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偷雞不成
是夜,曲府
因為夜裡有重要的客人要來,阖府上下正裡裡外外的忙碌。
備菜,備酒,熏香,打掃……像是過年一樣熱鬧。
曲淼從自己院子裡出來,見府裡人忙碌,攔着一個下人問道,“這是幹嘛啊?
”
下人忙道,“回大小姐,老爺說有貴客要來,讓我們将院子每個角落都打掃幹淨!
”
原來是要宴客,曲淼淡淡點頭,
“去吧!
”
将那下人放了行,曲淼心中卻納悶,什麼人要來家裡讓父親這般重視?
這幾日她每日想着紀餘弦,心神不甯,也未往心裡去,打算去找母親說些知心話。
剛走到花園的假山這,就見從前院垂花門那裡過來一女子,一身杏黃色妝花裙衫,墨發堆雲,身形柔弱,身後帶着一個丫鬟,正款款走過來。
曲淼眸子一眯,緩步過去,攔在那女子面前,聲音冷淡,“誰讓你進後院的?
”
女子擡頭看到曲淼,立刻低下頭去,柔聲道,“見過妹妹!
”
“誰是你妹妹?
”曲淼不悅的喝了一聲,繼續問道,“說啊,來這裡做什麼?
”
“是幹爹讓我來的,說是有事交代!
”女子淡掃峨眉,眉眼含春,帶着一股柔弱之氣,似媚含嬌,格外的惹人憐愛。
然而男子看了憐愛,女子見了則不一樣了,尤其是曲淼,看到女子便覺得心中不快。
“我爹找你做什麼?
”曲淼皺眉問道。
“珠兒也不知。
”女子垂頭回道。
女子姓元名珠,是曲家原來一管家的女兒,三年前元管家和曲文昌出門收賬,途中遇到匪徒,拼命救了曲文昌,自己卻丢了性命,媳婦又去世的早,家中隻剩下這麼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
曲文昌感激這管家救了自己性命,便将他的女兒認作幹女兒,仍舊留在府中。
隻是李氏和曲淼都不喜這女子,将其安頓在前院一處偏房裡,平時也不許她進後院。
聽見是自己父親找元珠有事,曲淼也不敢再攔着,讓開路,斜斜的看着女子,“進去吧!
”
女子微一福身,緩步往内院書房裡去了。
曲淼轉頭看着女子的曼妙的背影,冷哼一聲“狐媚子”,待看着元珠的身影不見了才去找李氏。
戌時,紀府的馬車停在曲家門外。
曲文昌帶着李氏和曲淼一家在門外正等候。
紀餘弦和蘇九下了馬車,曲文昌立刻上前一步,“恭迎長公子駕臨寒舍!
”
“曲叔不必客氣,給您介紹,這是内子!
”紀餘弦指着蘇九道。
聞言,低頭立在後面的曲淼猛然擡頭,看到紀餘弦和蘇九登時愣在那,眼中有驚喜有錯愕,激動的手纏着絹帕,幾乎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他就是紀府長公子!
竟是他!
曲淼半低着頭,面上通紅,胸口砰砰亂跳,還好是夜裡,旁邊的李氏也未發現異常。
蘇九也沒想到來靖州途中遇到的女子竟然是曲文昌的女兒,眼中不由的多了一抹趣味。
曲文昌擡頭看了一眼蘇九,立刻低下頭去,“老奴見過少夫人!
長公子和少夫人裡面請!
”
衆人簇擁着紀餘弦和蘇九進了府,内院的下人均恭敬站好,齊聲請安。
一直走到宴廳,裡面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美味佳肴,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
給紀餘弦和蘇九讓了座,曲文昌才指着自己的妻女介紹道,“這是賤内,這是小女,曲淼。
”
“見過長公子!
”
李氏和曲淼福身請安。
曲淼半彎着腰,緊咬下唇,眼尾掃着紀餘弦,滿面嬌羞。
“這頓飯是家宴,不必多禮,曲夫人請坐!
”紀餘弦淺笑回禮。
“是,多謝公子!
”曲夫人在曲文昌右側坐下,曲淼還未出嫁,是不能入座的,眼波含媚的瞄了紀餘弦一眼,躬身退下。
“老奴和内人敬公子和少夫人一杯!
”曲文昌笑的雍容溫和,站起身給紀餘弦和蘇九敬酒。
旁邊李氏也忙起身,滿臉堆笑。
“曲叔客氣!
