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這盒子裡面裝的,會是什麼小孩子的小玩具之類的東西,出乎意料的是,裡面竟然是一本精緻小巧的本子。
那本本子上寫的,都是小深的遺言。
“媽媽,我知道我生了很嚴重的病,總有一天,我會死的,但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媽媽說,所以,我就把我想對媽媽說的話,都記在這本本子上吧。
”
“媽媽,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做你的兒子,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媽媽。
”
“媽媽,對不起,小深不争氣,總是生病,我知道你為了小深,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委屈,小深好心疼你。
”
“媽媽,小深不好,總是拖累媽媽,但是如果有下輩子,小深還要做你的寶貝。
”
“等下輩子,小深要做個健康的孩子,小深要努力變成小小男子漢,變得很強大很強大,給媽媽遮擋些風雨。
”
…………
其實,普通的孩子,三歲半,很少有能讀書寫字的。
但因為小深太過早慧,再加上他有一位好老師,景墨,他很早就能認識一些簡單的漢字,離開地牢後,他愈加的聰慧,更是自學了不少漢字。
不會寫的漢字,他就用拼音代替,他已經是個有些學問的小男子漢了。
小深在這本本子上絮絮叨叨地寫了好多好多,有讓唐蘇好好吃飯的,好好保重身體的,也有讓她開開心心,别為他難過的,跟個小大人似的。
但最多的,小深還是在一次次反複強調,讓唐蘇不要再喜歡那個壞人了。
唐蘇知道,小深筆下的壞人,是陸淮左。
“媽媽,那個壞人,不值得你為他難過,更不值得你為他哭。
”
“媽媽,忘了那個壞人吧,我媽媽那麼好,肯定會找到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
”
“媽媽,等你找到真正屬于你的幸福,你要帶着新爸爸來我的墓前看我哦,我要替媽媽把把關。
”
“媽媽,隻有你忘了那個壞人,幸幸福福的,小深在下面,才能安心。
”
“媽媽,你要幸福啊!
”
唐蘇抱着小深的筆記本,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她的小深,是那樣那樣的期盼她能幸福呢!
她是沒有多少日子了,可就算是隻能活一天,她也不會辜負小深的期待,她要開開心心的,努力地笑啊!
那樣,等在地下重逢,她才能對小深說一句,小深,媽媽沒有讓你失望。
至于小深不希望她繼續喜歡陸淮左……
好像,不知不覺中,已經沒有那麼愛了呢。
曾經,她以為,陸淮左就是她的一生一世,天地正義,可在一次次的被懷疑、被傷害之後,她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真正的一生一世啊!
那一場癡戀,不值得了!
阿左,我不愛你了,我真的不想去愛你了,就算是我的生命,隻有朝夕,我也不會再愛你,更不會對你念念不忘。
唐蘇剛要合上小深的筆記本,她忽然發現,他筆記本後面的封皮上,還有幾行字。
“墨叔叔,我好想你。
你到底去了哪兒?
為什麼你不來看我和媽媽?
”
“墨叔叔,好想再聽你給我唱一次《小星星》。
”
“等我死了,你能去我的墳前,再給我唱一次《小星星》麼?
”
唐蘇倉惶将小深的筆記本放回那個盒子裡,她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低低地哽咽。
她已經找到景墨了,但他卻早就已經不再是那個,溫柔地将小深抱在懷中,一遍遍地給他唱《小星星》,哄他睡覺的墨叔叔了。
曾經的景墨,對小深真的特别特别好,甚至,比她對小深還要耐心。
小深對《小星星》情有獨鐘,她嫌棄這首歌幼稚,不願意給他唱,都是景墨不厭其煩地為他唱《小星星》。
景墨的聲音,真的特别特别動聽,低沉悅耳,比世界上最動聽的大提琴曲還要好聽,他的聲音從沒變過,可那麼動聽的聲音,現在也能說出世界上最絕情的話語。
唐蘇知道,她現在再去找景墨,不過是自取其辱,可她還是想,完成小深的遺願,哪怕再失去一根手指,她也要他去小深的墳前,為他唱一首《小星星》。
打定了主意,唐蘇換了身衣服,拿了手包,就去景氏大廈找景墨。
剛打開小公寓的大門,唐蘇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陸淮左。
陸淮左的下巴上,長滿了淡青色的胡渣,他的下眼睑上,帶着濃重的黑眼圈,就像是幾天幾夜沒睡過了一般。
但就算是這樣,依舊無損他那被譽為千年一遇神顔的俊顔,他隻消往這裡随意一站,依舊是矜貴清傲,濁世無雙。
“陸淮左,你來做什麼?
!
”
陸淮左上前一步,他用力抓住唐蘇的小手,“唐蘇,對不起,我……”
“呵!
”
唐蘇笑,笑意清冷又蒼涼,他的聲音,還在繼續,“唐蘇,我不能不管念念的死活,所以,在那種情況下,我隻能選擇念念!
”
唐蘇緩緩擡起臉,她額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在碎劉海的遮擋下,看得并不那麼清晰,但此時,她的臉上,依舊帶着厲鬼一般的凄厲。
“不能不管林念念的死活……所以,我的小深就該死麼?
!
”
陸淮左難得的退讓,“唐蘇,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唐蘇覺得特别特别可笑,她小深的命,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從斷崖墜落,被野獸吞噬,絕望慘死!
她的小深承受的痛與絕望,換來的,就是他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的對不起?
!
誰稀罕啊!
“滾!
”唐蘇雙眸猩紅,她猛地将陸淮左推開,“陸淮左,你給我滾!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
曾經,有許多許多話還想要質問他,譬如,你為什麼要害死我們的小深,譬如,難道我們的親骨肉,還不如一個林念念更重要,譬如……
但現在,唐蘇發現,那些她積攥在心中想要質問他的話,無敵的可笑。
她和小深,加起來,在他的心中,都及不上林念念的一根頭發絲更重要!
陸淮左理虧,他沒有再阻攔唐蘇,他隻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怔怔地看着唐蘇離開的方向。
沒有繼續被陸淮左糾纏,唐蘇很順利地就到了景氏大廈的地下車庫。
說來也巧,她剛進車庫,就看到了景墨的車,而現在,他還剛巧在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