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将小倔強的心思給壓住,除了黎鳳绾,也就隻有銀景弈能夠制住他這心思。
“下次違抗本王的命令前,先想好你是否有能力去做。
”
微生澤炎很不服氣地回看,兩人對視片刻,下一瞬,小少年就被推到了朔凜身上,接着被趕出了屋子。
關門前,黎鳳绾将微生澤炎臉上的震驚神情看得分明,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這次把炎兒推給朔凜了。
”
“本王可沒時間教他習武,讓朔凜去辦最好。
”
“朔凜不是要自己練嘛,現在願意帶他了?
”
“他自己求的,誰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
”
黎鳳绾略想了想微生澤炎的作風和朔凜那一根筋的性情,大緻猜出了事情經過,同情朔凜的同時不忘問雲月溟的情況如何。
“你剛才說她暈死過去,可我覺得,她隻是暫時躲避,讓她消失并不容易。
”
“是這樣,所以我才讓人繼續關着她,雲月溟選擇了你我身邊的人,估計是想趁機生事,還好及早察覺,不然……”
後果難以預料
如今,黎鳳绾的有孕模樣太過顯眼,銀景弈每每看到她便不由自主地心生擔憂,生怕那些潛在危險會把這個處于柔弱期的人給傷到。
若非有孕,黎鳳绾有着不俗的身手,有朔凜在旁,他是放心的。
可現在,哪怕有朔凜這個頂尖殺手在,他也很難安心,經此一事後,更是提心吊膽怕歹人還有後招。
“夢夢,這些日子,你先忍一忍,在這裡多待些時日,相比于其他地方,齊山已經很安全了,若生變故,也方便離開。
”
“王爺近來……焦慮了許多”
她看着銀景弈緊鎖的眉頭,伸手撫上,語調輕柔。
“你怎麼比我還要謹慎,沒事的,有英蘭她們的照顧和暗衛的保護,不會出事,别被雲月溟的三言兩語影響了心情。
”
若是真無事端,銀景弈怎會杞人憂天,可黎鳳绾的來曆和雲月溟的叙述始終讓他放心不下,雲月溟一日不除,他就無法真正安心。
尤其是那個惡毒的詛咒,雲月溟那笃定的神情像是一個陰影,留在他的腦海遲遲不散。
天賜的福分,得來不易的可心人,真的會離開嗎……
這般想着,銀景弈不由失神,随即被額上輕柔的溫熱感喚回思緒。
“别想了,從前你也說過要随機應變,還總勸我不要多想多慮,怎麼現在你自己反倒忘了這個。
銀景弈,你擔心什麼,還像以前那樣,好好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擁有足夠的實力。
别懷疑自己,高傲的攝政王不再自負,但也别這樣日複一日的憂慮啊,人家都說有孕後的我應該是憂慮纏身,可看現在,滿腹擔憂的卻成了你。
”
銀景弈無奈,暗歎一口氣,撫着她的肚子輕聲言道
“本王的滿腹擔憂也比不上你腹中的兩個鬧人孩子,郎中說了,頭胎雙生有些兇險,先前你受過重傷,再有這次,叫本王怎麼安心。
”
“雖說雙生胎有些兇險,但我在孕期時并未受傷,身體康健且更勝以往,不會有事的。
”
胎動還似從前那樣強烈,銀景弈每每伸手,都能得到回應,感受着裡面鮮活的小生命還在動,他莫名覺得此生已然滿足。
得到的一切終不是他所想要的,受了冷宜姝教導的銀景弈,求得一情真愛人。
其他的,他早已得到過了,最後發現,本心仍缺一處。
緣分一詞難說難解,而黎鳳绾的到來,恰好全了他心中的遺憾。
“你可想好名字了?
”
“沒有,不過被你這麼一提,我覺得也是時候拟名字了,過會兒我就去寫。
”
說是安慰銀景弈,可黎鳳绾說着說着感覺困意上頭,靠在對方身上睡了過去。
夢有玄奇,黎鳳绾身處夢境,被夢境中的各種牽絆迷住了。
一場不知緣由無頭可解的夢原本不值得她去關注,然而這次,某些事情卻和現實中的某些事件相互呼應,盡管夢境的大部分看起來很是荒誕,但――重要的那部分聯系還是令她起了防備之心。
銀景弈見她醒來之後便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深感疑惑,問來問去問不出原因,隻得放棄。
回京都是個借口,銀景弈在察覺陰謀後用了一招聲東擊西将人一網打盡。
除了這個原因,黎鳳绾還想到了其他,她明白銀景弈内心的堅守,也清楚那些百姓的境況。
她當然希望銀景弈能夠陪着她度過最後的這段日子,但,這位有着責任心的攝政王真的能夠安心待在這裡嗎?