”紀餘弦端起酒盞,淺淺抿了一口。
蘇九跟着舉了舉杯,大方飲了半盞。
“少夫人用菜,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
李氏給蘇九布菜,恭敬問道,“聽說少夫人是阜陽人?
那離咱們靖州很近了!
”
蘇九點頭,“多謝,是的!
”
“怪不得我見了少夫人隻覺得親切,淼兒的姨母,就是我的妹妹,嫁去了阜陽,我還去過兩次呢,真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少夫人也這般天姿國色!
”李氏一邊幫蘇九夾菜,一邊套近乎。
蘇九也不客氣,喜歡吃什麼便吃什麼,漫不經心的應付李氏。
那邊紀餘弦和曲文昌喝酒,談生意上的事,氣氛倒也十分融洽。
酒過三巡,
下人端了燕窩雪梨甜湯上來,一一擺在桌子上。
李氏親自端了湯碗放在蘇九面前,笑道,“少夫人嘗嘗靖州特色湯品,冬日裡食用最是進補!
”
她一邊說着一邊放下湯碗,突然旁邊丫鬟橫臂過來給她遞勺子,李氏手一偏,碗裡的湯突然撒出來,撒在蘇九的裙子上,淅淅瀝瀝的往下流。
“哎呦!
”李氏驚呼一聲,一把将那個丫鬟推開,放下碗忙拿出帕子給蘇九拭裙子上的湯漬,“妾身該死,少夫人沒燙到吧!
”
旁邊小丫鬟立刻跪在地上,瑟瑟請罪。
曲文昌眉頭一皺,橫了那小丫鬟一眼,“怎麼做事的,趕緊下去!
”
“是!
”小丫鬟惶恐退下。
李氏皺眉道,“都怪妾身連個碗都端不好,把少夫人的裙子都弄濕了,少夫人請随妾身到後院換套衣服吧!
”
紀餘弦俊容不變,淡淡看着蘇九,笑道,“既然這樣,夫人就去後院更衣吧!
”
蘇九本想說沒什麼大礙,見紀餘弦這樣說了,将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起身道,“那就勞煩曲夫人了!
”
“應該的!
”李氏臉色歉疚,“請少夫人跟妾身來!
”
李氏帶着蘇九出了宴廳,前面有兩個小丫鬟提着宮燈引路,一路往後院而去。
方才從宴廳離開的曲淼一直守在門外并沒有離開,她心裡還因為男子竟然是紀府長公子的事激動,舍不得走開,一直藏身在一顆合歡樹下,等着紀餘弦出來時上前搭話。
沒想到等了這半晌,出來的卻是李氏和蘇九。
娘親帶着她去後院做什麼?
曲淼眸子一轉,悄悄跟了上去。
這邊她剛一走,從垂花門那暗影一閃,一女子款款走過來。
女子直接進了宴廳,蓮步輕移,款款福身,“聽說有貴客臨門,小女子珠兒特來拜見!
”
女子身着碧綠碧霞衫,煙柳色煙沙百褶裙,膚若凝脂,清眸流波,纖腰如海棠迎風,不盈一握,嬌弱中帶着不着痕迹的嬌媚,如花嬌豔。
曲文昌忙起身介紹道,“長公子,這是老奴的幹女兒,珠兒。
”說罷轉頭,“珠兒,這位是長公子。
既然來了,就為長公子敬杯酒吧!
”
“是!
”元珠兒微微點頭,身姿婀娜的走到紀餘弦身側,素手執酒壺,為紀餘弦倒滿,又自斟一杯,眼波輕轉,聲若莺啼,“珠兒敬長公子!
”
紀餘弦目光凝在女子芙蓉面上,絕豔淺笑,“請!
”
曲文昌一雙精目在兩人身上掃過,溫厚笑道,“珠兒若無事便坐在這裡陪陪公子吧!
”
元珠兒在紀餘弦旁邊的椅子上側身坐下,嬌羞點頭,“是,奴家為長公子倒酒!
”
紀餘弦和曲文昌談話,元珠兒便坐在一旁給他夾菜倒酒,不多言不多語,卻體貼周到,偶爾一個擡眸,顧盼生姿,便将人的骨頭都看酥了。
很快紀餘弦有了幾分醉意,擡臂支額,一雙鳳眸也漸漸朦胧迷離。
“公子?
