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黎鳳绾成為他的王妃,日子不說安逸,但起碼比大多數人過得要自在快活些。
平日銀景弈隻覺得她嘴上不饒人,也不知為何,明明那次在悍匪窩裡被人打傷和之後她的妄自菲薄沒有聯系,可是銀景弈就是控制不住地把二者結合在一起。
想着要讓她堅強點,卻忘記了她本就是個不服輸的人,那日變故不過是積怨許久驟然爆發的一個閘口。
他能得到的,遠比付出的要多,若銀景弈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他從一開始就可以佯裝喜愛把人攏在自己的地盤上,接着利用黎鳳绾的信任将她利用到底。
能夠坐到攝政王的位置,銀景弈真要耍起心計便絕不會讓人察覺到,隻不過他從來不屑于去僞裝自己騙人情感來達到目的。
倘若有仇怨,以這樣手段堪稱高明,也是最痛快的報複方法,傷身傷心。
可如果隻是謀求利益,此種以情做騙的手段不免過于卑劣,哪怕最後對方明白真相了,再要反抗也不會有機會,最狠的不是在這過程中暴露目的,而是把人利用得徹底直至最後。
無論哪種,一朝被親近之人蝕骨剜心,饒是無欲的至尊神明也會為之動怒,何況是有情凡人。
“幸虧你是遇上本王,若你被他人欺騙,又該如何自處。
”
銀景弈撫了撫黎鳳绾的烏發,此刻的溫柔深情和百姓眼中的冷心冷面截然相反。
“夢夢”
“嗯”
她在睡覺時也常無意識的回應,銀景弈已經習慣了,把衣服放在了床邊。
至于地上的那隻小黑狗,他不知道如何處置,便拎着它的脖頸交給朔凜,告訴他可以把它送到英蘭她們房中。
朔凜連照顧自己都是怎麼簡單怎麼來,更别提去仔細照顧一隻不大的小狗崽,聽到銀景弈說可以給人的那瞬間就轉身走向程遠的房間。
“咚”
英蘭聽到有人扣門,才轉頭去看,繡錦便先一步走至門前,開門還沒看到人懷裡就被塞了個東西,她下意識接着,半開的門也就被朔凜順手帶上。
“英蘭,是隻小黑狗。
”
她把狗抱到桌上,屋裡男女一共四人都看着這個小狗,風钰钰在銀景弈那裡碰了壁,帶着夜闌也找到了這裡。
一時間,小狗崽被這麼多人圍住,縱使她們沒有惡意,但被這麼多人看着也實在是超過了小黑狗能夠承受的範圍,它把自己縮成一團,用爪子蓋住眼睛。
“真膽小,别怕啊”
小葵用手指撥了撥它的爪子,沒想到它抱得更緊了,還嗚嗚地小聲叫着。
“夜闌,你和程遠兩個人的目光太犀利,不要盯着它。
”
“好”
風钰钰看小黑狗哆哆嗦嗦的,忽地問道:“它是不是餓了或者渴了啊,怎麼感覺它好害怕,小葵,你去拿點粥來,看看它吃不吃。
”
“好,我馬上去。
”
小葵跟在黎鳳绾身邊,現在也不奴婢長奴婢短的,和風钰钰就像現世姐妹那樣相處,屁颠屁颠地跑到廚房盛了一碗肉絲粥出來。
粥是早上剩下的,熬得香稠,哪怕不熱味道也是極好的,小葵端着個小碟子回到屋中,放到小黑狗的身前。
它聞到了味,慢騰騰地移開爪子,湊過去舔了兩口,發現還不錯便埋頭吃起來。
“真是餓了啊,吃得還挺香。
”
“看得我都想吃了”
夜闌眼眸一動,正要離開,風钰钰卻一把将人拉回:“不許去,給我回來,我就是感慨一句,看它吃得好香。
”
“嗯,那我再去給它盛些,你看着”
“……”
風钰钰緩緩扭頭,将目光放在了夜闌身上,而後瞧清他面上笑意,頓時有種被耍的羞惱,雙眼含羞瞪了他一眼。
“這隻狗是绾绾要養的嗎?
