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寵愛玉妃将其子交由先皇後撫養在情理之中，但當時先帝器重攝政王更是無人不知。
況且，當時先帝駕崩，唯獨叫了皇上一人，這其中内情如何，又無第二人知曉。
”

　　“臣這樣說并非要謀權篡位，隻是皇位事大，皇上您的身世不明，盡管臣查出了這許多，恐怕其他大人也不會輕易相信。
所以臣今日說出這件事，是希望皇上能夠重視，如有困惑，何不去向太後大将軍求一個答案。
若真有變，那……還請皇上派人再尋攝政王蹤迹，畢竟皇兄攝政多年，也有得知真相的權利。
”

　　直至這時，銀龍枭才緩緩張口：“真相？
按靜王所說，你雖不敢随便下決斷，但在心底裡已經認為真相是朕改寫遺诏奪了本該屬于二皇兄的位置。
靜王，你哪是不敢啊。
”

　　分明是藏着心思等待機會

　　是又如何

　　兩人各懷心思，眼帶鋒芒，對視過後氣氛再次趨近于沉默。

　　本來皇帝的身世比不上先帝的遺诏，隻要有遺诏，那麼身世便不再是阻礙，可壞就壞在銀龍枭的身世是被隐藏着的。
似乎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隻能循着蛛絲馬迹去層層挖開，偏偏這還是關乎帝位的大事。
m.zX.

　　靜王今日提了這事，打破了較為穩定的内部局面，動蕩，避無可避。

　　“既然靜王疑心遺诏一事，那不如請太後與大将軍一同去正極殿，朕邀諸位愛卿同行以明事情真假，朕，問心無愧，是否前往，在你們。
”

　　輕飄飄地撂下這句話後，銀龍枭肅然起身，走過衆人身旁時步伐穩健未有一絲不安。

　　在他後面，銀弘旭笑了笑，知道衆臣的心中算盤，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如他所料，其餘衆人心系此事不得不随。
因事發突然銀龍枭行動又快，這些風聲還沒傳到别處。

　　太後與穆沖得到消息受命急忙趕來，不敢怠慢分毫。
而這時，銀龍枭完全卸下了僞裝，金龍長椅上一位正襟危坐的帝王以一種極為淩厲的目光掃視殿上衆人，哪怕是早就得知對方真面目的太後也不禁為此一驚。

　　“太後娘娘，大将軍，朕今日興師動衆請兩位前來是為解了衆臣的疑惑，母後和亞父是前輩，有一些前朝舊事，恐怕隻有兩位能知曉經過。
”

　　太後身份尊貴，大将軍本就年邁，在前線時更是勞累，身子大不如前，兩人落座後互視短短一瞬，随後素明回到太後身邊，俯身将事情經過盡數講出。

　　想到親兒的大喜之日被人擾亂，太後自然有怨，看向靜王的目光帶了十分的不滿。

　　“靜王倒是會找機會。
”

　　“太後莫怪，臣隻是想着今日前來的都是自家人，把事鬧大不好，故才在六皇弟的大喜之日提了此事。
”

　　“你若不想鬧大，就不該說。
”

　　這樣一來，倒有了那麼一絲絲顧全皇家臉面的體貼，可今日這陣仗也不容真相被掩蓋，和當堂大審無異。

　　“太後先别怪他，靜王既然提出質疑，那朕便解他困惑，皇帝之位的确不是小事。
再者，此事還關系到攝政王，盡管皇兄蹤迹全無，但朕也不能讓他無故擔了不平。
若太後知曉經過，還請細細講來，大将軍也是。
”

　　“今日宗族權貴皆在，朕不怕你們參與，現下，便将這聽審的權利交給你們，朕不會尋求任何庇護。
”

　　諸卿，且看今日誰能笑到最後

　　輕蔑一笑後，銀龍枭安然坐于龍椅之上，靜靜等着兩位前朝先輩開口講述。

　　太後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如今的銀龍枭，心内犯難：他這模樣，看起來是絲毫不關心自己出身何處，這般從容淡定，到底是……

　　“既然皇上問起，那老臣定然傾盡所知，也一定要弄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臣也絕不會讓有心之人攪亂朝堂！
”

　　銀弘旭被狠瞪了一眼也不以為然，反而别有深意地提醒：“大将軍年邁，還是要注意身體，别氣急了傷了。
而且，是否有心，還要看真相結果呢。
”