”曲文昌試探的喊了一聲。
“嗯?
”紀餘弦擡頭,聲音慵懶微醺。
“公子似乎醉了,天色已晚,不如就歇在舍下,明日酒醒再回府。
”曲文昌提議道。
紀餘弦揉了揉額頭,含糊問道,“我夫人呢?
”
“少夫人更衣還未回來,大概在和賤内聊天,不如讓珠兒先送公子去休息!
”曲文昌說着,暗暗對元珠兒使了個眼色。
元珠兒立刻攙扶住紀餘弦的手臂,柔聲道,“奴家帶公子去休息!
”
紀餘弦輕笑,墨眸潋滟,“有勞!
”
元珠兒面上飛紅,“公子客氣!
”
一邊說着,兩人起身,出了宴廳往後院走。
已經為紀餘弦安排好客房,進了内院後,元珠兒直接帶着紀餘弦沿着抄手遊廊往西走。
此時曲淼正從李氏的院子裡出來,她本好奇她娘親和蘇九進後院做什麼,站在窗外聽了一下,原來是給蘇九更衣,覺得無趣,想再回前院宴廳,看看能不能找機會進去。
正走在花園的小路上,就見遊廊上有人走來,忙隐在假山手,借着廊下燈影,見是元珠兒攙扶着紀餘弦往客房走,頓時一驚。
“賤人,竟敢勾引紀公子!
”曲淼恨恨罵了一聲,擡步跟上去。
元珠兒帶着紀餘弦進了客房,将他扶在矮榻上,伸手去脫他的衣服,媚聲道,
“公子,奴家侍奉您上床休息。
”
紀餘弦半眯着眼睛,略帶薄醉,“本公子要沐浴!
”
“是!
奴家扶您過去!
”
屏風後便有沐桶,下人已經放好了熱水,霧氣蒸騰。
兩人剛轉屏風進去,門輕輕一響,曲淼閃身而入,輕步進了内室。
屏風後人影綽綽,元珠兒道,“公子,奴家為您更衣!
”
曲淼站在紗帳後,銀牙暗咬,恨不得馬上過去将元珠兒撕的粉碎。
果然是個賤人,竟然還敢肖想長公子!
“不用,你出去等我!
”紀餘弦聲音低沉,帶着酒後濃重的鼻音,嘶啞性感。
“是!
”元珠兒道了一聲,輕步退出來。
曲淼有些慌,眼睛一轉,快步上了床,順手将床帳放下。
元珠兒自屏風後出來,雙眸恍惚,似有心事,也未注意被放下來的床帳,走到矮榻上,呆呆的看着案幾上的燭火。
紅燭靜燃,青煙袅袅,元珠兒拿起金剪将燭芯剪了一下,火苗上升,屋子頓時亮了亮。
她扭頭看着屏風後,咬了咬唇,伸手開始解衣服。
上衫,下裳,中衣,很快女子身上隻剩肚兜和小衣,肌膚裸露在外,盈潤如玉。
頓了一下,女子繼續又将肚兜解了下來,随手扔在地上。
身後床帳上,曲淼順着床帳的縫看着幾乎全裸的女子,手狠狠的絞着身下錦被,一雙杏眸似啐了毒,死死的盯着女子的後背。
待衣服都脫完,元珠兒将衣服胡亂的踢開,輕輕将矮榻上的案幾放倒,又将上面的幾個軟枕扔在地上,把自己的頭發拂亂。
見一切都差不多了,才倒了一杯水,将手心裡的一個藥丸化在水中,仰頭喝下。
曲淼驚訝的看着元珠做這一切,不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麼?
一開始她以為元珠是來勾引紀餘弦的,現在好像又不是了!
很快,元珠眉頭一皺,眼前漸漸恍惚,身體歪歪斜斜的倚在軟塌上,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曲淼愣在那,剛要下床去看看元珠是死了還是暈了,就聽門外有腳步聲,忙又退了回去,而屏風後,男子坐在木桶中,似還不知道卧房裡發生了什麼事。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是一丫鬟端着托盤進來送茶水,叫了一聲公子,擡步往内室走,一撩隔斷上的珠簾,看到屋内亂糟糟的樣子和矮榻上裸身昏死過去的女子,頓時一怔,上前兩步小心喚道,“珠兒小姐?