這個問題,微生澤炎也想到過,依他的想法,待在齊山坐收漁翁之利或是安享太平是最好的兩個選擇。
他希望黎鳳绾高興,自然而然地覺得留下是最優決定,回去,總歸是冒險的。
為此,他還在私下裡和銀景弈商議了好半天,總而言之,他是向着黎鳳绾的,且會用盡一切辦法令其開心。
他暗暗想着,若銀景弈堅持離開,他一定要使些手段把人留住。
而他的這些小心思皆在銀景弈的預想範圍内,他的确在乎臨夏國的安危,不過相比于局勢穩定的臨夏國,他更關心完全偏向自己的可心愛人。
何況生産之事極為兇險,又是雙生胎,若這時候離開,他豈不是成了一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
故而,無需微生澤炎多做提醒,銀景弈便做了決定。
即使身在後方,衆人也能得到前線的戰況,沒了龍衛的阻攔,有暗衛相助,銀景弈便能動用手中權力稍作調配。
白瑜的确睿智無雙,在他的指揮下,軍隊一往無前,不僅狠狠挫了北隴國軍隊的銳氣,還将聞人虎的一腔算計打得粉碎。
論謀略,白瑜之頭腦并不輸銀景弈,而在決策方面,有黎烈等人在旁出謀劃策也可免除二人之間的差異。
借助外力取長補短後,白瑜的一番作為堪稱完美,漸漸的,他在軍中的威望也與銀景弈并齊,成功地完成了銀龍枭的囑托,代替了攝政王,憑心亦憑實力。
聞人虎的精心算計落了空,兩方軍隊勢均力敵,你來我往間不斷變換戰術和陣型。
在知曉白瑜已掌握大局後,銀景弈便不再關注戰時的前方,他隻曉得白瑜在戰場殺得兇猛。
戰場情況好轉,自然無需他去操心太多。
眼下,唯一令他擔憂的還是黎鳳绾的身體,懷着雙生胎本就辛苦,加之雲月溟一事仍存未解,銀景弈不得不提防外界。
如此一來,黎鳳绾還未如何,他便先憂慮成疾整日煩心,似乎一切壞情緒都轉移到了他身上。
衆人皆察覺不對,又無招可用,隻得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做事,他們都能看出來,那與攝政王日夜相處的王妃又怎會不知。
于是,在不約而同地沉默後,庭院陷入了一片安靜,再無往日的輕松氛圍。
黎鳳绾不是不通人情的笨蛋,一瞧銀景弈郁郁難言就知他是憂思過多,原本她想着自己曾有過不好的經曆可能會再次難過,可誰能想到銀景弈會替她受了這遭罪。
已進金秋,屋中皆是在盛夏時曬好的幹花,香味雖淡卻格外怡人,然而在這樣的淡雅氛圍中,銀景弈依然心焦煩躁,總覺得哪哪都不對。
“王爺,與其在屋内煩心,不如去外面走走,是我有孕,你又沒被限制行動,總待在屋中看着我還不把自己憋壞了。
”
“現在無事可做,本王就想看着你”
他說得理所當然沒有半分虛情假意,邊說邊起身走到黎鳳绾身側,伸手碰了又碰,就怕出現問題。
一日之内被碰多次,縱使黎鳳绾不介意他這一舉動,也免不得無奈生歎。
“你太緊張了”
她坐到凳子上,順手将人牽至身前,凝望對方眼眸輕聲一問。
“我知道你在意我,可你希望我因此事而日夜不安嗎?
”
銀景弈明白她的話,隻微蹙眉頭,未言其他。
見直接點明無用,黎鳳绾轉而再問:“王爺,雲月溟的事暫且無解,你已掌控她,而且繡錦這個主人也在想辦法,終會有解法的。
如此憂慮,會傷及身體,難不成你希望我日日挺着肚子來勸你啊。
”
她佯裝失落地倚在對方身上,一邊撫着肚子一邊抱怨着
“你們的爹真是好樣的,竟然這麼折騰我,既要管你們,還要安慰他,真累。
”
“本王發現你這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小性子使得比誰都厲害。
”
銀景弈輕輕地将人攬到懷中,不敢用力碰她的肚子,隻好去捏她的臉蛋。
“孩子要是随了你的性子,到時候,還不把攝政王府的房瓦掀了,本王還要費盡心力去管教。
”
“說我,你居然說我,那也是你的孩子,說不準會随了你,傲嬌極了,對不對,二皇子?