　　“那靜王不如說說，真相是什麼？
難不成除了你所猜測的真相其他的都是謊言嗎？
靜王，你胡攪蠻纏也要分場合。
當年你父皇早就說過要立太子的話，也曾多次與我們這些深得器重的臣子商讨，若有錯漏，先提出質疑該是我們，而不是你。
”

　　“哦？
既然得知先帝旨意的是你們，那本王也想問問，你們敢扪心自問毫無偏頗嗎？
敢當衆發誓如此肯定先帝意思沒有如今皇上的原因嗎？
大将軍，你們這些臣子敢嗎？
”

　　他不疾不徐地質問，步步緊逼：“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得很，現在這麼肯定地說先帝有此旨意不過是因為當今局勢初穩而皇上的确不負賢君之名！
大将軍，可這對其他人公平嗎？
未經查證，剝奪了其他人的資格，憑什麼啊。
”

　　“本王自知品行不端不足以讓衆臣心服口服，但本王從未想過為自己争，本王隻想讨一個公道。
所有人都知道，攝政王品行端正文武雙全乃我餘朝支柱，無論處現今或曾經，皇兄他都不曾落後于人，甚至勝過我們所有人！
憑什麼一個身世不明的人就可以頂替了這份至高無上的榮耀！
骁勇善戰的攝政王，竟然會因為那幾個蝦兵蟹将失蹤，多可笑啊。
我不相信你們不知道答案。
大将軍，您能細細地為我解釋一下嗎？
說說攝政王到底是怎麼從風祈那個破地方消失的，您又是怎麼做的？
”

　　銀弘旭說完一切時已走近穆沖，他側低着頭去盯對方雙眼，早已顧不得儀态這回事。

　　穆沖被質問得沉默良久，聽到那一聲嗤笑，難以抑制心底愧疚，隻得閉目輕歎：“靜王，你該收斂些，不論為了什麼都不該當着皇上的面這樣放肆。
”

　　“确實有些放肆了，不過皇上倒是好脾氣，半點不惱。
”

　　銀龍枭玩味一笑：“惱？
靜王，朕看你如觀跳梁小醜自演戲，隻有趣味，卻無惱意。
你堅持說朕篡改遺诏，那不如拿出些确鑿證據，也好叫人心服口服。
”

　　“證據是沒有，不過臣倒是有了證實皇上并非先皇後親子的人證物證——”

　　“好了”

　　太後打斷銀弘旭的話，看向銀龍枭，面無情緒地講述起前朝後宮間的争鬥。

　　“如他所說，先帝在時玉妃的确得寵，不過當時宮中流言紛紛，說那玉妃乃是北隴國一罪臣之妻，還有人傳先皇是強擄來那女子。
此等事實在是有損皇家顔面，先皇不得不重整宮闱以雷霆手段止住了那些流言蜚語，人人自危，從此宮中再無人敢去打聽謠傳這些事。
至于玉妃，如今前人大多離世，也就隻有我和宮外削發為尼的淩妃知曉。
謠言開始前她一人獨居一宮，當肅清小人後，她被安排進皇後宮中，此事前後，她的恩寵依舊，知曉的嫔妃也都守口如瓶，心照不宣地避開那個人和那些話。
”

　　“而皇嗣一事……不瞞各位大人，皇子确實是皇子，不過當今聖上的确不是先皇後所出。
當年先皇後因失了頭胎而落得無法有孕的境地，以至于後來突然得知皇後有孕都令衆人震驚不已，皇後所出該為嫡子，嫡子繼承大統也無不可。
當初先帝寵愛玉妃，又在其死後将孩子轉交給先皇後撫養，素明與先皇後身邊的嬷嬷交好，這才得知事情原委。
可先帝主意已定，無人敢動搖。
為防止有人胡言亂語，先帝在先皇後去世後處死了一切與之相關的人，太監、宮女、侍衛、太醫。
那一夜，死了很多人，那樣的下場，令知道真相的人不敢開口，一直将秘密帶入了墳墓。
”

　　銀龍枭默默聽着，面色依然冷淡，好似故事中的那些人那些事與他毫無關聯，實則内心百感交集，各種思緒湧上心頭：非是親生卻能待我如己出，母後她……為何一直忍着委屈呢。

　　其實有些事發生在他降世之前，他無法親見，可憑着太後方才的叙述和曾經的調查，一個殘忍的事實就再明顯不過。
玉妃得寵，先帝恨不能為其摘天上之月，玉妃死後先帝想要把愛意彌補在玉妃的孩子上，便想着給那個孩子一份獨一無二的恩賞。