珠兒小姐?
”
見元珠兒不動,她瑟瑟探手在元珠兒鼻下一探,手中托盤砰的一聲落在地上,驚聲尖叫,
“啊!
死人了!
”
曲淼也吓了一跳,元珠兒死了?
她把自己毒死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曲淼愣在那,突然想起今日午後父親将元珠叫到書房說事,難道、難道這是父親指使她做的,然後嫁禍給紀餘弦?
想到這裡,曲淼猛然睜大了眼睛!
那小丫鬟連滾帶爬的出了客房,大聲呼叫,“來人啊,死人了!
”
“來人啊!
”
曲府的後院本不大,她這一喊,下人從四面八方湧出來,手裡拿着燈籠,手裡點着火把,将後院霎時照的燈火通明。
“出了什麼事?
”
“哪裡死人了?
”
“誰死了?
”
……
一陣惶恐的喧嘩。
李氏帶着蘇九從房裡出門,正碰到也往客房趕過去的曲文昌,慌聲問道,“怎麼了,誰死了?
”
曲文昌沉眉緊皺,“不知道,去看看再說!
”
蘇九跟在兩人身後,眸光暗轉,擡步跟上去。
進了客房,看到矮榻上的元珠兒,府中男子掩面轉過身去。
李氏眉頭微皺,緩步上前,将一件衣服搭在元珠兒身上,擡手探了探她鼻息,頓時一驚,轉頭看向曲文昌,“沒氣了!
”
曲文昌這才上前,臉色難看,對着床帳道,“長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
帳内無人應聲。
“珠兒雖然是老奴的幹女兒,卻也畢竟是老奴的家人,老奴見公子喝醉了,才讓她來侍奉公子,公子怎麼能做下這等事!
”曲文昌痛心疾首的道。
帳内仍舊無人應答。
“老元他是為老奴而死,老奴一直将珠兒當做親生女兒一樣,公子讓老奴如何同她死去的父親交代?
”曲文昌面露痛惜,重重跺腳。
門口圍着府中的下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李氏擡頭看向蘇九,語氣淡淡,“少夫人看這事該怎麼辦?
”
事情似乎已經擺在面前,紀餘弦喝醉後被元珠攙回房間,現在元珠裸身死在房内,身上隐約可見青紫痕迹,而且房内雜亂,似經過一場掙紮。
衆人一看便猜到是紀餘弦醉酒後強迫元珠,然後殺人滅口。
蘇九面色不變,淡聲道,“紀餘弦呢?
如何就斷定這事兒就是他做的?
總要聽聽他怎麼說,再做判斷。
”
曲文昌眸子一轉,點頭道,“少夫人說的有理,長公子,您出來解釋一下吧!
”
“長公子,無論如何,請您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何事?
”
“長公子、”
曲文昌一連喊了幾聲,帳内卻仍舊沒有人出來,隻見床帳微微一動,似有人扯動錦被。
曲文昌眉頭一皺,上前将床帳撩開,“長公、”
待看到床帳裡的人,衆人都是一怔,曲文昌更是臉色幾番變化,愣怔道,“淼兒,你怎麼在這兒?
”
曲淼瑟瑟的看着自己的父親,慢騰騰下了床,眼睛落在元珠兒身上,急聲道,“爹,她不是、”
“閉嘴!
”曲文昌眉頭一皺,急喝一聲,目光閃爍,冷聲道,“我問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
曲淼看了這半天的戲,心裡已經明白了,被曲文昌一喝,臉色蒼白,讷讷不敢再說話。
李氏眉目一動,急忙上前将曲淼摟在懷裡,狀似心疼的道,“淼兒,你是不是走錯了房間,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别怕,你爹在這兒呢!
”
曲淼臉色虛白,咬唇不語。
突然,屏風後嘩啦一聲水響,衆人擡頭看去,透過屏風,影影綽綽見一欣長的身影自浴桶中出來,不急不緩的穿上衣服,轉屏風出來,男人俊顔如仙,一身慵懶之氣,看着衆人和雜亂的屋子目中閃過一抹驚訝,輕笑一聲,
“好多人!
本公子洗澡時睡着了,發生了何事?
”
曲文昌和李氏都是一怔。
蘇九上前,擡手将紀餘弦的衣帶系好,仰頭笑道,“夫君,有個女人死在你房裡,都說是夫君幹的,你可要解釋?