這麼小,長得真有特點,一身黑上多了兩個小白點,跟多長了一雙眼睛似的,奇怪又好看。
”
“是啊,隻是王妃是怎麼碰到它的,它就是普通人家的小狗,這才一日。
”
“對啊,才一天,我還沒見到绾绾就被趕出來了,她受了傷,我還幫不上忙,感覺好沒用,隻能在這裡看着這個小狗崽了。
害,真是無聊透了,早知如此,當時我就該攔住她不讓她出去,那個黎仁――”
“钰钰,事已至此,後悔無用,攝政王妃現在沒事,你若是因此自責,那我們豈不是都無顔再面對王妃。
況且當時那事和攝政王有關,她會心急也屬人之常情,還是關注眼下的事吧。
”
經他一提,風钰钰想起眼下事是什麼了,不過在那之前又發生了這事,實在是有些讓人難再提起分别之事,更别說這些還是為了她和淩霁。
“我知道的,不過绾绾現在成了這個模樣,要好養病,不想再讓她去想别的事了。
其實,可以的話,都随了我們各自的願多好啊,為什麼老天總是這樣呢,機緣巧合這東西,撒得也太随機了,想要的得不到。
”
夜闌早已看淡這個,語氣平淡,眼中卻含一絲不明笑意:“求而不得、得非所求皆是世間常态,小姐,或許就在這頗多遺憾中,緣分交錯,就有了自己歡喜的呢?
”
風钰钰似是看懂了其中含義,卻又不敢在此時給出回應,隻打哈哈地幹笑道
“是啊,這個當然了,要都是我說的這樣,那就沒有什麼高興的了,我就是發個牢騷嘛。
”
“對了,英蘭,它會不會自己吃撐了,我們要控制着嗎?
”
“要的”
“那就要緊盯着了,不能吃壞了。
”
她說着這個,心卻不知飄到了哪去,見到黎鳳绾的時候她太想回家了,哪怕淩霁分析了這一切可能都對現世的自己造不成傷害,她也是一門心思地想着怎麼才能回去。
就連三人見面的事都是她提出來的,淩霁單純就把這次經曆當作了冒險,沒怎麼擔心,而黎鳳绾在這裡找到了心上人解開了經年心結,所得比現世多得多。
她想離開,不過是被初來時那次暗傷吓到,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痛苦和驚吓,當時一激動提出辦法之後,結果還是另外兩人在遷就她,為她放棄了一切。
淩霁倒是毫無所謂,何處都可安身,如此,他成了個中間人,最後讓黎鳳绾妥協的,終究是她。
然而現在,她又覺得不回去也可以,這樣沖動地做決定又反悔,實在是有些任性,可她現在到底還要不要走啊!
不走就好像是自己任性鬧了這一出,還讓淩霁冒險來了一次。
可、可如果走了,她不但連累了黎鳳绾和淩霁,也讓自己有了遺憾。
風钰钰急得想哭,卻又知衆人在周圍看着,心裡想法再多也終究被一個“難”字壓下。
此刻,她覺得自己這個沖動的性子實在是給她帶來了太多麻煩,再改不了,以後恐怕還會在這上面吃虧。
小葵拿的并不多,小黑狗吃了一會兒就吃完了,接着就在桌子上轉起圈圈來,夜闌看出了它是想要幹什麼,單手把它拿到了外面。
再回來時,它又恢複到了酣睡的狀态,不過這次卻是挺着個小肚子,看上去圓滾滾的。
與此同時,黎鳳绾不知道要養的黑狗被人照顧得很好,她正睡得香甜,手上被塗了藥,神志也在一點點恢複。
不過淤青需要揉散,哪怕她睡得正香,銀景弈也不得不做這遲來的舉措,一邊抹着藥,一邊用勁去揉散淤痕。
黎鳳绾尚在睡夢中,無法忽視手上這隻按壓她的手,才想用力,肩膀被力道牽扯讓兩道傷口一齊疼起來。
“嘶,疼,别碰”
她醒過來就去瞪人,看到是銀景弈的瞬間,呆住,然後轉頭去看房間,依舊愣着不說話。
銀景弈看得皺眉,懷疑她又出了問題,才擡起手要扳過她的臉蛋,黎鳳绾就自己轉過了頭,低頭看看自己受傷的手,目光慢慢落到了銀景弈臉上,接着做了個他最意想不到的動作。
黎鳳绾沒去擁抱他,而是直接撫着銀景弈的臉龐吻過去,傷口的疼她不在乎了,她就想見見這個人,從山上滾下去的時候,她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沒想到還能活着回來。
“想起來了?
”
“嗯,頭不疼了,自然就好了。
”
“頭不疼了還有别的地方,腿上手上和臉上,都有傷,肩膀的傷被包紮好了,現在不要亂動,否則本王就把你捆在床上。
”
“好嘞,不過,我記得我是被人救了的,你把我找回來,是不是也見到了他們?
