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趕路,總會有趕不到落腳之地的時候,一到這時,衆人不得不停下,程遠安城便拿出馬車裡的幾頂小帳篷将其搭好。
“安城你們睡在外面真的沒事嗎,不然你們在馬車裡睡一睡輪流守?”
現在已經到了冬天,夜晚比白日要冷,他們不可能時時找到客棧民宿。
一次還好,可每次都是她和銀景弈睡在帳篷裡,哪怕知道這是他們職責所在,黎鳳绾也做不到完全忽視這些人。
“擔心什麼,朔凜他們受過嚴苛訓練。
對他們來說,适應外面寒冷并不難,在這種情況守夜,不過是家常便飯。
”
安城正釘木樁,聞言也道:“的确,這樣的冷隻能算作一般,屬下并不覺得冷,在外面屬下更覺舒适,況且還有火堆,王妃不必擔心。
”
“那王爺呢,你能适應嗎?
”
黎鳳绾自己覺得溫度還可以,她的适應力很強,沒覺得怎麼樣。
銀景弈之前去過戰場,可都這麼些年了,都說由奢入儉難,他被人天天伺候着也沒冷着熱着,還能和以前一模一樣嗎?
“本王當然能适應,倒是夢夢,别凍壞了身子。
”
“我才沒那麼弱”
在一旁幫忙的英蘭和小葵配合得當,沒有被周圍談話影響,可是繡錦不一樣。
它在聽到“王妃王爺”的時候就忍不住瞪大雙眼停住了動作,僵着臉色看向馬車那邊。
無人時,黎鳳绾和銀景弈還是像在王府那樣交談,其他人也不會對此表示驚訝,而繡錦的目光卻讓人無法忽視。
身份這事早晚都要說的,早些或許還會讓繡錦提早明白現在處境,因而,黎鳳绾感受到那道視線的同時,看過去,如實相告。
“你沒聽錯,我叫他王爺,他是臨夏國當朝攝政王,銀氏皇族一員。
”
轟的一聲乍響,繡錦感覺像是被什麼擊中了頭,巨大的驚吓讓她失神片刻,随後想起面前的是攝政王和攝政王妃,雙膝落地惶恐不安地請罪。
“奴婢不知是王爺王妃,若有冒犯請王爺恕罪。
”
“你也沒冒犯什麼,不用跪着請罪。
”
英蘭早已熟悉黎鳳绾的習慣,在她開口時就去将人扶起,為安她心特意解釋道
“你若是真有冒犯,肯定會像門口那個官兵一樣,怎麼會毫發無傷呢,王妃既說你沒錯,也不必着急請罪。
”
饒是這般,繡錦胸腔中的那顆心也止不住地劇烈跳動,她從沒想過自己此生還能見到皇室的人,更别提在其身旁服侍。
這下,繡錦忽然就明白幾人身上不同于尋常百姓的貴氣是從何而來了,就算是護衛,也和她曾見過的那些不一樣。
福禍相依,繡錦現在得知幾人身份,知道了那時黎鳳绾告訴她要仔細考慮的原因是何。
伺候貴人自然是個好差事,可若有差錯,尤其是關系重大時,這個小錯誤可能會要她性命。
“奴婢知道了”
“你别怕啊,王爺那時隻是吓唬你的,他不是胡亂降罪的人,你什麼都沒做錯不會受罰的。
”
“對啊對啊,王爺看起來有點兇,但是絕不會随便殺人。
”
怎麼也是她好友的丈夫,肯定沒有那麼差,真是暴君性格的話,也不會這麼容易被她的好友拿下。
夜闌幫着程遠搭好帳篷才讓她下車,可沒想風钰钰這個活潑的性子,站着從馬車上跳下,夜闌預測到她的動作,伸手一扶。
雖然他知道她有分寸不會受傷,可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小姐,這樣跳下來不好,容易扭到腳踝。
”
“知道知道,我會很小心的,又不是個小孩子,不會摔的,放心吧。
”
黎鳳绾聽着夜闌的關切問候,想起他之前那些細緻入微的照顧,心道這是個性格内向的暖男。
看到有情人難以言說心中情意,黎鳳绾不禁看向了自己家的這個王爺。
帥還是一如既往的帥,霸道了點,但是也是寵着她縱容她,始終都是最好的。
這些時日,總有那麼一瞬,她後悔認識了銀景弈,後悔短暫地擁有了這段美好,因為隻是短暫地擁有,之前又要忍痛割下。
但是大多數時候,黎鳳绾都是很感激很享受和銀景弈這段感情。
真的能離開,能不能把他的記憶也一起消除掉呢,别讓他因此難過。
她為此發愁,微微低下頭,忽生低落感覺,而她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被銀景弈看在眼中。
“想到什麼了,和本王說一說?