”
紀餘弦低頭,眼裡隻有蘇九一人,勾唇笑道,“夫人呢?
也認為是為夫做的嗎?
”
蘇九搖頭,認真道,“不信!
夫君雖然好色,卻是好美色,我看這女人難看的很,入不了夫君的眼。
”
紀餘弦輕笑,寵溺的捏了捏蘇九的臉蛋,“夫人說的對,為夫好的美色,至少要是夫人這般。
”
蘇九擡頭睨他一眼,系扣子的手狠狠在他胸口一掐。
紀餘弦微微皺眉,薄醉的鳳眸眼波流轉,幽幽看着蘇九,若不是旁人在,興許就親上去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話,身後曲文昌和李氏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老奴也相信不是公子所為,但珠兒她死在公子房中,老奴總要給她一個交代。
”曲文昌沉聲道。
“讓我來看看!
”蘇九轉身,在元珠兒身前蹲下去,擡手在她鼻子下一探,挑眉道,“她沒死啊!
這不是還有氣嗎?
”
“不可能!
”曲文昌脫口而出,說完臉色一僵,讷讷閉了口。
“曲老爺沒看過這位元小姐吧,怎麼那麼确定她死了?
”蘇九一雙眸子晶亮,仰頭看着曲文昌。
曲文昌退後一步,聲音發虛,“我、我自然是聽方才賤内說的。
”
“她的确沒死,隻是暈過去了!
”蘇九起身道,“我看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吧!
”
“不必了吧!
”幽暗的燈影下,曲文昌眸光閃爍。
“當然用,她這麼不明不白的躺着,我夫君豈不是一直都有嫌疑,等她醒來,不就真相大白!
”蘇九道了一聲,轉頭看向李氏,“麻煩曲夫人派個人去請大夫吧!
”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府裡的下人都看着,李氏不得不吩咐道,“喜子,去請個大夫來!
”
“是!
”一小厮轉身快步而去。
曲文昌眉頭緊皺,擡手似想攔下,暗暗又放了下去。
曲淼躲在李氏身後,偶爾擡眸偷瞄紀餘弦一眼,見他神色淡淡,心裡一陣發虛,忙低下頭去。
大夫很快請來,和曲文昌見過禮後,蹲下身給元珠兒探脈。
蘇九眼睛咕噜一轉,長袖下,手指對着躺在地上的女子一彈。
“啊!
”本躺在地上暈死過去的女子痛呼一聲,猛然起身。
衆人都是一愣,震驚的看着她。
女子雙目恍惚,擡頭看了看大夫和屋子裡的衆人,脫口問道,“我怎麼在這裡?
”
她問話時看的是曲文昌。
曲淼看着女子驚訝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解,依他父親方才笃定的表情來看,他定是和元珠串通好了,死在這房裡嫁禍給紀餘弦。
雖然她不知道父親許給了元珠什麼好處,讓她甯願以死配合。
如今看來,元珠并沒有死,那她醒來後,應該疑惑自己怎麼還活着,為什麼卻問的是在哪裡?
曲淼偷偷擡眼看向曲文昌。
“大夫,曲小姐怎麼會暈倒?
”蘇九問道。
“身體沒什麼事,可能是懷了身孕虛弱,所以才會暈倒。
”老大夫起身,淡笑說了一句。
然而他話音一落,滿屋子都靜了下來。
身孕?
元珠懷了身孕?
可是她還沒有出嫁啊!
孩子是誰的?
曲淼低下頭去,手指緊緊絞着身上的衣服,臉色透白。
李氏眸子一轉,猛然看向曲文昌,面容霎時變的極為難看,雙眼似要冒出火來。
“元小姐,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九直直的看着元珠。
大概是事情沒有按她預料的發展,元珠也有些懵,雙手揪着胸前的衣服,一臉恍惚,讷讷說不出話來。
“我夫君到底有沒有碰你?
”蘇九突然提高聲音又問一聲。
元珠被吓了一跳,脫口道,“沒、沒有!
”
“那你為何會暈倒?
這屋子裡是怎麼回事?
”蘇九連聲逼問。
“不知道,我不知道!
”元珠神情有些癫狂,用力的搖頭。
曲文昌面色鐵青,輕咳了一聲道,結結巴巴的道,“既、既然、是誤會,那冤枉長公子了!
