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世子妃:纏定藥罐相公》第67章 魅心攝魂(7)
第67章 魅心攝魂(7)
百裡九歌在這一刻窘迫到無語,自己濕漉漉赤條條的身子滾在了地上不說,浴桶壞掉的木塊也被熱水衝到了身邊,現在熱水已經恨不能流到滿屋子都是了。
更要命的是,方才那麽大的響動,要是外面的人聽不見,那才怪了呢!
果然,房外的腳步聲全都在向這邊聚集,輕輕重重,是好幾人的腳步聲淩亂在一起,還夾雜著木軲轆滾過石闆磚的規律聲響。
無比的尷尬令百裡九歌真想趕緊爬起來躲藏,可是身子摔得好痛,不聽調遣,一時半會兒根本動不得一下,何況四周又狼藉成這般模樣……
門忽的被推開了,百裡九歌心中頓緊,擡眼便看到率先旋著輪椅進來的殷烈火。
視線交錯的這一刻,殷烈火原本半眯著的眸頓時睜大,怔怔的從輪椅上直起腰身,探向前方,詫然的盯著眼前的狼藉。
她的這份異樣被屋外的另一人收在眼底,那人沉默了片刻,終是揮退了禦風他們,踏了進來。
這一刻百裡九歌隻覺得自己要發燒了,一張臉紅的像是煮熟的蝦子,恨不能趕緊從房間裡蒸發掉。
天!
墨漓竟然也循聲找來了!
她現在可是一絲不掛啊,豈不是全身都被他看遍了?
心中的鼓擂得是越來越劇烈了,隻祈禱著屋內的水汽能夠掩住墨漓的視線,可儼然這不可能,她知道墨漓定是什麽都看見了。
不要啊!
羞得別過臉去不敢直視前方,也不管自己是自欺欺人了,反正墨漓看也看了她也沒辦法,隻求別接觸到他的視線。
倒是百裡九歌的視線在轉過去時,瞧到了不遠處的牆上安置有一面銅鏡。
水霧還未氤氳到那裡,鏡面仍是乾燥的,清晰的映出她的光。
裸的身體。
但見鏡子裡的女子雪白窈窕,如瀑的黑發貼在身上似是半罩半透的衣衫……白皙的頸子,玲瓏小巧的椒乳,纖細的腰肢,挺翹的嬌臀,還有修長誘人的雙腿……
這、這……
百裡九歌啞然,鏡中的那個女子,真的……是她?
猛然察覺到自己的失神,這一瞬更是羞惱的直想拍暈自己。
自己這是在想些什麽啊!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她堂堂鳳凰谷的黑鳳,花谷七宿之一的江湖高手,那麽多大風大浪都無所畏懼的度過了,今日怎麽會在這種連陰溝都不如的小水坑裡翻了船?
還是這樣光禿禿的被墨漓看了個遍……
這簡直、簡直……
簡直太失誤了!
是從未有過的重大失誤!
平生——頭一次的——這般丟臉!
“為什麽這樣不小心?
”
清潤溫和的聲音兀的就在耳邊響起,百裡九歌不敢接受的擡眼,在望見墨漓如畫般的眉目近在咫尺之刻,打了個哆嗦,羞得滿臉脹紅。
忙道:“你趕緊轉過去啊!
”
這一刻似聽見墨漓的輕歎,輕的如蜻蜓點水,幾不可聞,甚至也不知是不是幻聽了。
百裡九歌隻知道自己的身子忽然被什麽溫暖的東西罩住,曇花的清香味沁入鼻端,令她微微正了神色,有些驚訝的望見墨漓竟低身在她身旁,用自己的鶴氅小心的將她罩住,再接著將她攔腰抱起……
“哎呀!
”百裡九歌在離地時發出一聲驚呼。
不敢相信墨漓竟然會……
她本能的摟住墨漓的頸子,害怕會失去平衡。
墨漓將她穩穩的抱著,順手掩好了鶴氅,將她的身子全都遮住。
在這溫柔細緻的動作下,百裡九歌剛剛回了顏色的臉又紅的不堪目睹,一張小嘴嘟著嗡不出話來,隻好把頭埋在墨漓的胸口,連帶著也鑽到鶴氅下面去了,隻覺得自己這般表現簡直和把腦袋紮進沙漠的鴕鳥無異。
驀地,聽見溫和的詢問,帶著暖和的氣息一並吹入百裡九歌的耳中。
“告訴我,為什麽這樣不小心,是因為在想事情而走神了?
”
他怎麽知道?
