嬷又探頭往裡看了幾眼,讪讪點頭,“好,我這就去!
”
出門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光線昏暗,加上奶娘擋着,看不到什麼才走了。
蘇九這邊找到巡夜的家丁,一路帶着往前院去找府醫,直接推門進去,将睡的正熟的府醫拉了起來,“快點,跟我走!
”
年過半百的白胡子老頭吓了一跳,吹胡子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到紀府強搶良家老頭!
”
家丁忙上前道,“顧老爺子,這是咱們府裡的少夫人,栖鳳苑有人病了,麻煩您趕緊過去看看!
”
顧老頭瞪大了眼,“那也得讓我穿上衣服啊!
”
“來不及了!
”蘇九将被子往顧老頭身上一裹,抗在肩上,飛快的跑了出去。
家丁在後面看着彪悍的少夫人傻了眼。
“帶上我的藥箱!
”
遠遠的,聽到顧老頭大喊。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向着栖鳳苑而去,路過出雲閣時,守在紀餘弦寝房外的錦楓眉頭皺了皺,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内室中傳來男人微啞的聲音,“發生了何事?
”
“屬下馬上出去打探!
”錦楓身形掠過清寒的夜色,閃身而逝。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返回,恭敬道,“公子,栖鳳苑似乎有人病重,顧大夫已經過去!
”
床帳被掀開,紀餘弦穿上外袍往外走,面色淡淡,“過去看看!
”
錦楓跟在身後,“是!
”
顧老頭被蘇九一路抗進了房内,一把放在地上,急聲道,“老頭,你快給他看看!
”
顧老頭被巅的頭暈腦脹,一股氣憋在胸口,正要出口喝罵,聞言頓時胡子氣的一翹,“什麼老頭,我是神醫!
”
“好、好,神醫,你快點給他看看!
”蘇九拽着顧老頭的手臂往前。
顧老頭哼了一聲,往前兩步,看到地上的長歡頓時眉心一皺,沉聲道,“把他抱到床上去!
”
“好!
”蘇九将痛吟的長歡抱起來,一邊大步往内室走,一邊吩咐道,“奶娘,掌燈!
”
“嗳!
”奶娘小跑着進了内室,将四角的宮燈全部點亮。
蘇九把長歡放在床上,長歡疼的已經沒了力氣,抓着她的衣服不肯放,嘴裡不斷的低喃,“老大”
蘇九隻好也坐下,将長歡半抱在懷裡,急切的看着顧老頭。
顧老頭坐下替長歡把脈,手剛放在腕上,擡頭看了看長歡梳着女子的發鬓,對着蘇九意味深長的一笑。
蘇九陰測測眯眼,“大夫隻要看病就好,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别說,否則今天我今天能抗你來這,也能抗你上天!
”
顧老頭滿不在意的冷哼一聲,剛要怼蘇九,眉頭卻皺起,臉色也變的凝重,低聲道,
“他中毒了!
”
“中毒?
”蘇九皺眉。
“對!
”
“那你能不能解?
”
顧老頭聞言瞥了蘇九一眼,傲嬌道,“這天下就沒有神醫我救不了的命、解不了的毒,就算他進了鬼門關,我也能給他拉回來!
”
“那你趕快給他解啊!
”蘇九急聲道。
“你這小妮子,總得讓我看看他中的什麼毒再解!
”
蘇九,“……”
不知道什麼毒你就說能解?
顧老頭起身,看了看長歡的眼底和舌頭,将一根銀針紮進手腕,拔出來後,越看臉色越凝重。
蘇九和奶娘也不禁跟着緊張,“到底是什麼毒?
”
顧老頭擡頭看向蘇九,“石花散!
”
聞言蘇九臉色焦慌茫然,奶娘卻是臉色劇變。
------題外話------
萬更,萬更,不許再說十二更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