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奉了銀龍枭的旨意前來攪亂局勢,不過……如今戰局已然偏向于我大餘朝,他為何還要這般行事,難不成真是……”
這話一句一頓,把其中的關鍵信息隐藏個徹底,黎鳳绾與微生澤炎皆不明白皇室這潭深水中的更多算計。
“炎兒不太明白父親的話,不過這些人受人之托來散播消息,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曉得背後的真正主使。
既然父親說那人是皇帝,那是不是證明,炎兒先前的猜測正在逐步應驗?
”
銀景弈微微點頭算作回應,随後從安城手中要來地圖開始認真分析起京都局勢。
白瑜在前方大殺特殺,而在後方,銀弘旭卻将當前局勢看了個透,他清楚地知道銀龍枭心懷算計且定會出手,一旦錯判,結果便定。
除去這些,銀雙夜的不明态度同樣令人疑惑,或許是因為靜王向來與衆臣不和,哪怕銀弘旭對辰王表露出警惕防備,其他人也隻以為是靜王又有了新的手段。
如此境況,着實難解,盡管銀景弈已恢複元氣,但若要插手此事,必須做好十足的準備。
應該是學了黎鳳绾的一部分風格,在了解事情始末後,銀景弈選擇作壁上觀,十分痛快地給暗衛下了個不必插手的命令。
“你選擇這樣,是想保存實力以防萬一?
”
“嗯,這樣是最好的辦法,不但能看清他們到底要做什麼,還能有一擊緻勝的力量。
本王不能一頭奔過去卻發現對那方局勢無能為力,這樣隻會把局勢攪得更為混亂。
與其那般,不如靜觀其變,銀龍枭也不缺這些人馬。
”
黎鳳绾猜得到對方心聲,借機提醒:“他雖不缺,但你絕放不下那裡,京都關乎着臨夏國整個大局。
王爺,你越來越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了。
”
她輕撫上銀景弈的面頰,看了看那兩個仍在酣睡的小嬰兒,淡然一笑。
“你最擔心我會在那時候出事,可現在兩個孩子降世我仍舊平安,你放心吧,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再過些日子就去京都看一看,也好做準備。
”
“本王隻是放心不下你,雲月溟的話太過惡毒,本王怕離開你身邊後無法護你周全。
”
他私心覺得還是有自己在更為安全,哪怕留下天下絕頂的朔凜,也依然不安心。
“有我在,王爺可以放心。
”
外面傳來朔凜的聲音,銀景弈沉默得更久,之後他才開口。
“有你在,本王也不放心,畢竟你隻有武力優勢,要是有陷阱,指不定被騙哪兒去了。
”
朔凜不知如何反駁,索性閉口不言選擇帶着安平平去練武,門外沒了其他聲音,這次換作微生澤炎主動提起建議。
“父親心念京都境況想親自去看這是常理,但娘這邊也是父親放不下的負擔,不如由炎兒出面,代替父親去看,若遇困難,定會催快馬将書信帶回。
”
他神色認真眼神堅定,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隻等對方同意。
雖然他足智多謀可比成人,但獨自前往京都那等狼潭虎穴仍是兇險萬分,黎鳳绾不希望他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險,就算明白了一切,她也不願微生澤炎再受到什麼傷害。
“炎兒,不可魯莽”
此事關系重大,銀景弈不得不想上一想,不說其他隻言明需再考慮。
待微生澤炎離開,銀景弈才又說出心中擔憂。
“這孩子日漸成熟,所思所做已不似當日,雖說本王信他,但針對此事,還是不願讓他去辦。
”
“王爺既然有了主意,那就不要再費神去想了,相信炎兒,卻又不放心他獨自去京都,不如把他留在我身邊,如何?
