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嗎？

　　姜檸忍不住在心底這般沉默地吐槽了一聲：

　　有必要在一個植物人的病房裡裝四個監控嗎？

　　難道病人就不能有一點隐私嗎？

　　啧。

　　雖然在心底這般吐槽咒罵罷了，但姜檸卻也生怕被可能幫你于監控室裡的林慧，給察覺出來端倪，所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小心謹慎地拿出來了小推車裡的藥。

　　“姜先生，之前給您換藥的護士她請假了，所以今天就由我來給您換，我呢，我……不好意思，我剛剛吃了一份糖糕弄在身上了，又弄您身上了，我這就給您擦一擦……”

　　姜檸很喜歡的一種食物。

　　就是糖糕。

　　燙面裡夾着紅糖芝麻，放在滾油裡炸上那麼一炸。

　　趁熱将其咬破的時候，滿嘴留香。

　　關鍵是也挺便宜。

　　姜檸之所以能去上學，前幾年是因為國家的九年義務教育政策，高中就是姜先生不顧林慧的反對，而強行将她送進去的學校。
林慧不高興，就不願意給她生活費，每次都是常年在外務工的姜先生省吃儉用地，留下零用錢和極少數的一部分工資，然後偷偷摸摸地給她。

　　在她高三臨近高考的那個六月份，姜先生偷偷來送她高考，跟她說給她攢夠了一部分的錢，給她上大學用。
在傍晚考完了，準備接她回家的時候，很溫柔地問她：

　　“餓了嗎？
”

　　當時的姜檸滿腦子都是即将跳出囚籠的欣喜。

　　因為很久前林慧就說過不許她高考，她這次高考也是替姜瑤考的，但沒關系，她被林慧逼迫着來替姜瑤考試了不假，但是她卻已經提前拿到了自己心怡大學的保送名額。

　　那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保送名額已經被其他人頂替。

　　她那個時候還很開心。

　　因為林慧說，高考結束後，就不再管她任何事情了。

　　她能自由了。

　　于是這次，她難得沒有再像往常那樣，跟姜先生說自己不餓，而是看着旁邊炸東西的小攤說：

　　“我想吃糖糕。
”

　　“糖糕？
”姜先生短暫的怔愣後，也爽朗地笑了笑說，“好啊，眼下也高考結束了，是得吃點甜的來犒勞犒勞自己。
”

　　……

　　姜先生給她買了三個糖糕。

　　和藹地跟她蹲坐在人擠人往的街道旁邊，看着她小倉鼠一樣地，捧着糖糕，一口一口小心地吃。

　　“我不吃了。
”察覺到姜檸遞送給自己的動作，姜先生搖頭說，“我不愛吃甜的。
”

　　然後，又湊過來詢問：“甜不甜？
”

　　“甜，真的，好甜好甜。
”

　　“哈哈哈……”

　　……

　　那樣輕松恣意的場景。

　　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了。

　　“我早上來上班的時候，有點太早了，沒有在外面早飯，隻來得及來送藥之前去食堂裡買了三個糖糕，我捧着吃完了，但是卻弄髒了我的手，黏黏糊糊的。
”

　　姜檸說着說着，就難以控制，又黯然傷神地垂下了腦袋。

　　她聲音壓低。

　　很輕。

　　監控一時間都有些捉摸不到。

　　“但其實在這裡買的糖糕不太好吃，沒有很久之前，我高三參加完高考的時候，在考場外面買的那三個糖糕好吃。
”

　　“那三個糖糕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我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

　　說到這裡的時候，姜檸的手終于假裝無意地，伸手輕輕地搭在了姜先生已經骨瘦如柴地手心裡。

　　他已經瘦削得太厲害了。

　　卧床的幾年，讓他原本寬厚的肩背都變得仿佛跟一把幹柴模樣似的了。

　　她現在握住他的手，都感覺好像有被硌到的疼痛。

　　“……”

　　姜檸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姜先生。
”

　　“姜……”

　　“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