”
“看來你還記得”
黎鳳绾靜靜坐着,看了眼腿上的傷便道:“我當然記得啊,當時我還是清醒着的,就是後來昏過去感覺意識模糊,因為身上很疼,所以我被疼醒了,聽到了兩個聲音,還感覺到有人在幫我治傷。
”
“對了,你沒把人怎麼樣吧,是他救我的。
”
銀景弈點上她肩膀,微微用力按了下,引得她又倒吸冷氣。
“這上面的傷你可知道?
”
“我知道”
就算是現在不再那樣疼了,黎鳳绾也仍舊能夠清晰地想起當時的無盡痛楚,刀傷箭傷疊在一處,刀傷皮肉,箭穿筋骨,那種疼痛至今她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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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鳳绾又不是傻,她向來對傷害自己的人不留仁慈,不過這次石振确實是失手誤傷,最後還帶她找到了郎中給她治傷保住了命,她沒理由去怪。
“你怕是不知道呢,若是本王找不到他,今日還接不回你來,你喝的那個東西,會緻人癡傻,知道你今日都做了什麼嗎?
”
黎鳳绾一怔,凝神回想,可關于這方面的記憶消失得幹淨,一點也沒留下,苦思無果,她抿唇問道
“我變傻了?
”
“有點,好在服藥及時,但是在這之前,本王曾發出懸賞布告,結果那人不但沒有主動将你交出,還試圖躲過官兵的追查,你說,他有沒有罪?
”
“這……”
居然還有這種事嗎?
她本想不通,可扭頭看到肩膀的傷,大概就猜出來石振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了。
有攝政王兇狠這個名頭在外,幾乎沒人敢得罪她,懸賞是好,可外人見到他如此在意王妃,想着定是呵護至極将其視為珍寶。
石振應當也明白這點,正因為明白,故才愈加恐懼,哪還會有功夫去想賞錢,怕被抓起來問罪肯定是不想被官兵搜到。
理解是一回事,後怕就是另一回事,黎鳳绾想到癡傻這兩個字,一股涼意竄上心頭,設想今後的種種情況,更是連連感歎幸好。
“王爺,不如讓我見見他們,也好問清來龍去脈。
”
“也好,本王想看看你如何處置。
”
黎鳳绾穿好衣裳鞋襪,又被銀景弈裹了件披風,沒時間再去梳理妝發,将額發别至耳後,披着頭發主動伸開雙手。
“抱我”
“也就你敢使喚本王。
”
銀景弈俯身摟緊她腰身将人帶離床榻,黎鳳绾被抱着絲毫不擔心被半路扔下。
“我的腿受傷了,走不了,下床也需要人扶,反正屋中隻有你我兩個人,最後都是你,抱我委屈了王爺不成,之前你不是很願意抱我的?
”
銀景弈咬牙把她放在小榻上,眼睛裡溢滿了被挑出的桀骜不馴,一手搭上她肩膀向下壓了壓。
“本王把你嬌慣成這樣了,口無遮攔,你也就敢在這時候挑釁本王。
”
“你不是心疼我嘛,怎麼還不準我示弱了”
黎鳳绾徹底放縱本性後,某些舉動實在讓銀景弈難以招架,且聽她這話,或許是在睡覺時把他說的話給聽到了。
“你再挑逗本王,本王就讓人把那隻狗扔出去。
”
好吓人的懲罰
黎鳳绾倒還記得那隻小黑狗,怕銀景弈氣急真拿别的出氣,立刻端正姿态不再胡鬧。
“朔凜,把那兩個人帶過來,還有那隻狗,也一起帶過來。
”
“是”
隔得老遠黎鳳绾也能聽到有慘叫聲傳來,這聲音,她不可能聽不出來是屬于誰的。
“你是直接把他們捆起來教訓了?
”
“不心疼?
”
黎鳳绾低笑道:“都不曾心疼過我我為何還要去心疼,我說過,他們老老實實的我會給他們吃穿,畢竟我可不像他們,隻為把我訓練成傀儡才給我衣食,我有良心。
不過嘛,這次挾持我把我害成這個樣子,和我的敵人也沒什麼區别,要不是那時候我筋疲力盡,我會親手解決他們兩個。
”
“算了,不說了,晦氣”
她語氣輕松,完全卸下了從前負擔,銀景弈看她靠在小榻那邊和個貴妃娘娘一樣,暗道果然還是自己更有本事,換作旁人,誰能得她如此信任,隻有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