”
銀景弈默然片刻,旋即應好。
他想着,有最厲害的暗衛精英在,又有微生澤炎的智謀輔助,這情況已然絕妙,然而非是親身經曆終究難安。
在走前的半月,他日日憂慮纏身,接連多日下來,素來正容示人的他眼下烏青重了許多,這變化令人頗感驚訝。
黎鳳绾将這變化看在眼裡,心疼卻又勸不動對方。
兩個孩子分走了她一半心神,在離别前夕,銀景弈将自己的親生孩兒輕放于身側,這才有了一夜安心。
走時,黑麒和主人一樣不停回望,直至距離拉開視線被樹木遮擋,一行人馬方才提速趕去京都。
其餘高手皆被留在黎鳳绾左右,隻有部分暗衛和那三個執意前去的少年跟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從客觀角度上看黎鳳绾這邊的境況并不危險,哪怕是意外發生,剩餘的這些人亦能保人周全。
可事情哪會有那麼順利呢,微生澤炎所料不錯,前方戰事逐漸平穩,天平慢慢傾斜,這時候,銀龍枭便分了心思在整治内部的動亂上。
白瑜一去,白家的地位有了明顯的提升,受皇帝重視又是世代忠臣,諸多大臣紛紛攀附。
在這中間,最令人驚訝的便是靜王銀弘旭。
那人向來狂妄自大桀骜不馴,縱使白家有功,他也不會上趕着去巴結。
可這次卻是出乎衆人意料,銀弘旭頻繁出入丞相府的事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銀龍枭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動作,在他眼中,自銀景弈消失後,那些人完全沒了威脅。
戰事的頻頻告捷使銀龍枭心定,同時,他也開始了下一步計劃。
太後與他同在宮中,察覺暗處的洶湧後立刻命人遞話給銀寄洲,讓其安分守己切莫多事。
老謀深算的太後不會想到,她千辛萬苦尋來的解藥,是銀龍枭刻意給的機會,在不知不覺中,所有人印象中不谙世事的稚嫩皇帝已然成長為一位深謀遠慮且狠心果決的帝王。
所有的一切已在一人掌控之中,可局中人卻毫無所覺,銀弘旭也隻以為銀龍枭是隐藏實力。
心心念念的皇位就在眼前,現下局勢初穩,因着攝政王失蹤白家又一家獨大,朝廷内勢力于無形中一再變化。
銀弘旭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他想要渾水摸魚将銀龍枭趕下龍椅,于是他策劃了一出好戲。
為了讓太後安心,在戰事逐漸平穩後,銀寄洲打算與一女子喜結連理,因戰事要緊,這場婚宴辦得格外節儉,甚至比銀景弈那一場有名無實的婚宴還要簡單。
衆人都說賢王操之過急,殊不知已經開始接觸政事的銀寄洲憑着直覺判斷出了不對,正是怕留遺憾才選擇了用這種方式全了兩家的親事。
他的妻子是徐之曜的堂妹,母家權勢并不大,對現如今的局勢并無威脅。
聰明人也能看出賢王選妻之意,暗暗稱贊銀寄洲頗有眼色。
婚宴當日,作為親母的太後也派人送去了貴重禮物,還讓她的心腹代為轉述心中歡喜。
可不曾想素明此次前往卻被卷進了一出由靜王設計的旋渦當中。
冬日寒冷,諸位王爺貴族大多相談于暖閣外室中,這同樣給了銀弘旭行事之便。
禮成後不久,在衆人打算告辭之際,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靜王忽然在皇帝将要起身時出言阻攔。
“皇上且慢,今日賢王喜宴,有些話臣本不該說,不過想到朝堂上衆位大臣意見相左,不如眼下親眷齊全。
何況臣所言有關家事,有太多外人在也不方便,恕臣冒昧,阻攔皇上回宮,實在是有要事禀告。
”
靜王一反往常拿出異常恭謹的态度請命言他,這般姿态……銀龍枭不得不聽,他也很想知道銀弘旭會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麼。
大概是知道銀弘旭存心攪局,作為主人的銀寄洲出面相勸,卻以失敗告終。
素明瞧見賢王被靜王壓了氣勢,立馬站出來搬出太後作倚仗。
“靜王,今日是賢王大喜的日子,太後心疼親子,可是囑咐老奴要仔細顧着賢王的意思。
既然您說這是家事,那不如找個時間進宮去太後那邊,由太後主持公道,豈不更好。
”
“素明姑姑這話原不錯,可惜,此事雖是家事,但事關重大,若隻有太後在場,本王怕惹得太後頭疼心煩。
況且今日在場之人皆是親眷重臣,本王要說的事……”
他頓了一頓,接着輕笑:“到底也和他們有關,是皇上的事,既是皇上的事,那我們這些臣子也要為聖上分憂。