”
黎鳳绾仰頭看他,刻意拿出二皇子來揶揄這位攝政王,笑眯眯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
銀景弈最受不住她這樣子,情不自禁地親吻愛人臉頰,低聲呢喃。
“戲谑本王,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黎鳳绾,你膽大包天,反了你了。
”
“不許……輕一點,銀景弈你……松口。
”
“懷胎十月,本王總不能素十月,夢夢舍得?
”
“你騙人……之前你又沒素着,明明那時候你還動手動腳的,現在居然說自己坐懷不亂,說謊不打草稿,大騙子。
”
青天白日的,銀景弈當然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惦念着對方身體,隻逞嘴上的強,心情得緩後便去督促微生澤炎做功課。
雲月溟的靈魂附在繡錦身上,這本是奇事一樁,可黎鳳绾卻不覺得她是走投無路才會随意擇人附身。
雲月溟原有機會使些小手段,或許結果不如人意,但依她的性情,絕不會坐以待斃。
事實上,這次,雲月溟并未行動而是選擇靜靜蟄伏,這不像是她的性子,與其說她是在忍耐權衡,不如說是迫于形勢不得已為之。
能讓雲月溟低頭的,恐怕也隻有那個未知的系統了
黎鳳绾這般猜測,不免多想了些,那日雲月溟的話不僅是詛咒,更是警告,隻是她尚未完全理解其中深意。
“看來還是要去找她問個清楚。
”
若在往常,銀景弈定然不會允她一人見雲月溟,可眼下有微生澤炎在旁勸說,她又再三保證會躲在暗衛身後,經此一番,方才将人勸服。
銀景弈被拒門外,自是心有不滿,看着幾人一同進去,不由得冷下了臉,左右看瞧隻覺得周圍一切都不順眼。
微生澤炎最後進門,向後一望見到了父親的羞惱模樣,略感無奈的同時暗道今後的自己可别碰到這種情況。
木屋内,滿臉疲憊的繡錦看到衆人前來,面上終才露出了些笑意。
“快足月了,王妃還是要小心,不該來這裡。
”
“你還是你,又不是她,沒危險。
朔凜說昨夜雲月溟出現,我想問她一些事情,所以才勸服王爺來這裡。
”
黎鳳绾看繡錦日漸憔悴,明知她性子執拗卻還忍不住勸說
“這是你自己的身體,就算雲月溟搶占了一半思想,也無法完全掌控你。
你這樣不吃不喝,最後傷的還是自己。
”
繡錦當然知道這點,她不僅知道,還清楚那個占據她身體的靈魂也會受此影響,因此,她甯願折騰自己也不讓雲月溟好過。
“王妃的話,我記在心裡了,隻是那個靈魂一日不除,便始終是個威脅。
我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少力量,隻是……下意識地覺得她有外物幫助,輕易不會消失。
我本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下人,偶得機緣來到攝政王府已是走運,别的,就不求了。
”
繡錦如釋重負地笑了,坐在凳子上仰頭看向黎鳳绾,半彎的唇角微露苦意。
“王妃,我這個人,報複心極重,做事執拗不通情理,大多時候,我都是憑着感覺做事。
我與你們第一次見,便是那般。
如今,你我之間情誼深重更勝以往,繡錦又怎麼忍心讓那個侵占我身體的東西威脅到王妃。
”
“王妃是異世之人,身上的不同也影響到了我們,在這之前,我還從沒想過有一日能與皇親貴族同坐一堂,王妃的仁善明理,繡錦一直記着。
百裡娆和英蘭小葵的好,我也記着。
我的身體被她占了那麼久,我覺得不甘心,想要報複,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帶着她一起死,我問過朔凜了,他說,若非顧及着我的性命,雲月溟早已被除。
”
她慢慢站起身,後又挺直脊背跪下,語調決然。
“在可控範圍内費盡心力尋求解法,這樣的對待……繡錦感激不盡,但是王妃,你們很清楚,再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與其那樣,不如讓我了結了她的性命,也報了我的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