”
黎鳳绾隻好找了個合理的借口來搪塞
“我隻是在想,既然銀龍枭是重生的,那件事是他辦的,人會不會是他刻意放走的。
風钰钰這個作者都不知道他何時重生,萬一他很早就醒了,打算報複所有人,這件事有沒有可能是個局,就是在等着你上鈎。
”
銀景弈眉頭一皺:“可是銀龍枭并非像你說的那樣狠辣,他現在做得越來越好,性子穩重了不少。
雖然在某些事上操之過急,可是總體來看并無大錯,可成一代明君造福百姓。
而且她不是也說,分不清現在是前世還是後世嗎?
比起重生,本王覺得你像是來到了之前的那個世界。
”
這話黎鳳绾也不好反駁,畢竟這些時日銀龍枭真的從沒做過害人之事,從未和任何人撕破臉皮。
哪怕是靜王,也隻是幽禁調查已觀後續,可是即便這樣,她也仍舊心中存憂,很難立馬将銀龍枭想象成一個還沒經受一切的人。
原本的印象持續太久,且還是帶着恐懼心理。
去看待,怕是暫時放不下了
“王爺,我想得頭疼”
“那便不想了,随機應變,杞人憂天反倒是讓自己煩惱。
”
“這倒是”
“夢夢,夜闌教我的這個,你看我學得像不像?
”
風钰钰一高興就喊她小名,黎鳳绾也都習慣了,從馬車下來看到她比出的架勢,用手壓了壓風钰钰的手臂,感受到她的力量後,不由贊道
“行啊你,現在這樣比之前厲害多了”
“那當然,這些天我也不是白吃飯,雖然我不像你和淩霁一樣跟着專業人士練過。
但是有夜闌在,他教了我一些,也就是勉勉強強,能夠躲避旁人的攻擊,逮住機會再打他們的弱處,夜闌告訴我好多人的弱點呢。
戳人麻筋也是要技巧的,像我這樣的,偷襲練得可好了。
”
她驕傲得像隻貓咪,滿心歡喜地昂着腦袋,眼底的得意讓夜闌不禁發笑。
“小姐,要是遇到高手,你還是要跑,不要試着跟他們對抗,多練身手,跑得時候行動也會很敏捷,能夠躲掉很多東西。
”
“好啦好啦,夜侍衛,我記住了,高手的話,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啊。
”
随後,風钰钰又看向黎鳳绾:“夢夢,要不要和我試一試,看看我怎麼樣。
”
黎鳳绾不清楚風钰钰的力道和技巧,怕把握不好分寸傷了她,便對着夜闌道
“還是你來吧,她平常都是和你學的,你比我清楚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
“也好”
風钰钰一提訓練,黎鳳绾手也癢癢的想動手,許是她清楚夜闌心意,看那邊兩人你來我往地過招,沒覺得像是切磋教徒,更像是打情罵俏。
朔凜早就生起了火,亮亮火光中,好像有一個又一個粉紅泡泡從兩人周圍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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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鳳绾自己給周圍打上了層濾鏡,豔羨同時看向了銀景弈。
“王爺,現在要不要切磋一下?”ap.zx.r
“可以,不過你這身衣裳不礙事?”
黎鳳绾看看身上的衣裳,試着比劃了兩下,發現沒有太大阻礙,解下了披風放在一邊。
“一般般,好久沒和人動手了,可能動作不像以前那樣迅速。
”
銀景弈看她準備就緒,也同樣解了披風遞給朔凜。
“夜晚寒冷,動動手暖暖手腳也好,本王讓你三招。
”
“王爺小心了”
黎鳳绾才不想被他讓,那次銀景弈打賭的情景還曆曆在目,被人熟悉了招式險些賭輸了,這次她可不會犯同樣錯誤。
她本欲找好角度搶占優勢,沒想銀景弈率先出手,寬厚的手掌如同一隻鷹爪向她抓來。
黎鳳绾在躲避這方面向來行動敏捷,從容躲過後出手反擊。
比起夜闌對風钰钰的處處放水,黎鳳绾和銀景弈這一番比鬥才像切磋,看上去力道十足,甚至于肘腕相碰時發出的聲音都異常清晰。
朔凜安城全然忘記這是要敬着的兩位,隻當兩個人是在比拼的對手,雙目緊盯兩個人過招的動作,尤其是黎鳳绾的一些奇怪招式,那些更加吸引他們的注意。
這邊的打鬥無法讓人忽視,夜闌和風钰钰聽到動靜同樣為此注目,程遠搭好了帳篷,看到英蘭繡錦兩幅模樣瞧着那邊,也終于向出聲處投去目光。
黎鳳绾身在其中,渾然不覺衆人已全部停手看着他們這邊,她和銀景弈過了這些招,非但沒有有痛快的感覺,反而因為銀景弈的闆正打法沒了玩鬧的心思。
不解風情的木頭,活該你娶不上媳婦!