百裡九歌擡眼看著墨漓,因著頭擡急了,當接觸到那古洞碎雪般的瞳眸時,一顆心冷不丁的亂了節拍,似被那幽深而吸人墮入的目光纏了一圈又一圈。
“我……確實是走神了。
”有些怔怔道:“因為聽見禦雷和烈火的對話,我便想趕緊去給烈火拿件大衣,結果一著急就成這樣了。
”
墨漓和殷烈火幾乎同時神色微動,不同的卻是,一人擰緊了眉目,另一人卻仍舊溫潤清雅的凝睇著百裡九歌,半晌柔聲的歎出一句:“傻姑娘,為什麽總這樣為了別人而不顧自己。
”
“誰說的……我沒有總這樣啊!
”百裡九歌盯著墨漓,聲明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素來都是喜歡誰就掏心掏肺的待它,討厭誰便直接不搭理。
你和烈火都是我的朋友,我都喜歡,當然是你們對我好三分我便要對你們好十分了,隻是……”望向殷烈火,赧顏的笑道:“隻是這次不知道怎麽笨手笨腳成這樣,還害得你們受了驚嚇,真是抱歉。
”
殷烈火心中泛上一陣溫暖的酸楚,呢喃道:“別這麽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九歌。
”
“哪裡是麻煩啊!
”百裡九歌笑著喊道:“我是真怕你凍壞了,和顧憐一般打噴嚏可不好!
”
殷烈火感激的笑著,目光卻又漸移到墨漓臉上,似是在等待墨漓的動作。
墨漓沉默片刻,再度抱緊了百裡九歌,徐徐從這片狼藉中走過,每一步都緩慢的踩實,就這樣抱著她朝外走去,淡淡說了聲:“烈火姑娘,請一並前來。
”
殷烈火沒有回話,取而代之的是輪椅滾動的聲音。
她隨在墨漓身後,出了這水霧氤氳的浴室,重新回到漆黑無邊的夜空下,肩披那微弱的猶如垂死掙紮的星光,澀然的凝望眼前那走得緩慢而顫巍之人……
這夜,是真的深了。
而且,冷徹逼人。
就連心浮氣躁的百裡九歌,也在這回房的一路上,被夜涼漸漸的撫平了心神。
淒清月色灑入澄澈的眸,綻開如出鞘寶劍般的萬頃繁華,她靠在墨漓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隻覺得莫名的平靜。
她自然而然的擡眸,毫無避諱的凝視墨漓的臉龐。
遙想自己從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遇人無數,什麽樣的男子都有見過,可墨漓卻是唯一一個讓她心曠神怡的。
兩年前找他討要九色靈芝時心中隻想著自己的好姐妹,沒多留意他,可事後想起來,卻是覺得他的氣質委實出眾,決計是世間鮮有。
容姿清雅,眉目如畫,這般形容他正是恰到好處。
就像是幽林山泉,雅芝清流;亦如是靜影沉璧,幽月暗香。
而這個人,此時此刻,就在她身邊,就這般親近的抱著她在懷。
百裡九歌緩緩閉上了眼,平生頭一次發覺原來自己的心也能軟成一江春水,那江面還泛著層層漣漪,陌生而鮮明的情緒源源不斷的流動在她的心底。
她忽然覺得很溫暖很溫暖。
明明從墨漓身上滲來的溫度冷如寒冰,可她卻覺得這是最溫暖的一隅,能讓她安心的半闔著眼,細細體味心中的每一分感動。
心,靜下來了。
思緒也終於明朗了。
縱是之前再弄不懂自己為什麽變的越來越在意墨漓,此刻,也都弄懂了。
是因為,她喜歡他。
所以才會不知所措,會甜蜜酸楚,會埋怨他的心思藏得太深,會在意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看她的每一個眼神……
原來,這種感覺,就是“喜歡”啊……
唇角不由的綻開明媚的笑意,百裡九歌恣意無邪的笑著,順著心聲笑得率真爛漫,明澈雙眸華光湛湛,仿佛在流轉之間便催開那一世璀璨。
師父,您知道嗎?
徒兒……喜歡上一個人了……
夜風淒冷,卷著衣袂鬢角,吹得鶴氅上的曇花搖曳盛放。
百裡九歌靜靜的靠在墨漓懷中,感受到他不大穩健的步子,徐徐的行著,將她送至她的臥房。
待到了房中,墨漓借著月光,先將百裡九歌放在榻上,隨後回身點亮燈燭,接著展開被子將百裡九歌的身子遮住,一面小心的取出自己的鶴氅輕輕披回肩上。
百裡九歌唇角含笑,因著心中想得通透了,反而不再害羞,定定直視墨漓,也不管自己的雙肩來裸露在被子外,大喇喇笑道:“浴室裡的那個木桶和滿地的水要怎麽辦?