　　然後……先皇後就無法再懷孕生子了，恰好此時先帝送去了一個孩子可供撫養。

　　于不知情者而言，這是及時雨，但他堅信他的母親聰慧無人可比，怎會不知，隻是先帝唯我獨尊，不得隐忍罷了。

　　倘若真是強迫，玉妃那般倒也是個痛快解法，而他母親也隻是受先帝所累，銀龍枭不恨任何一人，隻記先帝強權之下的悲劇。

　　“太後這樣說，是信朕？
”

　　銀弘旭倏地轉頭看向太後，等候着那個回答。

　　“先帝還在世的時候的确多番提及立新帝一事，還曾仔細比較太子與攝政王的才華謀略。
先帝言明，攝政王不拘小節心性堅韌堪當大任，小小年紀便展露鋒芒，乃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選。
除了這些，當時也有幾位重臣極力舉薦，所以先帝在不久後便拟了旨，交由大将軍保管，隻等适時宣旨。
”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刻将視線放到了穆沖身上，恨不得替他作答。

　　“大将軍，既然太後說你存有先帝聖旨，為何不在父皇神歸之際拿出，難不成……”

　　“靜王，你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先帝的确拟過聖旨交給老臣，不過那旨意是要在特殊時候才能拿出。
但在後來，先帝臨終時又改了主意，将新帝人選換成了皇上，并下令命攝政王在旁輔佐，沒有屈了王爺，這怎麼就是篡改遺诏。
”

　　“沒有委屈，那他為何不直接退位讓賢，連他自己都知道實力不如人隻能借着皇兄的勢去整頓朝堂，他若真是人善無害，就該知道怎樣對大餘最好。
把人利用完便棄之如履，真為衆臣之表率啊。
”

　　此時此刻，銀弘旭似瘋魔了般盯着龍椅之上的人，更是伸出食指毫不避諱地指責起皇帝。

　　“我承認，他現在的确是個合格的帝王，可我就是不滿曾經的封禁，他厲害又怎麼樣。
”

　　“銀弘旭，你真以為朕不敢治你的罪嗎，冒犯朕的威嚴，還在這等場合失了儀态質問大将軍，誰給你的膽子。
”

　　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兩人視線相接好似兵刃交鋒。
銀弘旭不屑地笑了笑，迅速抽出了藏于袖中的短劍，穆沖以為他要行刺，當即拔刀擋在了階梯前。

　　“靜王，你要造反不成！
”

　　“正是如此”

　　銀弘旭拔劍并不為行刺，他知曉殿中有數名武功不俗的侍衛與武将，自然不會自讨沒趣，于是刺傷擋路的幾人後逃至殿門。

　　與此同時，殿門外響起陣陣腳步聲與刀槍弓箭之聲，拼殺聲由四周散至正極殿。
在殿内侍衛士兵将殺靜王時，殿門被大力推開，其後士兵皆是手拿利器，才要向前沖刺的士兵隻能及時刹住，并且随着外敵的靠近而逐漸後退。

　　這些臣子尚未經曆過争位之亂，哪見過這等架勢，一時間惶恐難安個個手足無措，見過大小戰争的武将護在外圍，卻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眼下局面。

　　好在穆沖征戰多年，面對這樣的情形依然鎮定，立馬召集士兵圍在敵人前方形成一個保護罩。

　　“放肆！
爾等亂臣賊子也敢在正極殿猖狂作勢！
”

　　“三皇兄，你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就為這點事大動幹戈，若你說得對，朕将皇位雙手奉還給皇兄便好，何須你這樣忤逆犯上。
你打着為二皇兄争公道的旗号來生事，你說皇兄是會感激你，還是恨不得立刻斬殺你？
”

　　“皇上倒是能言善辯，這本事莫不是學了皇嫂，你不但欺辱皇兄，還曾将皇嫂拘禁宮中，雖說憑黎鳳绾那性子你定然不能拿她如何，不過能幹出這種事的恐怕也就隻有你銀龍枭一人。
我說的事人盡皆知，今日我就将這些挑破讓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

　　“風祈州一事，疑點頗多，而那時的官兵的增援去哪兒了，我起兵的确不是為了皇兄，但——你所做的一切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銀龍枭，你這所謂的天之驕子，比之皇兄，能抵幾分啊。
”

　　他刻意貶低确确實實地下了皇帝顔面，不僅如此，在這幾句話落地後，衆人瞧他邪惡一笑。
正困惑時，預料不妙的穆沖當即轉頭大聲警示

　　“皇上小心！
”

　　不過一瞬間，待穆沖回頭，正瞧見了讓他震驚萬分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