銀景弈見她越打越急,臉上的怒意直接顯現出來,心中疑惑手上動作卻不停。
黎鳳绾擡腿橫踢過去,綢緞做的柔軟裙擺跟着身體動作飄擺橫飛,風钰钰看她飒爽英姿,兩眼發亮,心情激動忍不住鼓起了掌。
“夢夢加油”
打在一起的兩人聽到這句一齊停下了,兩雙手擋在一起,轉頭發現其他人都在看向這邊,心照不宣地松了手。
在分開前,黎鳳绾還惡狠狠地剜了一眼銀景弈,看那模樣是恨不得打實那兩下。
“……?
”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銀景弈不解其意,晚間涼風頓起,他身感涼意,不想與她在外面争辯,帶着人鑽進了帳篷。
一進去,黎鳳绾就背對着他坐下,明顯是不想理人。
“王爺還真是說到做到,一點都不留手”
原來是這個
“夢夢鬧性子原來是因為這個,那樣多無趣,切磋調情,哪比得上本王直接與你玩笑,明日還要趕路,今夜抓緊休息,别着了涼。
”
黎鳳绾被他強健雙臂摟着,悶悶地應了聲,一點脾氣也沒了。
借着亮光,風钰钰看清楚兩人相依的輪廓,拍了拍肚子歎道:“狗糧吃撐了,這下滿足了,睡覺去喽。
”
鑽入帳篷前,風钰钰再次囑咐夜闌。
“記得披上那個小毯子,很軟很舒服,保暖的。
”
“屬下記得”
夜闌目送她進去,拿着手中她親手縫制的小毯子,身上未暖心便先溢滿暖意。
英蘭和繡錦見主子都進去了,這才起身進入,躺在一邊熄了提燈。
兩頂帳篷就在火堆不遠處,安城幾人坐于火堆旁輪流守夜。
若說他們四個男人待遇有何不同,在這時便能體現出。
安城和朔凜拿着兩位主子的披風可用其暖手,而夜闌和程遠都有别人送來的心意暖身。
他們兩個是暗衛中的高手,雖不至于被這點寒冷凍傷,但看那兩人能得他人親手做的軟毯仍是不住地看去。
他們也不是沒銀子,就是覺得不穿不礙事,而且現在這樣行動更方便。
然而看到了另外兩人的東西,安城朔凜幾乎是同一時間有了買件披風的想法,接着便又将其打消。
理由依舊是嫌它沒用,這是一點,還有就是,被人察覺到了這種事情他們會很沒面子。
不羨慕,一點也不
黎鳳绾的帳篷也熄了燈,外面還是靜悄悄的,火堆發着亮光和身邊的熱源讓她沒有感到一絲懼怕,甚至覺得此時的靜谧是種很幸福的享受。
她想和銀景弈說一些悄悄話,可是夜裡太過安靜,一點輕微動靜也能聽得仔細,無奈隻得放棄這個念頭,将身子又往銀景弈的懷中靠了靠。
銀景弈的身體漸漸熱起來,黑暗中,他借着外面的火光,隐約瞧見黎鳳绾清澈的眼睛還睜着,不過沒看他,隻是睜着分神,似是心中有事在思量。
“在想什麼”
“嗯?
”
黎鳳绾聞聲看去,發現他也同樣醒着,怕别人聽到,極小聲地在他耳邊嘟囔。
“在想你”
确實是在想他,同時也在想該如何讓英蘭他們脫身,頭好疼
她思來想去都尋不出一個兩全之法,覺得怎樣都不保險,後來又想自己這樣是不是思慮過多。
或許,銀景弈根本就不會在意太多去降罪于其他人,但是每每想到她驚險醒來後銀景弈威脅她的模樣,這個想法又不堅定了。
“别皺眉”
銀景弈撫平她的眉毛,壓得低沉的聲音讓黎鳳绾心尖一顫。
“哦”
這一床小被可比披風厚實多了,将兩人緊緊裹在裡面,黎鳳绾有心事難以入睡,越是這樣,她抱銀景弈抱得就越緊。
殊不知,對攝政王來說,這種親近如同折磨。
他和黎鳳绾同房才不久,又是正值壯年情欲滿腔,食髓知味最難自控,好不容易憑着意志力保持常态,偏偏攤上個樹袋鼠一般的王妃,在他懷中摟摟蹭蹭,動作雖小,卻實在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