”
蘇九輕笑,“我看事情沒有誤會那麼簡單吧!
若我夫君沒碰這位元小姐,她怎麼會昏倒在這屋子裡,身上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貴府上有什麼宵小之途想要對元小姐不軌,還要陷害我夫君,依我看應該報官才是,抓住幕後之人,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
李氏冷着臉,一言不發。
元珠緊緊攬着衣服,面色慌張,求救的看向曲文昌。
曲文昌臉色難看,讪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畢竟珠兒她是一個女子,名譽重要,這要是傳揚出去,她以後還怎麼見人?
”
“她聲譽重要,難道我夫君的聲譽就不重要了嗎?
”蘇九冷笑。
她身後紀餘弦長眸潋滟,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女的側顔,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手。
曲文昌滿頭冷汗,彎膝對着紀餘弦跪下去,痛聲道,“公子,事情發生在老奴的府裡,都是老奴照看不周,讓珠兒受辱,讓公子蒙冤。
請看在老奴的份上,此事便不要報官了,老奴一定嚴審家奴,查出真相,給公子一個交代!
”
紀餘弦對此事似并不十分在意,上前将曲文昌攙扶起來,淡淡笑道,“我也相信隻是個誤會,曲叔怎麼會害我?
”
曲文昌低着頭,老臉紅白交替,讷讷道,“是、是,今日的事老奴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
滿屋子的人,神色各異,一片寂靜,曲府的管家也早就将看熱鬧的下人都驅趕出去。
“天不早了!
”紀餘弦轉頭看向蘇九,“夫人,我們回去吧!
”
紀餘弦既然不追究,蘇九也不再逼問,淡笑一聲,“好!
”
“老奴恭送公子和夫人!
”曲文昌低低彎着腰。
“不用送了,曲叔家裡似還有事要料理,就不必多禮了!
”紀餘弦拉着蘇九的手緩步走出去。
曲文昌面色羞愧,讪讪幹笑。
看着紀餘弦和蘇九走了,李氏臉猛然拉了下來,冷聲道,“淼兒,你回房去!
”
“是!
”曲淼恨恨瞪了一眼地上的元珠兒,擡步出了客房的門。
轉瞬間,屋子裡隻剩曲家夫婦和元珠兒三人。
帶門關上,李氏上前一步,一把拽去元珠的衣領,擡手,
“啪”
一巴掌将元珠甩在地上。
元珠捂着臉,歪倒在地,嘤嘤哭泣。
“夫人!
”曲文昌上前一步,欲拽住李氏。
李氏揚手将曲文昌推門,返身坐在矮榻上,一拂衣裙,氣的臉色青白,喝道,“我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你這個賤人,你們、你們幹的好事!
”
“夫人息怒!
”曲文昌尴尬的道了一聲。
“我怎麼息怒?
你這幹爹照顧的真是周到啊,把人肚子都照顧大了,我還怎麼息怒?
”李氏揚着嗓子吼了一聲。
地上元珠哭的聲音越發的凄厲。
“夫人,是我不好,咱們有事好好說!
”曲文昌一張老臉通紅,窘迫的哀求。
“還說個屁!
你說讓我幫你把紀少夫人支開,我以為你要将這賤人塞給紀公子,我還眼巴巴的配合你演戲,沒想到你們合夥給我唱了一出戲,把我當傻子耍是不是?
”李氏越說越氣,越說聲音越大,也顧不上臉面了,隻覺胸口憋的難受,全身都要炸開。
“夫人,是我一時糊塗,你别生氣!
”曲文昌皺眉勸解。
李氏氣的直喘,半晌,冷聲道,“你讓這賤人把孩子打了,趕出府去,我就不生氣!
”
本低着頭的元珠猛然擡頭,一張臉上紅痕交錯,滿是淚水,震驚的看着李氏,随即爬過去,跪在地上哀求,“夫人,孩子是無辜的,求您大發慈悲饒他一命!
”
李氏一腳把她踢開,“生下來也是賤種,留着何用?
”
說罷噌的起身,眼睛淩厲的一瞥曲文昌,“我話已經撂在這兒了,你自己看着辦!
”
說罷,似一眼都不願再看兩人,擡步往外走。
“咣”的一聲門被關上,元珠渾身一顫,爬到曲文昌腳下,哭求道,“老爺,他是你個骨肉,你不能殺了他,叫珠兒做什麼都行!