”
銀龍枭的确不知對方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他不屑也不懼銀弘旭的手段,坦然看向下方,聲音沉穩。
“靜王說為朕分憂,那朕突然就好奇你所說的到底是什麼事,朕先不走,準你上奏。
”
說罷,他看向銀寄洲,語含微歉:“小皇弟莫怪,看靜王的态度,想是有要事,朕借你會客堂一用,你先與新婚妻子退下,是否參與,選擇權在你,朕不逼你。
”
銀龍枭起身前去會客堂,餘下人也隻敢躬身送離随即跟随其後。
銀寄洲看了看身旁的新婚妻子徐夢心,還未開口便聽素明出言勸阻。
“王爺,太後沒料到靜王會突然做出這種事,眼下明哲保身是為最佳。
皇上這是在給王爺機會,無論是靜王還是辰王,他們的實力都在王爺之上,這件事,還是讓他們去應對,王爺切不可沖動。
”
徐夢心雖是迫于家族壓力才選擇與銀寄洲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但她打心底裡心疼賢王不得勢的處境。
“王爺,皇上都這樣說了,那必然是覺得避開這次是好的。
而且妾身聽說,攝政王失蹤是暫時,或許王爺的皇兄藏而未露隻為了等候最佳時機整肅朝堂,王爺應當放寬心,皇上終究是皇上,若聖上已有了決定,貿然插手,百害而無一利。
”
柔而平和的聲音本就是安撫人心的良藥,尤其在聽到有關銀景弈的事後,銀寄洲更為定心,思忖片刻便依了素明的話。
另一邊,銀龍枭根本沒打算等銀寄洲露面,一進會客堂便坐在主位問話,銀弘旭做足了準備,毫不怯場,上來便直切重點。
“皇上可知先帝後宮中的玉妃娘娘?
”
這時,素明正巧進門默然拜見,聽此一言眼神微變,而同樣聽了話的銀龍枭卻不在意,淡然擺手讓素明起身。
“朕聽母後說起過,但那是前朝舊事,何況那隻是一位嫔妃,靜王,難不成你覺得先帝的一個嫔妃值得這麼興師動衆?
”
兩兄弟雙目相對,銀弘旭尚未從對方眼中瞧出任何慌亂,反倒是那一絲不屑惱意,格外刺眼。
“若隻是先帝的一位尋常嫔妃,那自然不值得臣上奏,但――”
他昂起頭,語氣分外堅定:“若這名北隴國女子是皇上您的親母,您覺得這事是否值得臣親自禀報呢。
”.Zx.
原本他這番姿态已算作不敬聖上,可衆臣被他方才的話震驚在原地,誰也沒法分出心去關注這些。
“這……皇上的生母不是先帝皇後嘛,這怎麼突然就……”
“靜王所說的玉妃,先帝在時我等确實聽過,但她怎麼會是皇上的親生母親?
這事,實在是太荒唐了。
”
“靜王!
你不要以一面之詞去質疑聖上出身,你可知道編造謊言觊觎皇位等同于謀逆犯上!
”
有人議論紛紛,自然也有人忠于君上正義直言,銀弘旭看都不看其他人,坦然回應。
“本王為王多年,自然知道謀逆二字是何意思,用不着你來提醒。
至于真不真,你何不等本王說完再行指責。
”
他轉頭面向銀龍枭:“皇上,臣也是無意間發現此事,并非蓄意挑事。
臣的王妃華容,她是北隴國的人,想必皇上還記得,當日還是皇上在為北隴國使臣踐行的宴席上賜給臣的。
”
王爺将舞女提為正妃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銀弘旭卻毫不避諱,不僅做了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将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正妃很好,甚得臣心,但她始終有一心願存于心中,臣寵她,便命人去查。
在兩國交戰前,臣的下屬從北隴國返回,并帶回了部分線索,剩下的,臣就自己在臨夏國查,誰成想這一查不要緊,竟然查出了她的生母竟是父皇的嫔妃。
”
“皇上在皇宮長大,想必也聽過玉妃的事,華容的生母,便是那位妃子,隻可惜物是人非,當年一事的牽連之人大多消失,難尋蹤迹。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臣找到了在玉妃生前伺候她的幾個丫鬟。
不過那些丫鬟被灌了啞藥,臣費了好大勁才從她們那裡得知事情始終。
結果就是,她們承認先帝與玉妃有子,而先皇後當年并無所出,那麼……父皇當年到底将那孩子如何,又為何在臨終前突然更改了遺诏立五皇子為新皇而非是功勳卓著的攝政王,當真是與先皇後情深所以愛屋及烏嗎?
若是,那該如何解釋玉妃一事?
”