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姜檸就在姜正和臉上快速地看到笑容消退，極速湧上來的情緒錯綜複雜，有歉疚有疑惑有躲閃有惶恐――

　　好半晌。

　　姜正和才皺起眉，低聲地問：“姜，檸？
”

　　“對。
”

　　“你不是。
”許是情緒收到了很大的沖擊，姜正和話音都不再結巴，他快速地縮回了自己的手，逃避着姜檸帶淚的眼神，“你不是姜檸，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是……”

　　姜檸看着姜正和逃避的表情卻突然笑了，同時眼淚也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墜，“我是你千挑萬選給姜瑤找出來的擋箭牌是嗎？
”

　　她的聲音顫抖到幾乎快要碎掉。

　　明明那麼哀傷。

　　偏偏還在笑。

　　“我知道你從來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之所以把我領回家也是因為你實在太想要保護你的女兒了。
雖然這十幾年我在姜家過得并不算好，但我最起碼也沒有被餓死，我對姜家是有感恩之心的，我并不恨你，可是，姜先生……”

　　姜檸試圖在姜正和眼裡看到什麼情緒。

　　可是她看到的卻隻有逃避。

　　“爸。
”

　　姜檸到底是沒忍住複雜悲痛的情緒，啞聲，呼喊出來了這麼一個稱謂。

　　“在我沒有被你收養之前，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藏起來關于我真實身世的東西，為什麼要冷眼旁觀我這麼多年的痛苦，為什麼你就是始作俑者卻還要故意偷偷摸摸地對我好？
”

　　“是因為你對我有愧，還是因為你怕我被虐待跑掉？
”

　　“你真的有當我是女兒過嗎？
”

　　……

　　如果說姜檸從進門前都還在将信将疑自欺欺人不願意相信，造就她十幾年痛苦生活的人就是她最為敬重的人的話，那麼現在，姜正和的逃避躲閃，無疑就是直接打在她臉上的一記耳光！

　　張嫂說了，她跟姜瑤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她僅存的記憶就是跟福利院有關系，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原本姓名和父母還有出生年月，可是姜正和卻那麼确定，隻能證明一點――

　　姜正和或許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和具體來處了。

　　可是她能給他的女兒姜瑤擋災。

　　所以姜正和沉默了。

　　并且，還生怕姜檸的親生父母找過來，所以改了名字舉家搬遷回江城，并且還将那份能證明姜檸來曆的文件給藏了起來。

　　為什麼？

　　怕被她看到，怕她會跑掉？

　　哈哈。

　　原來那些所謂的美好回憶都是為了欺騙她。

　　原來他并不是被蒙在鼓裡。

　　原來……

　　最疼愛她的人才是把她推進萬劫不複深淵的罪魁禍首。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

　　想到這裡的姜檸也真的不受控制地笑出聲來，她的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即便她再想強忍。

　　“是真的嗎？
”姜檸哽咽着聲音這麼說，“你做這一切，是真的嗎？
”

　　姜正和沉默地閉上眼。

　　姜檸徹底絕望。

　　果然……

　　果然。

　　看着姜正和這麼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她突然感覺到心口一陣劇烈地絞痛，她當然知道姜正和為什麼這樣。

　　因為姜正和擔心他承認了後，她會去報複林慧和姜瑤，即便在這種時候，即便他已經知道林慧改嫁，姜瑤改姓，他卻還是想護住他的妻子和女兒。

　　這是何等合格的丈夫和父親啊。

　　他隻對不起她。

　　而她，卻為了他能繼續醫治而放棄了十幾年的努力和即将自由的生活，視死如歸地給姜瑤替嫁進了深山老林，賠付一生。

　　萬籁俱寂中，姜檸終于勉強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我明白了。
”

　　如果她不拿林慧或者姜瑤威脅他，姜正和不可能會把那份文件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