難道交給禦風他們幾個嗎?
”
墨漓淺笑:“不用擔心這個,你好好休息便是了,那些事情我會處理的。
”他說著,從旁邊抽了張布巾,輕輕撫過百裡九歌的頭髮,吸取水分,接著又輕輕托起她的脖頸,將布巾墊在枕頭上。
如此被照顧著,百裡九歌不由在心底暗歎:自己日日與他相處,饒是師父和師兄都說自己是粗神經,卻終是敵不過墨漓的溫柔貼心,也怪不得會喜歡上他了。
這樣想著,一時間有些出神,沒有發現墨漓的視線挪動到她肩上的洛水仙子刺青上,他的眸底在這一刻劃過一抹猜疑。
洛水仙子的刺青……
她左手掌心的刀痕……
這令他想起了另一個人,眸底,猜疑的暗光漸漸聚攏,仿似洞察了什麽,幽深瀲灩。
他重新望向百裡九歌的明眸,淺淺笑道:“早些休息吧,稍後我去端些水放在案邊,你若是渴了便喝下。
”
百裡九歌連忙道:“不用麻煩了,我要是渴了自己去倒水就好!
現在我想跟烈火聊一聊,順便把大衣給她披上。
”指了指角落裡的櫃子,“墨漓,你幫著拿一下吧,就在下面那個櫃子的第二層!
”
墨漓淺笑,回身將窗子的窄縫關好,接著又去櫃子裡找出了百裡九歌的大衣,遞給殷烈火,溫和而語:“我先出去了,九歌,記得早些休息。
烈火姑娘,有勞了。
”
殷烈火亦真亦幻的“嗯”了一聲,旋著輪椅靠到了床邊,面對百裡九歌。
墨漓亦斂好衣衫,幽幽淡淡的回望了兩人一眼,徐徐離去,將門關嚴。
這會兒,百裡九歌的臉上掛起了擔憂的神色,她執了殷烈火的手,道:“你們都是怎麽搞的,一個個的全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現在的天候可還涼著呢,怎麽全都穿那麽少啊。
剛才禦雷讓你進屋避寒你還不進去,烈火,你怎麽比我還倔!
”
殷烈火歉意的喃喃:“是我不好,害你跌出浴桶了……”
此事不說也就忘了,一說起來,百裡九歌又變成了紅臉,嘀咕道:“那是我自己失誤而已,從來沒這麽捉襟見肘過,平白便宜了墨漓,竟是把我全看光了!
”
看光她也就罷了,居然還面不改色的將她抱了出來,還得她來揣測他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墨漓那人,究竟什麽時候她才能看得透呢?
這樣想著,心裡又不免酸了些許,一種悵然的感覺染上素來張揚的唇角。
百裡九歌的笑容,竟是變得有些苦了。
“喂,烈火……”她幽幽的,卻認真的問起:“你說,要是你喜歡上一個人,卻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你,你會怎麽做呢?
”
殷烈火灰暗的眸子霍然一亮,眼底劃過吃驚的顏色,似還混合著各種複雜到難以分辨的神色。
她勾唇,那笑容竟是比百裡九歌還要苦澀,卻堅定萬分。
“如果換做是我,不管那人心中有沒有我,我都會義無反顧的為他做我所能做的一切。
”
心下一顫,百裡九歌震驚的盯著殷烈火,從沒想到眼前的人原是如此深情厚誼,蕭條的眸底,卻是蘊著碧血丹心。
“烈火,你竟然……”百裡九歌感歎:“你果然是像是一團烈火,這一點上我真比不上你。
”
殷烈火自嘲一笑,低吟:“那又怎樣?
燃燒得再烈,也是為了照亮溫暖別人,自己,終究隻有化成灰燼的命運。
”
百裡九歌心底一驚,平素裡不愛多想的,可這會兒怎就覺得殷烈火話中有話,就像是已經……
“你該不會已經有心上人了吧,烈火?
”這是百裡九歌的感覺。
“呵,這個問題,要怎麽回答呢……”殷烈火輕聲吟著,沒有再言。
既然她不想說,百裡九歌也就不追著問了,反倒是因著殷烈火這番話,自己心裡那亂糟糟的思緒漸漸理清了。
百裡九歌下了決心,堅定的說道:“你說的對,既然喜歡了,便努力去為他做些什麽,反正我不會讓昭宜帝那些人得逞的!