”
曲文昌眉頭一皺,拽着元珠的肩膀一把将她扯了起來,沉聲道,“我們明明商量好的,你假死以後,我将你帶出府去,另找院子安置,神不知鬼不覺,等孩子生下以後再說,那藥你為什麼不吃?
”
元珠惶惶搖頭,“我吃了,我真的吃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醒?
”
“還想騙我!
”曲文昌一把将元珠推到矮榻上,脫口道,“你若吃了,根本不會醒!
”
“沒有,我真的沒騙你!
”元珠哭道了一聲,聲音猛然頓住,霍然轉頭看向曲文昌,“你說什麼?
”
曲文昌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眼睛閃爍,“什麼說什麼?
”
元珠緩緩起身,一雙淚目通紅,直直的看着曲文昌,“是你騙了我!
你給我的藥根本不是假死的藥,你是真想讓我死!
”
元珠也并不傻,轉瞬間便想明白了怎麼回事。
兩人苟且,她懷了身孕,曲文昌告訴她事情若敗露李氏定不會放過兩人,所以讓她勾引陷害紀餘弦,然後服下假死的藥,事成之後将她帶出府去,等生下孩子後再想辦法給她換個身份
原來那藥根本不是假死的,是真的要她的命!
元珠懷了身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馬上就要藏不住了,到時候不隻李氏會鬧個天翻地覆,曲文昌在靖州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畢竟名義上元珠是他的女兒啊!
做下這種亂倫的事,他将會從被人敬重的管事,變成萬人唾罵的過街老鼠。
隻要她一死,所有的事都一了百了了,還可以将紀長公子拉下水,他貪污紀府銀子的事便沒有人再追究,好歹毒的籌謀!
“曲文昌,你好狠的心!
”元珠冷冷的看着他,抓起曲文昌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想殺了我,還想殺了你的孩子,你摸摸他,他就在我肚子裡看着你!
”
曲文昌揮手踉跄後退,臉色蒼白,“不、我沒有!
”
元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喋喋嗤笑,嘶聲喊道,“曲文昌,我不會死,我的孩子也不會死,你要敢動我們,我立刻将你的陰謀去告訴紀餘弦,要你身敗名裂!
”
“你、你敢!
”曲文昌惱羞成怒,雙目圓瞪,伸手指着元珠。
“你還想殺了我?
”元珠似換了一個人,再不見方才的怯懦,滿臉決然,“今日鬧了這一通,所有人都看着,你要敢殺我滅口?
”
曲文昌雙目陰鸷的瞪着女子。
元珠穿好了衣服,将頭發拂整齊,擡步往外走,“告訴你夫人,我不會離開曲府,我就呆在這裡,等孩子生下來就喊你爹爹。
反正我已經不要臉面了,你們要是也不要,咱們就看看誰更狠?
”
女子說着,回頭看了曲文昌一眼,那一眼帶着恨意和狠決,讓人毛骨悚然。
她都死過一次了,死裡逃生,還有什麼好怕的!
曲文昌渾身一顫,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回紀府别苑的馬車上,蘇九手裡捏着一粒丸藥,挑眉笑道,“這就是被你從元珠身上調換的藥?
真的是假死的藥?
”
紀餘弦端着茶盞輕抿,勾唇輕笑,“不,這是一顆見血封喉的毒藥。
”
蘇九一怔,今日看來,曲文昌和元珠串通好了要陷害紀餘弦,那女子懷着身孕,自不會真的死,服下的應該是假死的藥,怎麼變成了一顆正經的毒藥。
她心思玲珑,眼珠一轉便明白了。
想來那位元姑娘也是被曲文昌給騙了,以為是假死,卻不知曲文昌是要她真死!
“好一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還想玩一箭雙雕!
”蘇九嗤笑一聲,随即又皺眉問道,“他到底做了什麼,想這般害你?
”
“心中有鬼,自亂陣腳罷了!
”紀餘弦清淺道了一聲,眸子映着夜色,微冷微寒。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蘇九問道,隐隐覺得前幾日他讓自己去當鋪當的那副畫也和此事有關。
“對方已經亂了,咱們靜觀其變就好!
”紀餘弦笑了一聲,轉頭看向車窗外,一雙微挑的鳳眸中藏着風華籌謀。
車輪滾滾,軋過靖州安靜的長街,漸漸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