”
殷烈火苦笑著反問:“你如何鬥得過昭宜帝呢?
”
“鬥不過也要拖著!
”百裡九歌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已經被殷烈火看穿了,她張揚笑道:“他不是拿我大姐和二娘的安危要挾我麽?
大不了拖到沒法拖的時候,我想法子將她們轉走,自己去跟昭宜帝拚個魚死網破!
”
殷烈火輕歎:“你這樣想,實在太過天真……也不知這事到最後,福兮禍兮……”
百裡九歌不語,腦中不由的想到昭宜帝那充滿歹意的笑容,真是氣的慌。
卻是想著想著,又想到了元皇後。
百裡九歌猛然意識到自己該去探望元皇後的,記得上次元皇後還說希望她常去宮裡走走。
既然這樣,那便在接下來的幾天抽個時間,去宮中探訪元皇後吧。
順便還有殷浩宸和殷如意的畫,這事也得趕緊解決了。
如此盤算得妥當了,百裡九歌又拉著殷烈火說了不少話,最後見天色實在太晚,索性將殷烈火留在自己房裡同塌而眠。
殷烈火沒有拒絕,卻是說道:“你先躺好吧,我去外面再看一會兒星子,一刻鍾後再進屋來。
”
“好,那你去吧,披上我的衣服啊!
”百裡九歌囑咐。
殷烈火輕輕頷首,將百裡九歌的那件鑲毛織錦鬥篷披在身上,斜眸深深的望了眼她肩上的洛水仙子刺青,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輪椅轉了起來,在軋過地面時發出吱吱呀呀的沉悶聲響,殷烈火出了屋去,將門掩上……
屋外一下子就冷了,明明是四月芳菲之季,卻不知為何,寒涼的就似塞北雪原。
就連那一望無際的漆沉天空,也刮起了簌簌陰風,刮得那零落各處的星子惶惶不安的閃爍。
殷烈火抿著的唇角微松,扯開一抹孤絕而蕭條的慘笑。
她望著頭頂那些與她一般渺小伶仃的星子,手中,緩緩的拈起三枚細如牛毛的金針,輕輕以指肚打磨,緩緩的,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的針法……似是越練越出眾了——能夠在幾十尺之外精準的命中殷如意的陽池穴,不深不淺。
隻不過,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水準,離那教授她針法的那個人,還是差了很多。
她記得那人初來朝都時,許是因緣巧合的安排,讓她得以結識他。
他溫柔、清雅,從不似這朝都之人般以蔑視的眼光看她。
她知道,在他眼裡,她和正常人無異,反而更需要包容和關懷。
她這十八年,冷情、無心,一點微薄的感情都給了養父養母,卻在他那溫和的對待下,又悄然為他滋長了一份情。
可惜啊,她就是再怎麽戀著他,也終究是一廂情願罷了。
隻因她知道,他的冷情其實比她更甚。
她曾猜想,他的冷情或許源於早年的什麽遭遇,可他卻因為內心強大而成就這種對所有人都溫潤有禮的性格。
是了,他溫潤,隨和,甚至近乎溫柔如水……然而,她清楚,這隻是他冷情之下的一番禮遇而已。
她,終究是一廂情願了!
淒楚的笑著,纖手緩緩擡至眼前,殷烈火凝視著指間拈著的金針,就這樣出神的望著那淺淺的光澤,驀地,苦笑出聲。
縱是她半身殘疾,卻仍有這一技之長。
這朝都的蠅營狗苟們不會知道,她殷烈火千針如雨殺人不過一瞬;更不會知道,她能挽弓搭上十箭,十箭同出,無一虛發!
而那個在不到兩年時間內便將她教到如此境地之人——墨漓……她這輩子,是忠定他了!
這一晚,殷烈火在百裡九歌的榻上睡了一夜,兩個女子清淺的呼吸繚繞在房中,各自做著各自的夢,就這樣直到第二日曙光降臨。
翌日,正是庚子年的四月二十五日。
百裡九歌早起後先去廚房做了早點,專程學著殷烈火養母霍氏的手藝,做了些油炸夾兒、蝦元子、鏡面糕、閑細頭羹,端去亭下的石桌給眾人填肚子,還專程的讓殷烈火好好品嘗。
殷烈火小有意外,在嘗了些許後,吃驚的盯著百裡九歌,隻道她竟將養母霍氏的手藝重現得這樣逼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